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晦暗处传来了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下一瞬就看到€€一抹快如鬼魅的漆黑身影从江念归的身后离开。
十一对€€江家€€的布局几乎是了然于胸,哪怕是闭着眼睛走€€都能清楚地找到€€想要去的地方。
看着十一离开的身影,江念归在窗边的榻上坐下,他抬手去倒水,不出意€€料地发现桌子上的水壶里并没有水。
江莫回倒是做的一副心地善良爱护幼子的好样子,不知道€€内情的人€€估计还以为对€€方是什么勤勤恳恳的好叔叔呢。
十一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低声汇报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又沉默了下来。
好在江念归已经习惯了他的性格,并且现在也没多€€少兴致来调.戏他,便任由对€€方去了。
“让我€€猜猜,一会儿会是我€€那个叔父来,还是堂兄来呢?”
江念归端坐在床边,哪怕进了屋子都没脱下身上的斗篷,一副畏寒的样子。
客房是干净的,甚至称得上是富贵的,只不过这么好的一个客房竟然没生€€炭火。
想必这种幼稚的法子也是他们想出来的了,江念归勾了勾嘴角,颇有些不屑一顾。
在他看来,江莫回能够当€€上江家€€的家€€主只是运气罢了,全屏父亲对€€许介的信任。
一想到€€许介,江念归的脸色就变得极差,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抬手拿着一个空水杯把玩着。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上去来的人€€还不少。
江念归依旧坐在榻上无动于衷,轻敛着眉眼坐在那里,旁边的窗户开着,精致的雕花窗棂刚好把他框住,望过去的时候像是一副画般。
“堂弟来了也不去我€€哪儿看看,我€€可是一直念叨着你呢。”
江行寂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镶银丝的长衫,与萧鹤匀穿蓝衣时的芝兰玉树不同,他眉眼带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不过这阵春风吹不到€€江念归这里,他即没有站起来往外走€€,也没有开口让江行寂进来。
“念归?”
江行寂见他这幅态度,心里难免有些不满,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既然对€€方没有让他进房间,那他便自己主动进去。
而江念归对€€此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转过头垂眸看着握在手里的茶杯。
“今日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听到€€这句问话之后他才堪堪抬起头:“我€€为何这般,兄长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说完之后还轻笑了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意€€味,就连眼尾那颗鲜红的痣在江行寂的眼里看来都是十分得刺眼。
“念归说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还有别的人€€在,江行寂称呼起他的时候喊得挺亲密,让他心生€€嫌弃。
“堂兄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来看我€€开不开心?”
江念归眉目冷淡,抬手拎起桌子上的茶壶意€€欲为对€€方倒杯茶,可惜拎起茶壶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倒出来。
“哎呀。”他挑了一下眉梢,一副不知情地模样,“竟然没有水,那就麻烦堂兄就这么坐着呢,是我€€待客不周。”
江行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衫,表面还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温和:“没关系。”
他说完之后就立刻转过头去:“你们怎么办事的?竟然这么招待?哪怕念归现在不是少主了,你们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
江念归在一旁神色毫无波澜,并没有因为江行寂的这番话而感€€到€€不满。
只不过还没等旁边的下人€€惶恐地开口回答,外面就传来了一声苍老但威严的呵斥声:
“念归乃是江家€€嫡子,回来也该是住在内宅,怎么安排的?!”
话音刚刚落地,一位拄着拐的老人€€便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行寂脸色微变,连忙起身向对€€方行礼,周围的下人€€也是一样,甚至还有些瑟瑟发抖。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江念归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没有看到€€江沉的到€€来似的。
“你竟然……”
一旁的随从看到€€之后愤愤不平地往前迈了一步,开口想要训斥江念归
,却被身边的江沉抬手打€€断:“算了,就由他去吧。”
江沉对€€这个自出生€€以来就缠.绵病榻的前少主没什么好印象,就连当€€初反对€€前任家€€主让对€€方成为少主时,也是他的反对€€最激烈。
而且他此次前来也不是为了给江念归出头,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江家€€的脸面罢了。
江念归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一来就让十一把自己被亏待的消息传到€€了对€€方的那边。
和想象中的威风得意€€不同,江行寂被江沉训斥了几声,在这么多€€下人€€面前丢脸,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温柔表情。
“兄长也是没办法,毕竟整天都在忙着家€€里的铺子。”
江念归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一边说着还一边叹了一口气:“想必也是因为兄长太能干了,所以叔父才会从我€€手里要母亲留下来的铺子。”
他这番话一出,不仅是江行寂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就连江沉的有些尴尬。
毕竟江家€€又不是什么缺钱的家€€族,一直惦记着前任主母的嫁妆,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辩解,江念归就又开口补充了一句:“毕竟前几天我€€铺子里才被一个外人€€搞得乱七八糟。”
为了让江念归在众人€€面前丢脸,江行寂来的时候喊了不少人€€,而江沉又是这里最具威望的长辈,出行时自然也有不少人€€跟着。
因此,在大庭广众之下,江念归就把这件事情这么风轻云淡地讲了出来,淡然的样子仿佛真的不觉得这件事情对€€于对€€方来说有多€€么的丢脸。
在这里的大部分奴仆都不是家€€生€€子,因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不动声色地面面相觑,尽管现在没有说什么,但指不定离开之后会在外面怎么说。
“竟然有这种事情?”
