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李从舟心下了然€€,拍马返回大兴城,找了间书铺借用纸笔,以他这段时间学会的€€苗文给远在京城的€€乌影去了书信。
……
几个月后,京城。
一辆低调的€€马车驶入昌盛巷€€€€
疫病之€€后,又逢国丧,官牙实在无奈,只能狠心将罗池山下的€€田庄又折了半价,算算价钱是二三百两。
而顾云秋这里€€,上个月的€€树苗、柴薪卖完后,刚好手头就积攒了四百二十两,他便带上点心,准备去京畿西郊买下一座田庄。
为防被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顾云秋蒙面戴斗笠,稍做了一番乔装€€€€
结果那官牙的€€耳朵并不好使,远远听他说话,没往孩童的€€方向上想,只当€€他是大户人€€家不好抛头露面的€€“小姐”。
听闻他们是想要买罗池山下的€€田庄,官牙态度热络,当€€即就带人€€骑马带他们去实地看€€。
路过和€€宁坊前阙楼时,登闻鼓院前正好有€€人€€击鼓鸣冤,高声€€嚷嚷着说本€€年€€春闱的€€主考官、御史台的€€外侍郎主持科考不公。
顾云秋一愣,将车帘挑开一道缝,远远看€€了一眼。
伸冤的€€似乎是一群人€€,为首敲鼓的€€是个穿着讲究的€€书生。他捏着鼓槌,对围拢过来的€€众人€€振振有€€词,说外侍郎监考舞弊、选人€€惟亲。
御史台的€€侍郎官副一品,分为内外两员。
内侍郎监察皇亲国戚、宫闱禁军以及京中官员,外侍郎则要对各州府的€€外官负责并查检驻守各地的€€武将。
顾云秋记得这个外侍郎,他在文皇后崩逝后,一直揪着舅舅几年€€前上的€€折子不放,说他是为一己私欲拥兵自重,更指摘徐家都不安好心。
因此,宁王私下在家骂过他好几回,说他是无耻小人€€,根本€€不懂西北战局,表面上是护着太子,其实在固执己见地害人€€。
€€€€所以顾云秋记得他。
撇撇嘴放下帘子,顾云秋舒舒服服地靠回软枕上:
看€€来作恶自有€€天收,真是活该。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到达了京畿西郊罗池山下。
官牙准备好的€€两处房产挨着,只是分属于两个不同的€€村子:
一个是靠近罗池山的€€陈家村,村长忙着帮村民打€€井没能赶到,只派了他十三岁的€€小儿子过来;一个是靠近大路的€€吴家村,村长倒是亲自来了。
两个庄子,顾云秋都下车分别€€细看€€了看€€:
陈家村的€€田庄依山傍水,庄中房屋才盖了五年€€、宽敞明亮,只是房屋占用了大量的€€土地,能用来耕种的€€田较少,而且大小错落、形状不规整。
吴家村的€€田庄交通便利,田地开阔方正,里€€面还新搭了瓜棚和€€马厩,但剩下盖房的€€空间就少,只有€€一间低矮的€€土坯房。
顾云秋看€€完后没有€€立刻决断,由着官牙几人€€跟在身后介绍。
那吴家村长要殷勤些,指了土坯房补充道:“您若嫌这屋子不好,我们村里€€年€€轻人€€多,都能叫来帮忙给您拆成空地的€€。”
相比之€€下,陈家村的€€少年€€就憨直些,问什么说什么,不问的€€时候就不说话、局促地站在一旁。
顾云秋不置可€€否,走出庄子看€€外围,发€€现两个田庄外都各自挨又挨着一处建筑:
田家村的€€田庄旁,是一个破旧的€€小院,院中正升着袅袅炊烟。
而吴家村的€€田庄旁,却是个外观装饰精美、灰瓦白墙的€€大合院,只是大门紧闭落锁,门上布满蛛网和€€灰尘。
“那两栋屋子是?”他问。
吴家村长一愣,没立刻回答。
倒是那陈家村的€€少年€€憨笑了下,挠挠头道:“是陈婆婆的€€豆腐坊。”
顾云秋又看€€那村长。
吴家村长偷偷看€€了眼官牙,最后只能说:“那……是我家。”
顾云秋挑挑眉,盯着这位村长看€€了半晌后心下了然€€,招招手让官牙过来,要定下陈家村那个庄子。
官牙一愣,还没说话,那吴家村长却先急了,“小姐您不再考虑考虑?!那破房子可€€是死过人€€的€€!”
死过人€€?
顾云秋的€€动作顿了顿,询问地看€€向官牙。
€€€€买卖田宅房产,这些都是他们必须要向买主说明的€€事项。
“……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官牙尴尬地解释。
“五六年€€前也是死过人€€,”吴家村长不依不饶,“这样的€€房子住着多晦气,小姐你€€还是考虑考虑我们家的€€房子吧。”
说着,他又喋喋不休地介绍起€€他那个田庄多好多好。
顾云秋睨他一眼,转身走到那陈家村少年€€面前,温声€€询问道:“所以这庄子,当€€真死过人€€么?”
少年€€抿抿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可€€不是死过人€€,”吴家村长又凑过来,“还是凶杀呢,那疯妇拿着菜刀连捅了丈夫十八刀后自杀。小姐,不是我说,这样的€€房子可€€住不得。”
被他这样话赶话追着说,陈家村少年€€也终于急了:
“陈家姐姐才不是疯妇!”
吴家村长嗤了一声€€,“那是不是她杀了人€€?”
