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还打了个掩护给他:“上茶的。万岁爷,这是江南的新茶。”
康熙道:“给李大人上一杯。”
随后是李煦感激道谢的声音。
苏辰在外面蹲的腿都要麻了的时候,才听到谈话正题。
他阿玛:“这次的事,你处理得太粗糙了。”
李煦:“奴才知罪,奴才没想到处置一个杀主的罪奴,竟能让当地百姓那般愤怒。”
他阿玛:“也要看看这个主为什么被杀,朕看了其他弹劾你的折子,可都是说丕县的那个地主,平时没少做欺压乡邻的事,以至于他被家中仆人杀死,周围一片叫好。”
李煦:“皇上有所不知,丕县的大部分摊派,死者吴芒都积极响应,奴才在县中的治理,多亏他支持。因此,奴才在处理案件的时候,难免会偏向这吴家人。”
苏辰越听越皱眉,倒是说说他具体怎么偏向吴地主家的!
搞得李煦不得不回京避难了,不会他的难免偏向都引起了当地民乱吧。
屋内,康熙放下茶杯,对李煦道:“事已至此,你先在京城待一段时间,畅春园即将竣工,到时帮朕管管园子里的事。”
双手撑在膝盖上,头微微低着十分恭敬地坐在下面椅子上的李煦,听到这才露出几分放松的样子。
“都是奴才无能,还累皇上替奴才收拾烂摊子。”
康熙摆摆手,“自从晋朝衣冠南渡,每一代王朝的忠贞之士都汇集南方,江南的广大地区都是敏感地带,为官者务必要注意再注意。”
李煦站起来恭敬领训。
“回去吧,到家里好好聚聚,”康熙说道。
“奴才告退。”
李煦躬身后退,还没转身呢,听见万岁爷又说:“以后在畅春园碰见辰儿,别跟他提你在任上的事儿。”
“诶。”
不过李煦有些懵,为什么不能跟王爷提?
最关键的是,王爷会问他吗?
注意到李煦的表情,康熙笑道:“以后你有和他闲聊的机会,就知道了。”
一件事上别人关注的,那个臭小子关注,别人不关注的,他也能看到,想法还跟大家不一样。
像这次,儿子知道了很难不给他来一句任人唯亲。
苏辰并没有觉得他阿玛任人唯亲,做小事的人还需要几个心腹呢,更何况是一个国家的皇帝。
没让一两个亲近心腹左右任免决定,就是很成功的上位者姿态了。
偷听一波的苏辰只是有些感慨,他阿玛真是个好上司,这么护着下属的在现代也少见。
苏辰背着手走回养心殿,还没有抬脚迈上台阶,身后传来一声高兴的喊声:“哥。”
保成脚步轻快地从后面赶上来,在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小太监,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个花瓶,吹绿的清淡釉彩映着花瓶里的柔粉桃花清新又侬艳。
苏辰疑问:“哪儿来这么多桃花?”
胤€€走上台阶,携着他哥往里面走,道:“绛桃堤那七八里的桃树,这些天三三两两的都开了,我看着开得好,今天过去的时候特地选了瓶子带着,这么多桃枝都是我剪的,好看吧?”
说话间他们走进起居房,捧着桃花的小太监们鱼贯跟进来,胤€€便让他们把这些桃枝插花都摆在桌子上。
桌子不大,五六个花瓶一摆上差不多就满了。
苏辰笑道:“好看。桃花现在就有开的了?过几天全开了,咱们去野餐。”
绛桃堤上那些桃花还有他亲手种的。
“野餐?”胤€€提醒,“哥,畅春园是咱们家,那儿可不是野外。”
苏辰:总是容易意识错位。
胤€€站在桌旁,从那一桌子桃花里挑出来最好的一瓶,抱起来给他哥。
苏辰接过摆在正对门的桌子上,别说,一冬天屋里都只是绿叶,猛地来一个粉嫩嫩的话,还真挺赏心悦目的。
剩下的桃花,胤€€就叫平澜给阿玛、皇玛么和太奶奶处送去。
还剩两瓶,便都送到他那里去。
一个多月不见,兄弟俩有很多话说,宫外宫里的事相互一对,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复康进来提醒:“王爷,太子爷,皇上叫你们去乾清宫用膳。”
“胤€€还没有下学?”
苏辰去卧室换衣服,他弟也跟上,说道:“还有一刻钟才到下学的时辰。哎,哥,这个是什么?”
苏辰低头一看,皇爷爷给的陶瓷鹧鸪不小心掉地上了。
想起来保成还不知道当初遇见的那个老者艾五很可能是他们没见过面的皇爷爷,苏辰就说:“一个朋友送的。”
回头哪天一起睡,再把这事儿悄悄地告诉给保成吧。
胤€€看了看,道:“这么粗糙的玩意儿,哥你也贴身放着,不会是姑娘送的吧?”
