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两天他主要忙碌的就是宫里小孩子们的娱乐设施,当年他还小的时候,宫里的小孩也就保成、保清还有早逝的长生,他根本没想起小孩子最喜欢的滑梯蹦蹦床这些。
如今看到一群小孩,想起来了便赶紧做起来,趁着他们都还小,能抓一把童年的尾巴。
保成保清一开始都比较别扭,跟在苏辰身后等着上滑梯的时候,俩人的小脸一个比一个板的厉害。
只不过等到顺着滑下来,不自觉张开的双手似乎都能摸到风的行迹的时候,保清的小脸最先板不住。
冲下来,保成也不由得欢呼了一声。
接下来是胤祉,然后是胤€€---
胤€€看着自己形状奇怪的脚不敢往上爬,被苏辰牵着走到滑梯上面的平台。
小公主们也在后面排起队来。
公主年纪最大,有九岁了,她的教养嬷嬷一脸不赞同的在旁边说着:“公主,您是皇女,该有皇女的矜持。”
公主是荣妃的女儿,而荣妃眼里只有儿子,对她的关心不是没有,却少得可怜。
教养嬷嬷就是能指教公主的存在。
不过公主一向性格强硬,教养嬷嬷才开口就被她顶了回来:“嬷嬷,这是辰王哥哥特地给我们做的,若一味矜持而辜负辰王哥哥的好意,皇阿玛会怎么看我们?”
教养嬷嬷:“……”
她也不敢去问皇上啊,这时察觉到前面带着七阿哥滑下来的辰王看过来,她忙低头后退到一边。
公主转头扯着四妹妹招呼着五妹妹,仨人跟在小八后面踩着台阶往上走。
当迎着风从顶部滑下来的那一刻,公主只觉得无比畅快。
第98章 君臣闲话
孩子们尖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康熙从半躺的姿势坐起,转头看了眼,正瞧见辰儿拉着胤€€在那个据说是蹦蹦床的床上跳来跳去。
胤€€脸上还带着刚才从滑梯下来的兴奋红晕,小心的踩了踩,随即力道越来越大。
身体像是被什么托举起来似的,再一次落下来的时候,胤€€把双手按在蹦床上,重心一压低,他果然就稳定在蹦床上。
苏辰见他一脸放开的笑意,问道:“好玩吗?”
胤€€点头道:“好玩。”
“好玩就喊起来,”话落苏辰嘬着嘴唇长长的喔了一声。
这是人能喊出来的吗?
康熙揉揉耳朵,笑骂了句:“臭小子。”
保成在滑梯上滑一圈就不和那些更小的阿哥玩了,看见他哥玩的蹦床也很意思,手臂撑着床栏一用力便翻身过去。
加入一个保成,蹦蹦床立刻如同起伏的波浪上下颠簸起来。
苏辰直接往床上一趟,保成和胤€€在旁边蹦着跳着,他跟坐秋千似的,只不过躺了一会儿便头晕眼花起来。
老大哥不得不再次爬起来,和他们一起跳。
御花园一角成了欢乐的海洋,但在乾清宫却发生了一阵小小的混乱。
苏辰拉走他阿玛的时候,梁九功并不在旁边伺候,而康熙为了睡的自在,身边也没有留奴才,于是等梁九功看着时辰过来喊万岁爷起床的时候,一群人都以为皇上不见了。
梁九功脸色都吓白了,跑到外面一问侍卫才知,刚才辰亲王溜进来,拉着皇上去了御花园。
长长嘘口气,再擦擦这一会儿额头上已经渗出来的一层薄汗。
梁九功感叹:辰亲王总是能给咱家找些出乎意料的意外。
在内乾清门内西角的内奏事房,有两个皮肤黝黑双手骨节都很粗大的官员,已经端端正正的坐等了小一刻钟。
靳辅注意到,这个坐在他右手边的官员,不仅双手骨节突出,一双手上还都是干皮茧子,跟他这个长期在河道上忙碌的人相比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几年不回京城了,实在是很难想起来朝廷还有哪里官职需要如同在河道上那样风吹日晒。
陈挺却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因为他就是做白日梦的时候,也没想到过有一天能受到皇帝的召见。
到了皇宫,他是多一步不敢走,多一眼也不敢看。
完全没有注意到和他们同时进宫觐见的,是一位正二品大员。
靳辅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人头上的顶子,九品的一个小官员,何以能进宫面圣?
若是如此,一直跟着他在河道上忙碌的幕客陈潢,是不是能趁此机会给他求个官呢。
皇上能接见九品的小官,那就证明他对于下面这些臣子亲近与否并不是以官位大小来定的。毕竟以往作为皇帝近臣的翰林院官员,最少也是六七品。
“呃,”靳辅酝酿着开口,“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陈挺这才抬头,看见的是一张风霜刀刻的黝黑面庞,他脑子里还有一瞬没有反应过来,恍惚以为自己还在田地间和老农探讨红薯的最佳种植方法呢。
随即注意到他的顶戴,立刻站起来跪下来道:“微臣陈挺,福建陈振龙重孙,康熙十五年受封的农事官。”
“可不敢可不敢,”靳辅起身把这人扶起来,笑道:“咱们都是同僚,你自称或者称下官更合适些。”
陈挺心里一颤,后背出一层汗:“多谢大人提醒。下官第一次进宫,且往祖上数,也只有下官来过皇宫,不适应。”
靳辅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因此而低看陈挺:“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
陈挺一点都不想习惯,习惯就意味着天天要面见圣上啊,多来几次他可能会被吓出好歹来。
“两位大人久等了,”梁九功便在这时进来的,行了礼侧身道:“皇上在御花园等着两位,这边请吧。”
靳辅跟陈挺点了点头,叫他跟在自己身后。
一行人走着到御花园,还没有靠近柳荫浓浓的水岸边,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便满耳涌来。
一个咕噜噜的蹴鞠滚到靳辅脚边,靳辅弯腰捡起,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全身锦绣的小少年,看到他拿着蹴鞠,小少年停住脚步,吩咐道:“把蹴鞠给我。”
话音还没有落下,胤祉后脑勺便挨了轻轻一巴掌,不过力道再轻的巴掌也是巴掌,他恼怒回头,看到是辰亲王,先是一怵。
但想起母妃说辰亲王小时候害怕学诗都哭了,便又挺起小胸脯,气汹汹道:“辰王大哥,你干什么打我?”
