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握了握小钮钴禄氏的手,低声道:“皇后的后事,你来操办吧。该有的风光,朕一样不会缺她的。”
小钮钴禄氏忍着泣声,屈膝道:“臣妾代姐姐,叩谢皇恩。”
康熙这才拍拍她的手来到外面,荣嫔当即凑上来说道:“贵妃娘娘现在还没有过来,不知道能不能去请。”
康熙都没看她,对乌拉那拉氏道:“惠嫔,你帮着钮钴禄氏打点,贵妃那里就不要让她过来了,毕竟还有两个身子重的人要他照顾。”
惠嫔忙扬帕子屈膝,道:“臣妾遵旨€€€€皇上,您也不要太过伤心。”
康熙:“嗯。”
他的伤心只持续到回了乾清宫。
苏辰他们三个已经下学回来。
保清看见阿玛背着手从外面进来,就上前说:“阿玛,儿子刚才听说,皇后娘娘薨逝了,这是真的吗?”
康熙点头。
苏辰是知道他阿玛有克妻名声的,但是之前也没有看出来皇后娘娘的身体有多虚弱啊。
“阿玛,皇后娘娘怎么没的?”苏辰问道。
总不能真是克死的,这位继后声势浩大的进宫,可还没有一年功夫呢。
康熙说道:“病死的。”
具体原因他还在让太医查,有必要的话会让大理寺的仵作进来秘密查看的,但这个他不可能让儿子们知道。
保清又开口:“阿玛,我们去给皇额娘守灵吧。”
按理说皇后有抚育皇子的义务,但是康熙不可能把保成辰儿交到她手中,因此保清也一直就跟着惠嫔。
现在保清这么一句话,倒叫康熙多看他两眼:“难为你有这个心。只是你们年纪太小了,等灵堂布置好,去磕个头便是。”
这时,乾清宫外面传来喧嚷之声,梁九功快步跑进来道:“皇上,太皇太后御辇停在乾清宫外面,她老人家要、要亲自去哭皇后娘娘。”
康熙很快就明白了老祖母的苦心,大步奔到外面,拦住皇祖母道:“您回去吧,孙儿能处理好。”
太皇太后低声:“你能处理好就不会把皇后的事情弄成个烂摊子,皇后不受宠的事这内外的人谁不知道?进来一年就没了,你让钮钴禄氏怎么想?让那些还在前线拼杀的八旗将领,怎么想?”
“皇祖母,您放心,这些孙儿都知道。”康熙说。
“我知道你要用什么样的对策,无非是重用汉军旗,但玄烨啊,你别忘了,咱们的江山还要有八旗,才能稳固。”太皇太后语重心长。
康熙点头:“孙儿不会让八旗寒心,您老人家尽管放心。快回去吧,您一个老祖母去哭孙儿媳,岂非倒显得咱们心虚了?”
