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 第7章

若非还要喝药,顾峤觉得商琅说不定能将这些糕点全都给吃下去€€€€丞相大人胃口小,连正餐都没有吃太多。

两人用过膳后就继续留在御书房当中处理政事。

商琅在顾峤睡着的时候已经将折子翻阅了个七七八八,虽然顾及着君臣之别没有直接在上面作批,但基本上都已经拟好了内容。

顾峤对商琅极为信任,几乎没有仔细地再将折子给看一遍,只按照商琅所给出来的拟票直接批了上去。

即使是这样,顾峤批得也没有多快。

毕竟商琅就坐在他旁边。

顾峤没有开口说让他走,丞相大人自己便也没有提,而且大概是不愿意闲着,主动地去拾了墨块要帮顾峤研墨。

这不就是……红袖添香。

少年帝王稳稳地握着狼毫,批阅的时候行云流水,还算平静,心里早就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的清心诀了。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顾峤很想早点批完折子然后摆脱这种折磨,但是下笔的速度还是不自觉地受到了影响,用了好一会儿才将折子彻底处理完。

狼狈地将笔放下来,顾峤猛地起身,抓住了商琅的胳膊,哑声道:“先生陪朕出去走走。”

浓郁的沉香味无孔不入,书房当中愈发地热了,热到顾峤双颊火辣辣的。

他要出去走走。

他该出去走走了。

商琅温顺地将东西放下来,却先开口问:“陛下可需要更衣?”

顾峤身上还沾着先前的朱砂,刚才传膳进来的宫人不多,但若是要走出去,一路上会遇上不少人。

宫侍不敢直视圣颜,注意力就一定会放到顾峤的衣服上。

于仪容有损。

“好。”顾峤低低地应了,转身进了御书房的里侧,那里他命人安置了一张软榻,还留了几身衣裳。

因为有东西隔断,书桌旁的暖意没有蔓延过来,顾峤靠着更衣的这一段时间冷静了一下,将衣裳仔仔细细地理好了这才磨蹭着转回来,只一瞬间,又被热浪扑满。

一定是书房当中太热了。

顾峤想,看着眼前的青年。

商琅正安静地立在那里候着他,恭顺谦卑,白皙的脸上或许是因为热,泛着粉,像个精致漂亮的陶瓷娃娃。

如果商琅真的只是一个巨大的陶瓷娃娃,顾峤一定会散尽千金给他建出来一座金屋,好生地养起来。

眼下€€€€他走上前两步,极为克制地抓住了商琅的手腕:“外面冷,先生小心染上风寒。”

这句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下一瞬顾峤就松开了手,然后取下了一旁的斗篷,不由分说地披到了商琅的身上。

那件斗篷经常被顾峤挂在御书房当中,而且大多数的用处都是给冬日里的商相再添上一件衣裳。

御书房当中的檀香,跟商琅身上的沉香缠绕在了一起,顾峤觉得太浓了,以至于让他头脑有些发晕。

甚至他都不知道最后两个人怎么走出御书房的,初春的寒风吹过来之后,顾峤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宫中瞎逛,慢慢地就走到了御花园那里去。

御花园当中有各种的奇花异草,各个季节都会有花开,从来没有光秃秃的时候。顾峤看着这一片花红叶绿,忽然听见商琅问:“等及冠之后,陛下可有想何时纳妃?”

顾峤猛地转头,垂下的指尖动了动,只觉得寒意顺着蔓延上来,侵占了他全身。

“……先生,希望朕纳妃吗?”

“陛下何出此言?”商琅轻蹙了一下眉,有些不赞同,继续道,“先前朝中不稳,陛下又年纪尚小。如今天下基本已经定下来,陛下及冠,也该考虑选秀纳妃立后了€€€€不知陛下可中意哪家贵女?”

商琅说的话看着稀松平常,却真真是一刀一刀地往顾峤心上扎。

他想要立后,他想要立商琅为后。

但是这句话,他却不敢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出口。

商琅同其他的朝臣那般催他选秀,但若是他足够坚持,或许还能挡上一些。但他要是直接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商琅若是对他没那个心思,怕是要当场变了脸色,然后死谏让他规规矩矩地立后承嗣。

“不急,”他淡声开口,“先生都还没有成家,朕着急什么?”

第9章 朱家遭难

“陛下,”商琅无奈地轻叹,“臣一身病骨,怎敢误了佳人?”

顾峤抿着唇,并不算满意这样的理由。

商琅今日能用病骨沉疴来婉拒成亲的劝告,他日就能用同样的理由来拒绝他。

“先生究竟是什么病?”顾峤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问,直接抓上他的手。明明病的是商琅,更脆弱的那一个却好像是顾峤。

“十年了,”手渐渐收紧,商琅被他攥得腕上发红,顾峤此刻却顾不上管,眼眶不自觉地也浮了红,好不委屈,“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病,要用十年之久?朕都担心€€€€”

“陛下慎言。”顾峤那句话没说完,就被商琅打断了。

神情向来浅淡的男人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连方才说出来的那句话都像是厉喝。

顾峤从来没见过这样板着脸的商琅,连当年他为了清肃朝中大开杀戒的时候都没有。

像清洗世家这样的大动作,不是顾峤第一次做。

朝上关系错乱复杂,顾峤之前,历代帝王基本都是靠着多方制衡来求的安稳。但是到了他这里,因为登基的时候年幼,支持他几个皇兄谋反的人除了世家也有藏在朝臣当中的,顾峤要是真想坐稳这个位置,就不能再跟先前一样继续搅混水。

