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历上还贴着照片,瘦瘦小小的学生,穿着黑白间色的冬季校服,站在蓝色的背景布前,眼睛里亮着光,仿佛要透过照片,看向照片外的世界。
只一眼,祝青臣就忍不住想流泪。
这么好的一个学生,一直在被糟践,小的时候被父亲糟践,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被资助人糟践。
祝青臣使劲薅了两把头发:“系统,你怎么不早让我过来?”
系统拍拍他的脑袋:“对不起,我也没办法,这些都是随机的。”
祝青臣气得呜呜直哭,吓得两个老师赶紧问他:“怎么了?晕车这么难受?还能参加工作吗?实在不行就……”
祝青臣连忙抬起头:“我可以!我没事!我要参加工作!”
正巧这时,列车员通知:“云岩站到了,云岩的准备下车。”
祝青臣抹了把脸,平复好心情,和两位老师一起,把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
祝青臣拖着行李箱,走下火车,眼神坚定。
*
云岩县第一中学,简称县一中。
学校那边一向很重视招生组,早早地就派了老师在火车站等候迎接,各级领导都到了。
简单握手,相互认识一下,一中老师们便招呼他们上车。
“二位老师舟车劳顿,先去酒店休整休整,看下午还是明天……”
“下午。”
钟老师笑着道:“学生工作刻不容缓,而且今年增加了很多新的优惠政策,越早越好。”祝青臣犹豫着,其实他想现在就去。
安遇那边还在受苦,但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几个老师也还没吃饭,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祝青臣垂了垂眼睛,道:“那个……我们先确定一下下午要和哪几个学生见面,打个电话预约一下,以免错过。”
“对对对。”钟老师道,“我差点给忘了,先打个电话,和他们约好。”
“我来我来!”
祝青臣连忙拿出手机,按照学生资料上的联系方式,打给安遇家长,并且直接打开免提。
几声漫长的“嘟”声响过,祝青臣拿着手机的手心里微微沁出汗来。
终于,电话接通了。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那边传出来:“喂,谁啊?”
看来这就是安遇那个暴虐成性的父亲了。
祝青臣平复心情:“你好,我是京华大学招生组的老师,我姓祝……”
“什么京华大学?”安父道,“我儿子不去!我儿子要留在本地给我养老的,你们别想把他骗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骗子,我儿子就是被你们骗了,死活想去外地上大学。大学不都一个样,滚蛋!”
安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到了最后,是像野兽一样的怒吼。
伴随着怒吼声,电话那边还传来呼呼的风声。
似乎是有人在挥动棍子。
听电话的几个老师都变了脸色。
祝青臣再也忍不住,从轿车后座窜起来,脑袋差点磕在车顶:“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打他了?!”
“我打他又怎么样?我是他老子,他是我儿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混蛋!”
多说无益,祝青臣红着眼睛直接挂了电话,对开车的老师道:“学生被打了!我们马上去学生家里,不回酒店了!”
其他老师当然没有反对,拿起资料,给司机报地址:“快快快,他们家在白云小区一号楼……”
锁定位置后,祝青臣和其他老师,马上打电话联系了当地派出所的警察,还有教育局的领导。
原书里,安遇被父亲打、被关在家里,愣是没有一个老师、一个警察出面,硬是要让那个薄总像天神一样把人救走。
根本就不符合常理!根本就是笑话!
这可是县一中连续二年的第一,是全县的状元苗子!
需要一个远在天边的主角攻来保护?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本书为了衬托主角攻有多厉害,故意把老师和警察的存在都抹掉了。
只有这样,主角攻才能成为他唯一的救赎。
祝青臣坐在车里,握着手机,双手微微颤抖。
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小区。
这是一个十分破旧的小区,位置很偏,住户大多搬出去了,人也不多,连保安都没有,一路畅通无阻。
车子直接在一号楼单元门前停下,祝青臣心里默念着“302”的门牌号,直接跳下车。
单元门形同虚设,祝青臣“哐当”一声直接推开,冲上楼去。
一堆老师和领导跟在他后面,乌泱泱一群人。
“快快快!”