太皇太后:“---”
于是一副伤心的不能行被孙儿劝了回去的样子。
一到慈宁宫,便下旨遏必隆府上抚慰骤然失女的巴雅拉氏和侧室舒舒觉罗氏。
皇后的丧事着礼部办理,从四月初一直到五月初,每天都有关于钮钴禄皇后的各种纪念活动。
钮钴禄皇后大行之后的第三天,康熙就从徐远的汇报中得知,钮钴禄氏是一口气吃了八颗道家炼的丹药才没的。
而且据徐远从那存放丹药的盒子里残留的气味分辨,其中是含有朱砂的。
朱砂有毒,这是个但凡读点书的人都知道的事,康熙实在是不好对钮钴禄氏的死法做出什么评价。
那点伤心也渐渐随着频繁的,需要他这个皇帝主持的祭祀活动中淡去,再加上每天都不能搁下的国事,到五月最后一次致祭的时候,康熙甚至都不大能回想起钮钴禄氏的面容了。
五月初三是仁孝皇后的忌日,这一天康熙没让安排孝昭皇后的祭礼,领着俩儿子去奉先殿祭了祭过发妻,便带俩孩子去往瀛台避暑。
两个月不知肉味,苏辰觉得古代的守孝制度简直非人类。
他们还是小孩子呢,不让营养均衡对身体不好的。他一直忍着没偷吃,主要也是看阿玛挺伤心的,不想说我还想吃肉什么的,让阿玛觉得他没心没肺。
何况,保成是太子,一举一动多少人盯着,偷偷吃了再叫人捅到御史跟前,在朝堂上弹劾了小太子在继后的孝期内吃肉,那可是一辈子的政治黑历史。
第73章 下馆子
不过到了瀛台,想要吃点肉比宫里就方便很多,这天上午又有礼部安排的祭祀活动,苏辰叫上复康和保成身边的平澜,跟他们一起去京城大街下馆子。
当初的平湖,苏辰还没有等着跟保成说呢,他就已经被赶到了边缘地带,于是苏辰便没再和弟弟提,只不过现在的这个平澜,是苏辰和阿玛亲自参与挑选的。
这平澜不仅细致周到,还有一身功夫,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思想问题,自从跟在保成身边后,事事上心妥贴,虽然还管不住一些个老资历,但把保成照顾得挺好。
四个人还没有摸出瀛台北门桥呢,迎面走来了纳兰容若。
纳兰容若文采斐然,武功上也能比划两下子,为人又温和,不仅看重他文采将拣拔为一等御前侍卫的阿玛喜欢他,苏辰和保成都喜欢他。
当然一开始苏辰对纳兰容若的喜欢和关注,更多的是源于后世滤镜,真正相处之后,才发现这个纳兰和后世人们的统一印象不大相同。
他这个人还是比较乐观爱笑的,并没有多少悲悲戚戚,之前的确生过病,倒也不是病弱的人,只不过他身上书卷气很浓,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弱书生而已。
但也很可能是和现在的纳兰容若还没有丧妻有关。
“辰亲王,太子爷,”走到近前,纳兰容若向俩小孩见了礼,才好奇的转身看了看北桥,问道:“两位爷要出去?”
“纳兰啊,你来干什么呢?”苏辰一副老气横秋口吻,避开他的问题主动发问。
纳兰容若手里提着一个朱漆食盒,闻言往前递了递道:“皇上叫奴才给两位爷送的点心,让你们多吃点。”
两个孩子这些天总嚷着吃腻了吃腻了,康熙回宫后忙完,第一件事就是让御厨给准备几样别致的点心。
苏辰接过来,抱着盒子打开,只见里面的糕点新颖是新颖,却依然是甜的素的。
因为孝昭皇后的丧事,这点心里连加猪油的酥点心类的都没有了。
在皇宫里想吃到荤腥,只有不需要守孝的慈宁宫和慈仁宫,但其实短期内两位太后也不会大鱼大肉的。
所以苏辰都怀疑,现在整个皇宫大大小小三十几处的厨房里,没有一点鸡鸭鱼肉。
这不合理的守孝制度!
苏辰反正是忍到现在到极限了,看见这些素点心,嘴里先泛出来的是酸水。
“那个我们刚吃过饭,不饿,”苏辰把点心盒子递回去,“纳兰,麻烦你给我们送到住处去,我带着保成去宫外走走。”
出宫?
纳兰容若问道:“万岁爷知道吗?”
苏辰肯定的点头:“早晨的时候我已经和阿玛说过了。”
纳兰容若是个接受正统儒家教育,且没有体会过世俗市井生活的人,他根本不知道人会说假话,尤其还是一个王爷会说这么低级的假话。
“两位爷出宫不带侍卫?”纳兰容若就没有怀疑辰亲王的话,说道:“我把点心送到涵元殿,和你们一起出宫。”
“不用,”苏辰紧忙道,“我们就是在城里转转。”
叫任何一个侍卫跟着,这偷吃肉的事都可能会传出去啊。因此还是只有他们自己人去,安全可靠。
说着不等纳兰再说什么,苏辰拉着保成快速跑上桥。
纳兰容若:非得逼着我说出来对自家晚辈关心的话吗?
