神谷银示为了防止伏黑甚尔会真的许下无法实现的愿望,早就准备好了另一套只能用在伏黑甚尔身上的说辞。
如实地转告他,0咒力被排斥在普通人和咒术师二者之外,不能判定成可以许愿的人选。
经过丘比雀跃的声线,也没有改善提醒他不被双方接受的这一事实。
不会再对别人评价他天与咒缚身份而升起多余的情绪在神谷银示的意料之中,但伏黑甚尔似乎想到什么短促地哼笑两声。
不像是恼怒,反而带着轻快的愉悦,让神谷银示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笑声很短暂,随后气氛又恢复成原本的紧绷,仅对于“丘比”而言。
伏黑甚尔平淡地“啊”了一声,又斜瞥着丘比,问:“让有咒力的人来许愿就可以了吧?”
神谷银示不知道伏黑甚尔要做什么,才会在丘比回复愿望会按照许愿人最真实的想法来实现后若有所思地说出“所以得让他们真心实意啊。”这样的话来。
神谷银示早该在行踪神出鬼没的丘比能被伏黑甚尔拦下后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次的相遇绝非巧合。
再次否定伏黑甚尔的想法以后,神谷银示便没有受到阻拦的顺利离开。
选择出不会轻易被感性操控的人选接近,也就不会让丘比万能许愿机的设定有被揭穿的那一天。
夏油杰,你还是不要追上来比较好。
坚定自己的选择吧。
不要跟过来。
虽然夏油杰身上也有少年人的傲气和隐藏在温和下的狂妄,心思相比起五条悟还是较为体贴细腻的,他会选择给“美树沙耶香”留出自己冷静的几率在七海建人仍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下大大提高。
后辈还没有得到妥善治疗,神谷银示笃定夏油杰不会留下七海建人一个人而朝美树沙耶香追上来。
因此他放心地操控着美树沙耶香远离了会让他感到呼吸困难的场地。
“美树沙耶香”身体的伤势已经全部在咒力的修复下自愈,按理说神谷银示不应该会感受到任何的不适。
只能是神谷银示自身的问题。
就当是雨天会影响人的心情吧。他想着。
连在出行不便、会有被淋湿风险的雨天也会觉得很美好的人终究是少数。
神谷银示没让美树沙耶香走的很快,因此在不久之后就觉察到身后有咒力波动在朝着她接近。
那是只过于弱小的咒灵。
即使是美树沙耶香,对上它也没有危险。
如果不是没落下在夏油杰附近的丘比的注意力,神谷银示说不定会让美树沙耶香随手祓除掉它。
在丘比的视角里,夏油杰沉默地放出了这只和他特级咒术师身份极为不符、几乎不可能在对战里起到作用的贫弱咒灵,让它跟上了美树沙耶香。
神谷银示努力回忆了下,最终在他认为不重要的记忆里找到了对它的浅淡印象,似乎是夏油杰入学高专,留在美树沙耶香身边的那只诅咒。
被夏油杰收服的咒灵实力不会再有成长,连当时能让夏油杰及时得知美树沙耶香附近存在危险的方式都是让这只咒灵自爆,显然不具备能传递声音和画面的能力。
知道这点以后,神谷银示也不在意它跟上来。
感受到腿上绑着的布料逐渐向下滑落,神谷银示把它解了下来。
经过数小时的战斗,原本绑紧的力道也在不间断的跑动下逐渐变得松弛。
被充当着绷带止血的校服来自灰原雄。
神谷银示向灰原雄强调加深美树沙耶香受到的伤也会很快愈合的印象,灰原雄在埋头简单包扎好她腿上的伤以后才抬起头,没听到似的歪了下头。
分明要比美树沙耶香大上几岁,纯粹的笑容冲淡了年龄的差距,正和咒灵激烈对抗的情势容不得他们有多余的交谈,连回复也来不及,灰原雄便朝着和土地神咒灵交手的七海建人支援了上去。
美树沙耶香:“……”
在决定让灰原雄按照原本轨迹死去,促使“美树沙耶香”后面的心态转变合理化。
可当一切不出意料的进展下去。
神谷银示心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如果他没有因为灰原雄的死而触动,就达不到在夏油杰面前表现出“美树沙耶香”见到同期死去后的痛苦的真情流露。
神谷银示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才能感到独属于人性的弧光正在逐渐离他远去。
“我真是……我真是、”
和神谷银示意识相连、受他灵魂驱使行动的马甲低着头,握着灵魂宝石的手紧攥,直到细微的颤抖。
“我简直是……无可救药!”
……
站在顶楼,与站在咒灵群之中冷静和它对视的五条悟隔空相望,对方墨镜下的漠然与再清晰不过的杀意尽数被神谷银示捕捉。
想必在发觉“丘比”的存在后,结合后辈们遇难,他则是被反常地扎堆出现,对其他咒术师来说十分棘手的诅咒拖住脚步。
五条悟绝对会对接连发生的状况的巧合性有所怀疑。
至于五条悟会怎么理解灰原雄的死,又会如何对待“丘比”,是神谷银示完全没有在意过的事情。
没有幕后黑手,没有人被欺骗,不会有谁真正死去。
所以,短暂地睡上一会儿吧,灰原。
比夜色更沉郁的暗红色眼瞳里倒映出整个城市的缩影,如同无机质宝石般的剔透眼珠冷漠注视着远方。
……
第85章 八十五个马甲
“今天……就要走了吗?”