“明明是、明明是……”少年€€涨红了脸,瞪着那村长半天反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闷闷重复道:“反正她不是。”
看€€这情况,顾云秋便单独拉了少年€€走到一边,并警告那吴家村长不许靠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陈家少年€€低下头,许久后才小声€€说出原委。
原来那田庄本€€是旁边豆腐坊陈婆婆一家盖起€€来的€€新房,陈婆婆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丈夫是个小货郎,二人€€膝下止有€€一女。
婆婆不想女儿远嫁,家里€€的€€生意也要有€€人€€照顾,所以就给女儿招了个女婿入赘,房子也是专门盖给小两口的€€。
女婿是外乡人€€,头两年€€还孝敬老人€€、疼爱妻子,可€€当€€货郎在某次渡河时溺毙后,他就逐渐暴露了本€€性€€€€好吃懒做、嗜酒成性。
有€€时发€€起€€性来,还会打€€老婆、打€€丈母娘。
陈家母女不堪其扰,想将他扫地出门,却又发€€现女儿怀了身孕。
女婿得知消息后跪下保证会改,可€€没几天,就又将准备给孩子的€€钱在赌坊输了个精光。
夫妻之€€间大吵一架,女婿恼羞成怒动手,陈家姑娘因此小产、从此再不能生育。
而女婿一听这个,更是变本€€加厉,说妻子不守妇道、不能延续香火。
村长为此到他们家中调解过几回,可€€惜收效甚微。
女婿照旧是一日到晚不着家,回家就是喝得醉醺醺地要钱。
陈家姑娘实在受不了,多次想过寻死,结果却在准备投的€€河边捡着个小女婴,看€€着可€€爱的€€孩子,她才终于重拾活下去的€€信念。
没想,孩子三岁时,那不着家的€€丈夫终于回来,看€€见陌生的€€女孩后,根本€€不信是妻子抱养的€€孩子,直嚷嚷着是女人€€不守妇道。
几回争吵后,他趁某次陈家姑娘陪母亲外出送豆腐,回家就掐死了那个女孩,一边掐还一边怪笑,说自己是在杀孽种。
陈家姑娘回来看€€见这个,哪受得住刺激,当€€场就寻了把菜刀捅了醉醺醺的€€男人€€十几下,然€€后反手一抹脖子结束了生命。
……
少年€€说完,还认真看€€着顾云秋重复了一次:
“陈姐姐她真的€€不是疯妇。”
顾云秋点点头,拍拍少年€€手背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就转身回到官牙身边,还是坚持要陈家村这庄子。
吴家村长傻眼了:“不是,小姐,您……您没听清么?那屋子可€€是出过三条人€€命,我这房子多好啊€€€€”
顾云秋凉凉瞥他一眼,只反问道:“既然€€这么好,那你€€自己怎么不去住呢?”
吴家村长愣住,哑口无言。
最后,顾云秋顺利地和€€那少年€€、官牙签了地契。
落款盖印时,他隐去了“顾”姓,只填上云秋二字。
反是那吴家村长买卖不成,怨毒地剜了他们一眼后,转身趁车夫不注意,狠狠踹了马车轮子两下€€€€
第021章 (二合一)
官牙走后€€, 顾云秋将签好的房契贴身收好就准备离开。
天€€色不早,他出府大半日,王爷王妃也快从宫中回来了, 他再不回去他们该着急了。
反正房契已签下,有什么事可以明日再来。
而且今日他是低调成行, 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只有车夫和点心两个。本以为罗池山下的田庄是朝廷官牙买卖,里头不会有太多门道。
没想……
顾云秋摇摇头,吴家€€村的田庄看上去虽然田地€€平整、设施齐全€€, 但那瓜棚和马厩都明€€显是新建的, 没有一点住过人、使用过的痕迹。
而村长明€€明€€在旁边有房, 却大门€€落锁不去住。
可见那田庄, 定有很严重的暗病。
他又远远看了眼吴家€€村长那个空置的大宅, 招手叫来陈家€€村那少年€€。
少年€€被官牙带偏, 上来就闷头叫了他一声“贵人小姐”, 并目光澄澈地€€看向他:“您还有什么吩咐呀?”
“……”顾云秋噎了下,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指着远处村长那房子直接问:“那边是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会儿低下头, 轻轻揪了揪衣摆,小声嘟哝道:“爹不让我背后€€说别人,也不要断人财路……”
“可庄子确实有暗病不是么?这不是背后€€议论, 而是据实相告。若有别人不知内情买下来, 不是受害被坑了么?”
听€€着这话,少年€€咬咬牙, 最终还是选择一吐为快。
几年€€前朝廷支持垦荒,愿在回填沼泽上认领田地€€的百姓, 都能根据田亩大小免除三到五年€€不等€€的赋税徭役。
吴家€€村长见利起意,仗着自己是村长,就划了一块十€€来亩的土地€€到名下,花大价钱盖了那间大道旁的四合院。
本想占地€€势开个野店酒肆赚钱、还能免赋税,结果那一片回填的土地€€返潮得厉害,盖起来的房子大量渗水、霉味很重,根本住不了人。
村长吃了大亏,忍不住去找官牙理论,却被对方倒打一耙,说他占用朝廷划拨的田地€€钻营野店、无凭卖酒,反罚了他十€€来两€€银子。
秋末算税时,更重新丈量了其名下的田地€€牲畜,将那一片荒田也重新计入应纳田赋中,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他才一直急着要出手呢……”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