苏辰哼了声:“打的就是你。跟这位大人道歉。”
其实他也不认识前面这个人,但他还记得当年给他红薯的那个陈挺的模样,阿玛前两天还说安排靳辅、陈挺进宫一趟,那么前面这位大人很可能就是靳辅。
靳辅是清朝很少有的实干型大臣,他在现代的名声是很响亮的。因为有他的治理,黄河在清朝一二百年内都没有大的决堤。
直到嘉庆以后吏治腐坏,黄河的治理一年坏于一年,最终在道光年间爆发了一场比康熙十五年还浩大的决堤。
况且就算对方不是实干型官员,人家也是二品大员,相当于阿玛的得力干将,你一个小孩子给人家颐指气使的让人心里不舒服干什么。
靳辅却没有不舒服,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对小儿老人都非常宽容,弯下腰笑着把蹴鞠送回到这小阿哥手上,向苏辰见礼道:“见过王爷。”
胤祉抱着自己的蹴鞠,用鼻子哼一声就转身走了。
保清走过来,心道:“傻缺。”
阿玛看见这位靳大人都欢喜的不行,你一个啥都没有的光头阿哥摆什么威风呢。
他走到近前,向靳辅、陈挺都平手见了礼:“靳大人陈大人,阿玛在那边,叫我带您二位过去。”
陈挺没怎么敢抬头,就跟着往前走,来到清凉的水边树荫下,低头跟在后面跪下来叩见了皇上。
只听上头道:“辰儿,给两位大人搬凳子来。”
“不敢劳烦王爷,”靳辅赶紧拒绝。
陈挺也跟着说:“不敢不敢。”
苏辰提着两个凳子过来,先给了靳辅,递给陈挺时笑道:“还要多谢当初陈大人赠红薯的恩情。”
陈挺:???
他们继承祖志,一直很热心的推广先祖带回来的甘薯,当然现在叫红薯了,但他从没有记得给过王爷红薯啊。
黄宗羲进宫面试博学鸿词科之后便知道了苏辰的身份,如今黄宗炎一家也是知道的,黄义都在国子监读书两年了,当初一知道自己带了一路的弟弟其实皇上的亲生儿子,他好些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之后苏辰找他谈过两次,相处一如既往,黄义才接受这个事实,读书也更加用功,表示以后要到王府给他做幕僚。
苏辰自然欢迎,说他只准备招一名幕僚,敦促黄义努力读书增长学识。
因此这次陈挺进宫,苏辰也没有想装作不认识不出来表明身份,当初如果不是遇到愿意带着他逃荒的黄宗炎一家,陈挺的红薯的确能对他有很大帮助。
陈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小心的看了眼递给他凳子的人,却还真觉得有些面熟。
只是越想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越是想不起来。
“王爷恕罪,微臣不记得给过您红薯。”陈挺小心说道。
苏辰伸手在自己脸上虚虚画了两下,道:“十五年黄河大决,你在途中分散红薯给饥民,我就是那个得了您两个大红薯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陈挺一直都记着,后来莫名其妙得朝廷授官之后,他在推广红薯种植的头两年,还找人打听过那个一人流浪的小孩儿。
但若这个小孩儿是皇上的儿子,他那年能得到官职,也就有来源了。
陈挺拱拳行大礼道:“多谢王爷替微臣美言。”
苏辰伸手让他坐下,笑道:“你不会以为你能当这个农事官是我跟阿玛美言了吧?”
不是吗?
红薯虽是陈家先祖送来,却并非他家把持的独种,如果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朝廷找谁不能负责这个推广?
推广红薯种植一时间的确没有多大的好处,但每次离开一地都能得到当地百姓真诚感谢的陈挺知道,传至后世的史书上必定有他陈家人的名字。
看他认真的肯定是王爷给我说美言的神色,苏辰好笑:“我真没替你美言,我阿玛听说了你的行为,觉得你是个踏实肯干之人才给了你这个差事。”
陈挺:“那微臣也谢皇上善用之恩。”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康熙正在仔细询问靳辅黄河的治理情况。
靳辅清楚朝廷大臣们对每年拨去河道银子的觊觎,也知道那些人关于他的非议,因此准备的很充分。
他从两边的袖子里掏出来两个卷轴,一个是如今黄河堤坝的实景绘画,另一个则是这两天挑浚的堤坝构造图。
保成和保清一左一右站在他们阿玛后面,这时候都很自觉的上前接过来卷轴,然后摆放在小太监临时抬过来的长桌上。
两幅卷轴打开,靳辅站起身,立在长桌边从头到尾给康熙和两位阿哥细细讲解起来。
苏辰和陈挺闲话完毕,也走过来听靳辅治理黄河的策略。
因为有粉饼厂每年额外提供的修堤银,靳辅修的每一处堤坝都能细则细,能更坚固便更坚固,他还提到在此基础上给河工们的饷银也比前几年有所增加。
转头跟苏辰和保成抱歉说:“因此这两年拨到河道上的银子增多了,微臣也没有余下多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