苏辰喷笑,一面系着衣裳扣子一面说道:“你也见过的朋友,跟咱们关系匪浅,找个机会详细说说。”
如此,胤€€也就不追问了。
他把鹧鸪又扔回给他哥手里。
苏辰伸手一接,没接好:“脖子歪了。”
胤€€就要传太医,还以为是他哥接东西的时候姿势不对,自己的脖子歪了,紧跟着就见他哥把鹧鸪递到他眼前:“这个鹧鸪有机关。”
鹧鸪的脖子歪了!
胤€€又把鹧鸪拿回来,掰开鹧鸪脑袋,从里面找出来一个小纸条,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西北,噶尔丹,天教。”
很快,康熙就拿到了两个儿子带来的纸条。
和已经被苏辰重新安好的陶瓷鹧鸪。
看到这个纸条,康熙面上的神色凝重。
虽然这字迹有所改变,但很多撇捺之处还带着皇阿玛本人字迹的特征。
这是皇阿玛亲笔所书。
一个地方和一个人物。
康熙拿着纸条:“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提醒朕,西北有变?”
苏辰道:“阿玛,会不会也和噶尔丹,鄂罗斯有关?”
“跟鄂罗斯的关系应该不大,”胤€€说道,“哥你上个月离开京城不久,鄂罗斯谈判使臣戈洛文派来与我们商议和谈地点的使者已经到达京城,理藩院接待的,听说诚意十足,一直表示要来跪拜皇阿玛。”
苏辰知道,保成用这个断定鄂罗斯使者诚意十足一点都不夸张,他还记得当年才回到皇宫没多久的那会儿,有一波鄂罗斯商人跋山涉水过了一路关卡好不容易来到北京,就为了求中国开放与其通商的城市。
但这个行程最终是他们白跑一趟,原因就是那些商人坚决拒绝向皇帝行跪拜礼。
满朝文武都很生气,鄂罗斯商人也很坚持原则,于是他们在京城待了几天就走了。
试想,当初进北京来求互市的几个商人都坚决不执行有别于他们国家的跪拜礼,一个使者又怎么会愿意?
难道有阴谋?
苏辰看他弟:“那使者还在京城吗?”
胤€€点头:“在呢,他们的主使没来,商谈的事宜一直都是礼部和理藩院在负责,阿玛还没出面。”
不过他还是觉得,鄂罗斯就凭着陈边的那点人,不敢跟大清武力交接。
“先放开俄罗斯,”康熙对他儿子道,“你们遇见你们皇祖父的时候,他是不是正和西洋来的天主教信徒在一起?”
苏辰点头。
胤€€疑惑地看看阿玛看看他哥,“什么皇祖父?”
苏辰道:“晚上你找我去,咱俩一起睡,我跟你说。”
胤€€:那行吧。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难道是传教士,要和噶尔丹勾连?”
进一步干涉大清的国政?
康熙神色平静,心头却已经有怒火在酝酿。
苏辰道:“阿玛,要不然我再出去一趟,去西北准噶尔领地看看。”
“哥,你是不是在外面跑野了?”
又想像小时候那样出去,胤€€抗议。
“这不是有正事吗?”苏辰说道,“如果情况跟阿玛猜测的差不多,皇祖父现在不是很危险?我去了,如果有什么大乱子,也好随时调兵啊。”
康熙和胤€€都沉默了。
第192章 兄弟闲谈
康熙和胤€€都沉默了。
因为人家说的毕竟有道理。
而且方迦仙师的弟子青峰和噶尔丹密信勾结,他们不知西北具体发生了什么,康熙本来就不太放心。
虽然年前的太子亲笔信去后,方迦给的回信中说准噶尔和喀尔喀两翼一切正常。
康熙并不相信这个被蒙古诸部落尊崇的仙师,因此在阿喇尼和费扬古离开京城之前,也给他们下过密旨,让他们监察北方的同时去拜访方迦。
方迦接受朝廷的好处,但并不听任朝廷命令,而他那三个弟子,也无不是各部的座上宾。
他的大弟子青峰能跟噶尔丹秘密通信,另外两个弟子也有可能。
尽管他们师徒在蒙古没有广大信众,他们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
所以再派一个人前去专门调查方迦和他的弟子们,是很有必要的。
但这个人不能是辰儿。
苏辰不乐意了,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阿玛,你让别人去别人也不认识皇祖父啊。就算您可以找到信任的人,告诉他皇祖父还活着,但皇祖父一直在外面都不回来的苦心不是白费了?”
光保成一个太子,还能吸引那么多想要“从龙之功”的人搞三搞四,如果说死去的太上皇突然活了过来,一定能保证不会有人妄图分裂朝廷独属于皇上的权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