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入肺中,好像给肺部做了一个水疗。
苏辰从船上下来,站在平稳的陆地上,双臂打开伸了个懒腰才感觉到这些天在船上的憋屈。
胤€€说道:“哥,回去的时候我不要坐船了。”
虽然不晕船,但他坐腻味了已经。
现在的交通方式中,如果顺风顺水的话,船比车马要快,不过苏辰也没有急到一时半刻就要回到京城。
“好啊,剩下的路咱们骑马回去。”苏辰笑道,“上次匆忙,都没有带你去我以前住的山里看看,这次正好。”
胤€€一直对他哥离宫那几年住的地方很感兴趣,听闻此言眼睛都亮了几个度。
江宁织造府。
后衙内,正堂房中,孙氏病容倦倦的靠坐在床上,曹寅在床边侍奉汤药,向来融洽的母子两个之间充斥着无边的沉默。
安静之中,忽有个下人在外面回道:“大爷,咱们在码头盯着的人过来回话了,今天有两个年岁相当的少年靠岸,应该是大爷要咱们等着的人。”
苏辰本以为他和保成过来是突袭曹寅,根本没想到他那个阿玛已经把消息先给了来,并命曹寅务必带着他俩在金陵熟悉熟悉。
曹寅在两天前接到密旨,当时便派了人去由南向北船只必停靠的码头处等着。
因着私访,也不敢把两位爷的样貌说给别人,仅仅说了大致的年纪,两位少年结伴等特征叫人在码头守着。
下人这话一回,倦倦的孙氏一瞬间精神起来,拿过曹寅手里的碗,太过着急褐色的药汤子洒了一床被,孙氏却根本不在意这些,对曹寅道:“快去接着,别让大爷二爷迷了路。”
曹寅起身答应,低头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一个老嬷嬷很快接替了曹寅的位置,叫人换上新的被褥来,又吩咐重新煮一碗汤药。
“老夫人,那两位小爷都要过来了,顾家这门亲事,您万不可在他们跟前流露出不满来了。”老嬷嬷看着老夫人的神色,耐心的劝说。
她们是半路主仆,但主仆间的情谊比那些从小照顾到大的还浓厚,老嬷嬷说这些,孙氏并不觉得僭越。
她叹气说道:“我并非是对子清这门和顾家的亲事不满,我不满的是他那个舅舅,明里不说暗里却没少暗示他和子清的关系。”
其实她跟顾姨娘,本也没什么大怨。
曹玺在江宁她在皇宫,两人常年不相见,他身边有旁人在是必然的。
曹寅是个懂事的孩子,又在京城跟她住过一段时间,母子之间的确有情分在,可再怎么有情分,对总是出现在曹寅旁边的顾家人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老嬷嬷说道:“大爷还是更亲近您,老奴听说那顾景星暗示的甥舅关系,大爷一律没有承认过。”
孙氏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知道我的,我也不是不想让子清认那家人,谁的面子不看,只看着皇上我也不会阻止他们的来往。”
江宁织造大门外,曹寅勒马停住。
顾景山笑道:“子清,正有个诗会要请你去。你这是要出门?”
曹寅想到皇上在密旨中所言,便没有隐瞒,说道:“诗会先别去,你跟我去接两个人。”
立刻有人牵马过来。
顾景星风流潇洒,翻身上马后才问道:“到底是什么贵客,还需要你亲自去迎?”
第159章 二合一
“去了就知道了,”曹寅笑着说。
码头很热闹,年轻的公子和须发花白的老翁骑着马,停在来往拥挤的人群外。
“人呢?”
曹寅手里牵着马,问等在这里的曹家家人。
小厮伸手往最热闹的一个地方指去,道:“那边。大爷,您让我们等的两位小公子在那里搭救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
曹寅:???
顾景星哈哈笑道:“竟然是两位爱心泛滥的小友。子清,咱们须快些过去,免得小友损失了钱财。”
没来过江宁、苏杭的人不知道,这段时间冒出一伙儿骗子来,经常用的手段就是一个以貌美如花的女子卖身葬父/葬母。
等收了钱,这些人便没影儿了。
顾景星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到处游玩,见过两次这样的骗子,被骗着的,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不缺钱财的公子哥儿。
最后往往是骗子收获多多,公子哥儿失钱事小失心事大。
一路顺着人群走到里面的位置,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人群中心跪着的一身素白的女子果然清艳。
两个少年面对女子站着,从后面看,一人摇着扇子一人正耐心和白衣女子说话。
“我们兄弟是真心搭救姑娘的,再说你本就是卖身葬父,何以银子放在面前却不要?”
看见背影听到声音曹寅就放心了,这绝不是辰亲王和太子的任何一个人。
辰亲王和太子爷,那都是在那天底下最需要心思的地方长大的,两人怎么可能被这么小小的伎俩骗了?
不过两位小爷人呢?
还没来?
或者是小厮本来认错了人!
正这么想,小厮凑过来道:“大爷,我们听您的没敢就上前跟两位小爷说话。”
曹寅:“你们认错人了,还看到其他符合特征的人没有?”