美树沙耶香和七海建人一同坐在草地上,两人身边整齐堆放着轻便的行李,从严谨的风格上就能看出这是属于谁的物品。
因为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下意识发出询问声音的来源出自美树沙耶香,她随后不太自在地补充:“不、我是说,这么快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哦哦,夜蛾校长也同意了啊……”她的嗓音又弱了下去。
换掉了高专校服,换上常服的七海建人要比平常看起来放松一些,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褪去了压抑着的锁链,他的嘴角仍然紧抿着的。
“至于告别,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沙耶香是最后一个。
在临走前这段剩余的时间,一般来说相较其他人有更宽裕的完整告别。
没有刻意地这么去做,只是当七海建人反应过来,就只剩下了美树沙耶香还没有去见。
七海建人和美树沙耶香的关系算不上熟络,没有灰原雄在其中牵线搭桥活跃气氛,二人之间的气氛非常生硬。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相干的枯燥话题,竭力避免提及到那天的不幸。
这样的弊端是当可以寒暄的话题说完,就会不自觉地陷入尴尬的沉默。
七海建人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让视线失礼地往旁边瞥去。
即使这样,在七海建人脑中也能清晰描绘出美树沙耶香的情况。
后面从夏油杰那里了解到美树沙耶香目前的状态,虽然七海建人在少女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也不能代表她身体上的情况会如实在这上面体现出来。
在美树沙耶香身上已经没有了诅咒留下的惨烈痕迹,七海建人在战斗后期没能躲过咒灵的藤鞭,接下狠辣的一击便失去了意识。
但在七海建人保持清醒的时间里,他也亲眼目睹了美树沙耶香承受了怎样的伤害,若非有着反转术式,或许美树沙耶香要比灰原还先……
到最后完全是拼着一口气在苦苦支撑,存着咒术界会发觉反常,派人来增援的念头,直到手脚变得沉重,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七海建人不清楚美树沙耶香在他昏迷和夏油杰赶到的这段时间里经历了怎样的苦战,定然是想象不到的艰辛。
反转术式的存在,连美树沙耶香受了多重的伤也得不出准确的概念。
除了偶尔有明显的走神,完全没办法从美树沙耶香的身上看出她目前真实的情况。
夏油杰有找过他,粗略描述了一番那只经常跟在他们身后的生物究竟打着什么阴谋。
自此七海建人终于得知了丘比的真面目,也明白美树沙耶香当时为什么会一副反常的模样。
“七海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工作吗?”像是坚持不住凝滞住的气氛,美树沙耶香主动问道。
七海建人这次离开,就是选择辞去了咒术师的工作。
“啊,其实还没有想好。”七海建人的回答与他一贯的稳重性格不符,让美树沙耶香不禁讶异地转过头。
不再是把浅金色短发严谨地梳成三七分的发型,或许一定程度上反应出了七海建人想做出改变的心态。
“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深刻意识到了,咒术师是一份多么狗屎的职业。”七海建人用严肃的口吻,慷锵有力地说道。
神谷银示没料想到七海建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来说出对咒术界真情实感的体会,直接体现到马甲明显呆住的表情上。
七海建人没有要解释自己行为的意思,在回答完那番话以后便重新恢复了稳重的气场。
“不仅连基本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七海建人的声音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立马加快了语速,语气也仿佛联想到了某些令他愤慨的情况而再次变得激昂起来。
“又有讨人嫌的前辈总是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
七海建人所说的“前辈”除了五条悟也别无他选了,之后他又用犀利的言辞刻薄地评价了一番咒术界高层的腐朽,就是这样的不作为,间接导致了不少新人咒术师折在了和诅咒的战斗里。
神谷银示安静地听着七海建人不自觉激动起来的语气,似乎是在讲述他为什么要离开高专的原因,真实的想法却会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来。
“总之,咒术界就是狗屎,咒术师也是一份狗屎工作。”七海建人的脸上不见异色,冷淡地给出自己最终的评价。
“说的也对……”美树沙耶香勉强笑了笑,附和七海建人的话。
“在那些有才能的人身边,我们根本就是太阳旁边渺小到看不见散发光芒的萤火虫嘛。”
美树沙耶香低着头,无意识地揪着地面上的短草:“说到底,像我这样没有才能的人,本身也不适合成为咒术师。”
“在队伍里也只是作为拖大家后腿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不是……”
没指望着任何人能回答她的轻声低语,一字一句清楚地被七海建人所听清。
在灰原还在的时候,他跟美树沙耶香相处的倒也还算融洽,一旦失去了作为连接起二人的灰原雄,他们的关系就显得有些尴尬。
是同年级的同期,却又不属于关系亲近的友人。
按照日本隐性的社交礼仪,七海建人不应该对美树沙耶香的话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默默地充当好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就足够了,也不会给别人带来被安慰的压力。
但不出意外的话,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他们没有多么熟悉,离开高专这个唯一一个能让二人产生交集的途径,即使相互存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恐怕也只是在电话薄里落灰,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基本就不会再有其他的联络了。
七海建人站了起来,随意拍干净身上沾染的草屑,没有对美树沙耶香伸出手,逆光而站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被镀上一层金边的短发,还有冷淡却莫名能让人感到安心的沉稳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