二个台阶并做一步,祝青臣直接冲到302门前。
他原本想用力拍门,但是又怕激怒里面的人,还是轻轻敲了敲门:“你好,请问有人在吗?查水表。”
祝青臣攥紧拳头。
门上没有猫眼,只要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他马上就冲进去,把学生救出来。
里面没有反应,似乎是没听见,祝青臣又加重力度,敲了敲门:“你好,查水表!”
这回里面有动静了。
只听见叮当一阵乱响,似乎是有人想来开门,但是又被人抓了回去。
“混账东西!回来!”安父叫骂道,“滚蛋!别以为我傻,你们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大学的老师,滚!”
紧跟着又是一阵乱砸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少年人喊疼和求救的声音。
“老师……老师……我在这里……”
祝青臣再也受不了了,趴在门上,使劲拍门:“开门!开门!安远洋,你给我开门!不许打他!”
祝青臣转过身,环顾四周,看见墙上挂着的消防灭火器柜子。
他冲上前,准备拿灭火器砸门。
结果一拉开柜子,什么东西都没有。
老旧小区的消防柜根本就是摆设。
祝青臣难得骂了一声脏话,把柜门甩上。
楼道里没有其他趁手的武器,祝青臣使劲拍了拍门,老式的防盗门纹丝不动。
几个老师拦住他:“祝老师,冷静,你先冷静,警察马上就到。”
祝青臣咬着牙,最后狠狠地拍了一下门:“打电话请消防,还有120,还有开锁公司的……”
祝青臣话还没说完,忽然,他隐约听见门里的安父在说话。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祝青臣趴在门上,认真去听。
安父好像在跟谁打电话:“不是,当初不是说好的,给我十万,我做一场戏,让你把人带走吗?现在这群老师是怎么回事?”
祝青臣的脑子“轰”的一声响。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从头到尾就是那个薄总和安父串通好的!
安父毒打安遇,好让薄总顺理成章把安遇给带走,安遇也会把他当做救世主。
原来是这样。
难怪,难怪安遇得到资助之后,安父还是肆无忌惮地打他,根本不顾及那个薄总。
原来他们一早就说好的。
祝青臣怔怔地抬起头,看向其他老师。
安父那话说得轻,其他老师没听见,也不知道资助的事情,他很难跟别人说。
他还有些出神,房间里,安父已经挂了电话,朝门外大喊道:“你们全都给我滚!不许来我家!”
他本来只想拿儿子换钱,现在忽然来了一群人,他当然害怕。
这时,蹲守在楼下的老师大喊一声:“他到阳台上来了!”
祝青臣回过头,一群人连忙又冲下楼。
一行人站在居民楼的空地前,抬起头,焦急地朝上看去。
果然,安父看着醉醺醺的,整个人站都站不稳,手里还拿着一个空酒瓶子。
祝青臣踮起脚,想要看见学生。
可是只有安父一个人出来,安遇还在里面。
安父狠狠地把酒瓶子砸在阳台栏杆上,玻璃碎片散落下来,楼下一行人连忙躲到屋檐下。
砸完瓶子,安父又叫嚣道:“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们全都滚!马上滚!”
很明显,他怕了。
所以他故意用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着急忙慌地要赶他们走。
还没赶到的那个薄总应该也怕了。
所以他让安父拖住这群老师,或者拖延时间,或者赶走他们。
祝青臣冲到满地碎片上:“安远洋,你喝醉了,我劝你不要借醉装疯。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赶紧开门,我和其他老师确保你不会有事。”
“但是,如果你执迷不悟,继续和学校、和机关对抗,等警察和领导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你猜你的下场会怎么样?你究竟犯下了多少错,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们老师还算是好说话的,只要你开门,我们就帮你。你确定你要拖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