江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冷着脸看了在一旁不作声的江行寂一眼,随后又试图打€€断江念归的开口。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他说完之后就甩袖离去,看样子是害怕再继续待下去会被江念归给气昏头。
哗啦啦的,刚才还挤在屋子里的人€€眨眼间就走€€了一半,只剩下江行寂和身后的下人€€还站在这里。
“慢走€€不送。”
江念归勾了勾唇角,眼尾的红痣都生€€动了起来。
说完之后他还装模作样地拿起空茶杯对€€着对€€方举杯,这幅样子简直让江行寂恨得牙痒痒。
他分明已经不是江家€€的少主了,竟然还这么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离开的时候,江行寂蓦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榻上低垂下眼眸的江念归,心里冷笑一声,看样子是在算计着什么。
只不过江念归懒得理他,在江家€€,对€€方对€€他下手的机会很多€€,只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对€€方会顾忌着那些族老们。
再说了,要是他真的命丧江家€€,恐怕对€€江莫回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江念归放下手里的空水杯,站起来抬手“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外面的那队身影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他关上窗之后便起身走€€到€€了放着包袱的桌子旁,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帕子之后掩着口鼻闷声说道€€:“一会儿别打€€扫了,江莫回会让人€€来换房间的。”
“是。”
低沉的声音从暗处响起,随后又再次恢复了安静。
江念归咳了几声,神情恹恹,用帕子擦了擦椅子之后就坐了下来。
或许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和迫于无奈,来通知江念归换房间的人€€临近傍晚才过来。
江念归之前住的那个院子现在已经成为江行寂的了,碍于江沉,江莫回只好把一处没有人€€住并且没有那么寒颤的院子分给了他。
等他收拾好东西住进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仅中午没有厨房来送饭,就连晚饭都没有。
江念归冷笑一声,站起来准备往厨房去。
夜晚起了风,他出门的时候还披上了斗篷,只不过依旧可能感€€受到€€些许的寒意€€。
这个时间江莫回应该还在正堂用餐,和他那一大堆的莺莺燕燕。
路上遇到€€了几个下人€€,看到€€他之后下意€€识地弯腰行礼,等反应了过来之后才立刻往正堂的方向去。
江念归并没有在意€€这些通风报信的人€€,他目不斜视地继续走€€着,还没走€€到€€正堂就听到€€了屋里面其乐融融的声音。
和从未纳过妾的父亲不同,这个叔父年轻时的风.流债不少,再加上成家€€之后又陆陆续续地纳了几房妾室,现在算来,江莫回如今已经有了一正房和七位妾室。
因此江行寂能从一堆兄弟姐妹中得到€€江莫回的喜爱可不单是大房所出的原因。
“砰。”
江念归不顾守在外面的下人€€阻拦,直接上前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撩开了门帘就进去了。
“叔父这里倒是热闹,倒显得侄子那里冷清寂寞。”
他进去之后也没有往前走€€,只是就站在门口的位置笑吟吟地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一大家€€子人€€。
江莫回伸出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略带着不满地看向突然闯进来的江念归:“贤侄这是哪里的话?难不成是下面的人€€怠慢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装起了好人€€:“你们是怎么做事的?都让念归少爷找了过来。”
前任家€€主还活着的时候,府中上下都称呼江念归为少主,但现在少主已经换了人€€,怎么称呼他就成了一种麻烦。
二房的少爷小姐们不少,喊他大少爷大公子什么的又不行,最后也只折中称呼为“念归少爷。”
江念归双臂环抱在胸.前,他即没有说自己的不满,也没有回答江莫回的话,只是冷冷地感€€慨道€€:“若是父亲泉下有知,说不定晚上会来找叔父好好谈谈话呢。”
他这番话无疑是戳到€€了江莫回的痛点,对€€方自己也知道€€能够杀掉江向流是全屏运气。
现在突然听到€€江念归说这番话,江莫回顿时感€€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仿佛对€€方说的都会成真似的。
“我€€现在就教训他们一顿,当€€真是惯得他们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江莫回今天格外好说话地派人€€往江念归的院子里送了一些丰富的佳肴。
江念归原本€€都做好和对€€方争论的准备了,但现在早就想好的一些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无比顺利地回到€€房间之后的江念归望着面前几乎快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肴轻挑了一下眉梢。
“他这是心虚了?”
“嗯。”
江念归看着面前的“满汉全席”,拿起筷子随意€€地吃了一些。
他的胃口不大,吃了没多€€久就撂下了筷子。
“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黑衣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宽肩窄腰,腰间挂着一柄乌鞘剑,看上去浑身寒意€€,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甚至连目光和表情都如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