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仔细一看又发现他眼中精光闪烁,看着那恐怖的伤口似乎还……挺高兴?
“……”
就很强,不愧是真世子。
还是八岁就有杀人这种殊异爱好的真世子。
顾云秋服了。
他这胡思乱想着,全没注意小和尚的视线扫了过来。
“能自己走么?”
凉凉的声音在头顶炸响,顾云秋抬头,看见一张臭脸。
他忙攀住铁索站起来,“能走能走!”
其实他们距离桥头很近,只三两级台阶,见他能自己站稳,李从舟也不想多纠缠,转身就走。
结果才迈出一步,就听得身后啊地一声。
他回头,小纨绔颤颤巍巍迈了一步,也不知是怎么走的,竟能自己绊自己,摇晃两下就扭着脚、朝后仰下来€€€€
李从舟没防备,被他砸个正着、一下扑倒在地。
这姿势别扭,顾云秋重重压在他背上,而他正好侧身,受伤的左手又被别扭地压到草坪泥地里。
剧痛袭来,李从舟压着火,翻身将顾云秋掀下去。
这一摔让顾云秋清醒不少,青草的清香和泥土的柔软又让他瘫软的手脚找回些许实感,他坐起来,目光接触到李从舟手臂后,又有些惶然。
伤口崩裂,涌出的鲜血还裹挟着草屑泥灰缓缓流下。
顾云秋鹌鹑般缩脖子:“你……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李从舟的一声轻嗤:“你、说、呢。”
顾云秋吐吐舌头,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他抠抠草根正准备站起来,一用力却感到右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
他呜了一声,低头就看见自己脚背上肿起来一个大馒头。
顾云秋眨眨眼,试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正准备尝试第三次,头顶却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然后,他就被扯着手臂拎了起来。
“疼疼疼!”
李从舟钳着他,面无表情。
顾云秋眨眨眼:哦好像比起来是他更疼一些。
“走。”李从舟转身。
诶 ?!
怎、怎么,这是要杀他灭口吗……
顾云秋忍不住挣扎,“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真的真的!”
“……”李从舟无语了。
这小纨绔,一天天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回头,恶狠狠瞪眼,“再说一句废话,我就给你顺云桥扔下去。”
顾云秋立刻捂紧嘴。
李从舟没再废话一句,连拖带拽将他弄回小院。
一进院门,李从舟就将顾云秋推到石凳上,然后径直进屋,没一会儿带出个布包,抬手就扔给顾云秋。
顾云秋下意识接了,布包里面是金剪、绷带、大小药包和一些瓶瓶罐罐,其中有个塞着红塞子的细颈白瓷瓶上面也绘着丹顶鹤。
李从舟将东西丢给他后,就自己走到井边、扶正井架打水。
一桶凉水上来后,他脱掉僧袍、用瓢舀水洗干净伤口,再抬头看顾云秋,却发现他正捧着东西发呆。
“不会用?”
“啊?不不不,”顾云秋忙摆手,“会会会!”