更别说他身边可是有个智多近妖玲珑心思的商琅。

虽然说商相先前一心做学问,但是之后跟着他,对于朝中那些风云诡谲很快就看了个透彻,利用得也是灵活自如。没有他,顾峤怕也不能在短短四年时间做出这么多的大事。

除了这一次对世家的清理,在几年前顾峤刚登基的时候,还有对于朝臣的一次清扫。

向来被娇生惯养的小皇子骤然担此大任,顾峤哪怕靠着皇族的教养生生地稳住了表面,到了当时唯一可以信任的商琅面前,也还是会忍不住崩溃。

那个时候下这种血腥的命令的时候,少年帝王根本没有如今的游刃有余,还会在私底下的时候红着一双眼问商琅,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于残忍。

那个时候商琅只是告诉他,为国除奸佞,如何做都不算过分。

鲜血白骨之后只会是一个太平盛世。

那双桃花眼里的沉静让顾峤的情绪瞬间平缓下来,之后面对此事的不安也逐渐减少,四年之后,他已经能在午门鲜血遍地的时候面不改色地同商琅在宫中下棋了。

却没想到当年给他最多的心安的人会在今天这般。

顾峤有些委屈地抿了下唇,不说话了,只是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商琅轻叹一声,语气和缓下来,妥协地同他解释:“若非要说,臣算不上病,只是自幼身子便不好,得一直拿药养着。所以陛下不必担心,臣还要同陛下一起见证太平盛世€€€€陛下莫要胡思乱想。”

顾峤稍一沉默,总觉得商琅话里的意思,是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

除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担心商琅会死,他甚至都在想,等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将商琅给迁到皇陵当中去,他不准备纳妃,若是到时候已经择好了合适的储君,他就可以直接跟人€€€€

“陛下。”

商琅又唤了他一声,将他从思索中拉回来,顾峤弯了一下唇角,终于答了他的话:“朕知道,先生不必忧心。”

不管商琅信或是不信,顾峤怕多说多错,不敢再在这上面深入下去,连忙移开了话题:“这些花里面,先生可有喜欢的?不如择一些,朕派人移到相府当中去,权当是添个色。”

商琅虽然说是个极出众的文人,但是对于莳花弄草之类的事情半点也没有兴趣,一心扑在圣贤书里面,在顾峤登基之后则是一心扑在政事上。

相府当中那为数不多的花花草草,都是顾峤寻人布置的。

少年帝王向来热衷于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分享给他,就像是在悄无声息地筑巢,用自己的东西来悄无声息地将商琅给包裹起来,最后将人彻底地圈进自己的世界里。

商琅也不知道清不清楚帝王心里的小心思,但对于这样无伤大雅的行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闻言只是颔首,温声应道:“臣听陛下的。”

这样的回答在顾峤的意料之中,他也不甚在意,带着商琅继续在御花园当中漫无目的地逛。

御花园当中的花草很多都是各地或者外邦贡上来的,顾峤对其也不算了解,只瞧着哪个好看,哪个适合商琅,便唤了宫侍来将花给连根挖出来,准备移到丞相府去。

两人闲庭信步,没多久却忽然碰上了来报消息的暗卫。

朱家出事了。

不过出事的不是他们那日见到的朱五德,而是顾峤本来就要杀的那一支。

但是从决定了要将人给解决之后,顾峤就在各家派了暗卫看守。本来觉得皇室的暗卫,一个人看着一支族系已经足够,却没想到会这么让一个无名之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给杀了。

甚至还不是在夜里,而是青天白日之下直接动的手。

一时间也不知道算少了一事还是多了一事。

不过让顾峤更在意的,是暗卫之后说的那句话。

不知道是什么人,发现了那一日跟着商相拜访朱五德府上的少年就是皇帝,坊间有些痛恨所有朱家人的百姓开始怀疑顾峤要直接包庇朱家,很快将消息传了开。

若放在之前,这些百姓定然是敢怒不敢言的。

偏偏顾峤上位之后,做了这么多打压贪官遏制世家的事情,百姓对他的推崇更多,要求也自然而然地变多。

一点小动作就极容易让人误会€€€€这是顾峤做皇帝,最厌恶的一点。

却不止如此。

没多久相府那边也来了人,因为进不了宫,就只能麻烦宫侍来传话,辗转多次才找到两人,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告知了消息:朱五德不知道因为什么到了丞相府前,要见商琅。

顾峤被这接二连三的麻烦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奏折早早批完,又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的下午,偏偏朱家凑上来捣乱。

顾峤转头看了一眼商琅,问他:“先生可知朱家家主会去丞相府?”

“若是臣邀约的朱家家主,或许早便同陛下请辞了。”

商琅从来都不是个会食言的人,为了陪顾峤闲逛而丢下正事,这样昏聩的行为出现在丞相大人身上的可能性实在是小。

顾峤知道,可今日反而更希望商琅是为了他忘记了约定。

若非两人有约,朱五德赶着朱家人被杀的时候跑到丞相府来,那必然就是有事相求了。

商相的两袖清风人尽皆知,能求到他身上来,多半是些走投无路的事情,而且大概率会跟顾峤有关系。

“既如此,臣便先行告退。”

商琅开口,顾峤蹙着眉,脸上的不认同写得明明白白:“丞相一个人来处理这件事,朕不放心。”

要跟他一起去看。

“陛下,”商琅无奈一叹,却没有拒绝,“陛下若是想去便同去。”

宫侍得了命令,飞快去备了马车,在车上的时候,顾峤问商琅:“先生以为朱五德此番前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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