认错了?
小厮挠头,“我们等了两天,真的只看见这两位坐着大船,衣着富贵的小爷啊。”
这两个少年的确是和特点相符,但一个虚胖一个低矮,怎么可能是他让等着的小爷?
可不是穿得好就是富贵的!
顾景星兴致盎然的看着卖身葬父女和那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对话,一会儿听到那女子哭啼啼说“不要公子的银子,是公子给得太多了,小女子只有一身,恐无法偿清。”
一会儿又听这公子坚持道:“姑娘真是善良人儿,统共五两而已,刚刚够买一副薄棺,你就别客气了。”
顾景星终于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对曹寅道:“你的朋友是个有意思的人。”
只不知是看穿了这群人是骗子故意如此说,还是本人就待钱认真不舍得拿更多银子出来。
曹寅解释:“小厮们认错人了,我等的人可能还没到。”
话音未落,听到右侧前方响起一道声音:“子清?你怎么在这儿?”
正看古代现场版卖身葬父大戏看得津津有味,听到笑声好奇,闻声望去的苏辰就看到了曹寅。
曹寅穿着一身绛红色衣袍,容貌清俊,在人群中也是非常显眼的。
小厮听见有人叫他家大爷的字,还如此熟稔,声音却又如此年轻,就好奇自家大爷怎么会结识这样的人。
穿得也不怎么样嘛。
苏辰和胤€€穿的都是细棉衣服,看来也就是小有家资人家的孩子,不像现代很多人都喜欢透气性比较好的棉布,此时的人们以各种丝绸制品为尚。
但其实苏辰他们的衣服,是棉纱和蚕丝混纺的布料,既不过份滑溜也不像纯棉布那样厚硬,穿起来很舒服。
曹寅顾不得回顾景星的话,闻声看见两位小爷,赶紧便从人群前面过去了。
“大爷,二爷,你们怎么在此处?”
曹寅把皮球踢了回去,坚决装作只是偶遇,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是不是!
皇上提前给他漏的信儿,坦不坦白就由皇上决定,倘若辰亲王太子爷觉得皇上派人在暗中监视他们从而恼了,就由他们父子之间解决吧。
自己可承担不起任何一方的怒火。
胤€€这才看向了曹寅,只见这人一脸的无辜。
“曹子清,那你来码头是有什么事吗?”他问说。
顾景星此时也走到他们旁边,听此言语之气,颇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而在江宁这片地方,能够对曹寅用这样语气的也没有几个人。
听他们是北方口音,子清又亲自跑过来接人。
难道是京城中哪个勋贵之家的孩子?
可是,穿的衣服却不太像。
顾景星不着痕迹打量的目光突然顿住了,这边一位容貌不那么锋利的少年脑袋上扣着的瓜皮帽底下是不是长着头发的?
意识到这点,顾景星心头像是被狠狠砸下一块巨石般,疼而沉重。
虽然他打量的目光不明显,苏辰还是注意到了。
这就是顾景星?
苏辰没有见过顾景星本人,但知道曹寅有个血缘上的亲舅舅是他。
康熙十七年诏各省都抚推荐鸿儒时,苏辰看见了顾景星的名字。
而他在前世,便知道顾景星这个人。
顾景星,明朝崇祯时蕲州人,因战火顾家人一度流离,后又回到祖籍江苏昆山定居。这个人在文学上没有留下什么脍炙人口的佳作,其他的方面也没有贡献。
但他和传世名著《红楼梦》的作者有关,就注定他会被人从历史纸堆中翻找出来加以研究。
红学家们在研究《红楼梦》的时候,考证到顾景星这个人。
康熙十八年顾景星给曹寅诗集《荔草轩》作序,中用“李白赠高五诗,谓其声价动天门”来称赞曹寅。而李白的《赠高五诗》原文是这样的“贤甥即明月,身价动天门”。
二十一年之时,顾景星又做《怀子清诗》,其中有一句“深惭路车赠,近苦塞鸿疏”。
“路车”典出《诗经€€秦风€€渭阳》:“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承黄。”【1】
便有人因此怀疑曹寅和顾景星的身份。
如果说这两处顾景星诗文中暗示的舅甥关系可能还可用“巧合”来解释,那么康熙四十年,曹寅顾景星去世十四年后所写的《舅氏顾赤方先生拥图书记》,更是直接表明两人关系的一个线索。
在古代,舅氏可不是随便能用客气称呼解释的。
苏辰前世看到类似的分析文章,后来也查过不少相关考证,基本上他是相信曹寅和顾景星的甥舅关系的。
而曹寅生母,根据顾家人留下来的诗文考证,大约就是在顾家人两次逃亡中和家人失散,后被曹玺带至江宁织造任上,才与当时定居在江苏昆山的顾家人有了重逢的机会。
有的人甚至认为,《红楼梦》中香菱的原型,就是顾家这一位在逃亡途中与家人失散了的顾家小女。
康熙十八,顾景星被荐举入京,途中坠车伤到腿骨,当时有人进谗言说顾景星是故意受伤只为躲避朝廷的征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