他将布包放到一旁的石桌上,拿出金疮药后,又笨拙地抓起金剪和绷带,起身朝李从舟走去。
看他一瘸一拐的样子,李从舟终于忍无可忍地捏了捏眉心。
他迎过去、劈手夺过剪刀绷带金疮药,然后从那布包中摸出一个蓝塞子的小罐子丢向门口:
“这治跌打损伤的,给你这傻主子上药。”
顾云秋一愣回头,小点心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过来,正谨慎地站着。
点心接了罐子,李从舟又指指剩下的半桶水:“这些随你们用。”
说完,他就自走到一边处理伤口。
扭伤后要先冷敷消肿,山中井水冰凉,倒正方便用。
点心只愣了一小会,就吸吸鼻子,飞快跑过去拿水、用干净的帕子浸湿了替顾云秋冷敷。
“公子你,你没事吧?”他声音艰涩,双眼低垂,看上去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顾云秋赶紧摇头。
“是我没用。”点心内疚至极,刚才若非这小师傅,他的主子险些没了。
“你也吓着了嘛,”顾云秋倒不在意,小点心今年才多大,“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没关系没关系。”
点心却暗下决心,他一定要跟蒋叔习武,将来才能保主子无虞。
他这儿接连浸湿帕子给顾云秋消脚背上的馒头,顾云秋却偷偷观察着不远处井架后的李从舟€€€€
小和尚动作利落,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涂好了药粉,嘴里咬住绷带一头,另一手抓住绷带的另一头熟练地往手臂上裹。
看着他,顾云秋咚咚急跳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不是要杀他哦……
处理好手臂上的伤,李从舟将撕碎的僧袍丢到一旁,又扶起地上的炭炉,重新弄来新锅煮上药。
他没再看顾云秋主仆一眼,径自回到堂屋内查看乌影状况。
乌影刚才烧得神志不清,大约是又把他当成了敌人,不要命的袭击他后,又因力气耗尽而再次昏迷。
李从舟探探他的额头还有些烫,正准备再打一桶水来给他降温,转身就看见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顾云秋。
顾云秋其实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发现那个黑皮肤少年并没有死而是由李从舟照顾后,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他舔舔嘴唇,想到刚才的言行,整张脸登时烧红,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李从舟凉凉扫他一眼,绕过他又打了一桶水。
“对不起哦,”顾云秋摸摸鼻子,“我刚才误会了。”
李从舟懒得理他,只掀开被子看乌影身上的伤。
顾云秋扒拉在门框上,看小和尚虽板着脸,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很轻。而且,既然这不是在杀人的话……
他吸吸鼻子,看着李从舟认认真真:“谢谢你救我。”
李从舟只是瞥他一眼。
这回,顾云秋没被吓退,反看着他嘿嘿乐了一下。
他算是看懂了:
小和尚就是脸有点臭,其实人还是蛮好的。
明明他们素昧平生,先前他还给错小和尚吃过的桂花糕,人不仅不记仇,还豁出性命救他、还给他跌打药。
顾云秋靠在门边想了想,突然觉得前世李从舟那么疯€€€€
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毕竟在报国寺被毁前,他在别人口中可是个端方君子,怎么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改成了杀人魔头。
之前,算是他想多了。
顾云秋捏紧装跌打药的小罐子,小和尚如今才八岁,和他算起来是同龄人,经此一遭定能说上话、许还能成朋友。
若他努努力,是不是就能和小和尚搞好关系,避免掉那个没脑袋的未来?
想着这些,顾云秋又觉着自己行了。
他直起身,再次从门框后探出头,“你朋友看上去伤得很重,需不需要我找个医€€€€”
“不用。”李从舟打断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瞪顾云秋。
顾云秋眨眨眼,没懂。
“……不然你以为,”李从舟咬牙,“山下僧房照顾方便,我为何要带他来此处?”
“啊……”
担心这小纨绔多事,李从舟耐着性子解释,“因些缘故他蒙冤被抓,现在算逃犯、被抓着就会死,明白么。”
“所以……”
“所以他只能藏身此处,”说都说了,李从舟干脆说清楚,“等他养好伤,我会另外给他找地方住,但现在,不能让人知道他在这里。”
顾云秋飞快地眨眨眼,点头:这回懂了。
而李从舟只是警告地看他一眼,就没再开口。
顾云秋转出门,又慢慢靠着门框坐到门前的三级阶梯上:
哇。
这就刺激了。
怎么李从舟也看中了这间堂屋?
点心倒没闲着,这会儿正在小院中帮忙收拾,将满地碎片扫开、扶起那些翻倒的桌椅,还顺手照看了下炭炉上咕咚冒泡的药罐。
正在顾云秋想着怎么跟李从舟说,说他也想要这间屋子时,小院外忽然走过来两个僧人,他们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寻着药罐升起的白烟、探头进来€€€€
见坐在堂屋前的人是顾云秋后,两人都笑了:“小世子,原来你在这。”
“嗯?”顾云秋下意识站起来,想用身体挡住屋门,但他忘了自己是八岁,半高的团子只到门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