“辰王,别跑太快了。”
外面有已经提前让连山送过来的自行车,一大两小。
苏辰和保成一人跳上一辆,复康骑车更熟练,扶好车把坐在座位上,后面一沉,平澜坐上来,他脚蹬子一蹬就快速追上前面的王爷和太子。
三辆车排排走,很快消失在纳兰容若视线中,他摇摇头,转身去涵元殿送糕点。
等他再出来回宫的时候,半路上就遇到曹寅。
“你怎么来了?”纳兰容若惊讶。
曹寅向他过来的方向指了指,道:“今天不上课,皇上担心王爷和太子闲不住去水上划船,叫我过来和你看着呢。”
纳兰容若有些蒙,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骗,他一时之间不大反应的过来。
“你是怎么了?”曹寅看着话都说不出来的同事,不知想到什么,一脸担心的上前扶住他一只手臂,“病了?头晕?”
早就听说这位兄弟因为生病错过了十二年的殿试,看来这身体是真的虚弱啊。
纳兰容若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被曹寅一打断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一会儿才指着俩孩子离开的方向,道:“王爷,太子,刚从我眼皮子底下溜了。”
“去哪儿了?”曹寅大惊,也顾不上纳兰容若身体怎么样,转头就往纳兰指着的方向看,“走了的多久了,带人没?”
纳兰容若道:“就带俩太监,王爷跟我说是跟皇上说过的。”
“还是皇上更了解这俩小爷,”曹寅跺脚,“但只怕皇上也没想到他们敢不带侍卫就出宫。”
苏辰可不是不带侍卫,主要是侍卫们出身都不错,对他们的人身依附力又没有那么强,万一有哪个漏出两句说他们跑出来偷偷吃肉,岂不是大影响。
为了安全考虑,苏辰腰里还别着一把火铳。
因为没带侍卫,他也没有想着去跑到城外的。
“咱们就在外城找个馆子,小吃一顿便回去。”路上,苏辰蹬着自行车,这么跟骑在他旁边的保成说。
保成那俩腿儿捣腾着车轮子,一看就是有些累了,他是太子,平日虽然练武耍拳的,但从没有过分的消耗过体力。
点头答应着大哥的安排,保成说道:“哥,我不想骑了,我想坐车。”
苏辰道:“那你看平澜能骑你的车不?”
保成回头看了眼,平澜坐复康那辆大车的后座上腿曲着都有那么长。
他摇摇头,“我把车放到路边,下午再让人来骑。”
苏辰指了指宽敞大路上不时就有人走过的情景,道:“你觉得放在这里会没有人推走吗?”
保成心眼是够,经历、认知却都是宫里养成的,在他心里这是他的车,谁敢动?
只不过看了看这两边,他立刻意识到还是哥说的对。
但是他真的很累了。
苏辰道:“咱们慢一些骑。”
复康和平澜都听到两位小爷的谈话,明白王爷是想让太子爷多骑会儿,也就装作没有看见太子爷的为难。
呼哧呼哧!
在东四牌楼大街上一处不算豪华也不算高档的酒楼前停下来,保成累的直喘气,苏辰支好车过去,把腰里的水壶解下来给他:“喝点水。”
保成一边喝水,苏辰在一边说道:“以后每天,咱们都绕着皇宫骑两圈。”
保成想直接瘫到地上,恰在此时,前面糖葫芦推车旁一个穿着石青褂子的小孩儿突然往地上一倒,来回的打起滚儿来,口里直嚷着:“我要吃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小孩边上的妇人满脸尴尬,蹲下来劝说道:“小爷,您这一边的牙都掉了,太太说不让吃酸甜的,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