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遇着喜欢的菜能一顿干掉三碗饭,但他身条纤细,腕骨、踝骨都很明€€显。若是撩开衣襟,还能看见€€能盛放下€€一泓月光的锁骨。
可即便不重,垫在下€€面的李从舟也受着伤。
而且,还伤在后背上。
“小和尚?!”顾云秋慌乱地从李从舟身上爬起,“你你你……”
他扶着李从舟起来,手一动€€就在李从舟的后背上触到€€了一片猩红。
愈合的伤口崩裂流血、几个血泡被€€压破,凸起的水泡被€€压扁,皮肤一圈圈地泛白卷边,像要脱壳的蝉虫。
顾云秋一下€€咬住下€€唇,瞪向李从舟。
点心也赶过来,忙给人架上床。
伤口的情€€况不好,得重新处理上药,点心扶好了人,就转身去拿小刀、金针和药水、药膏。
倒是顾云秋守在一旁手足无措,总觉眼前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六年前,报国寺后山。
当时,关系和他还很一般的小和尚也是这€€样,在云桥上伸出手救了他。
当年,他怕小和尚松手。
现在……
或许是因€€为……这€€里€€摔一跤并不要命的缘故?
顾云秋瞪李从舟:
现在他反而气他为什么不松手!
李从舟趴在床上,后背上撕裂的痛疼入肺腑。
两世,其实他的身体早习惯了痛:
火毒也好,烫伤也罢。
当时在湖边与€€乌影那般说,他也确实觉得这€€没什么。
偏偏,这€€会儿守在一旁的顾云秋,满脸惊慌后怕担忧,漂亮的柳叶眼像是被€€水洗过,下€€唇瓣都被€€他咬出道血印子€€€€
好像严重得、他要死了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怪,李从舟从来没感受过。
前世别人看他,只盼着他死、他早点死,自从报国寺一场大火后,那些会为他落泪的人,全部都灰飞烟灭了。
往后重生至今,十年、二十年……?
李从舟算不清,总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有人会为他落泪了。
他看看顾云秋,闷在喉咙里€€笑他:“哭了?”
“……哪有?!”
顾云秋急了,他就是眼眶红了一点,哪就哭了!
而且小和尚竟然还笑得出来?
他气呼呼地指着李从舟后背上的伤,告诉他这€€里€€破了、那里€€烂了,“就算好了!你这€€后背也会落下€€很恐怖难看的疤你知道吗?”
“到€€时候洞房花烛夜,你媳妇儿可要嫌你!”
李从舟:“……”
他挑挑眉,转过头€€、露出脸,一言难尽地看向顾云秋:
“我是和尚。”
“哪来儿的媳妇。”
顾云秋:“……”
都怪他一时情€€急说快了嘴,小和尚根本不知道:
€€€€他这€€和尚,也快当不了几年了。
第037章
“反正留疤不好。”
怕小和尚追问, 顾云秋快速结束了这话题。
等点心处理完伤口€€,就提议要去青松乡里找小陶大夫,“我们再去问问, 看看有没有什么祛疤效果比较好的伤药。”
他€€总不出门,还不许旁人进房间。
时间久了, 萧副将定要起疑。
今日下午正好,时间宽裕、天气€€很好,而€€且青松乡也不远,下午去、顺利的话晚上就能回来。
主子要去哪, 点心自然说好。
剩下李从舟……
顾云秋想了想, 转头替他€€拉高被子盖住腰部€€往下, 然后又跑到柜子旁、叮叮咚咚翻出来不少东西€€€€
“这个你拿着防身。”
李从舟仰头, 眼前出现了一把刀柄上镶有红宝石的短刀。
“还€€有点心, 你待会儿去厨房弄袋面粉回来。”
面粉?李从舟挑挑眉。
顾云秋蹲下来, 帮忙将短刀塞到他€€枕头下, 一本正经道:
“若有坏人进来,你抄起面粉洒他€€眼睛, 就能争取到很多时间逃跑!”
李从舟:“……”
顾云秋想了想,又跑到刚才€€取放糖盒的地方, 从中淘弄出来一个三层的梅花形状漆盒。
盒子设计精巧、用料很足,每层都有个梅花骨朵形状的旋钮,拉着往外转一圈, 相连的那层就会如€€花朵般盛放展开。
李从舟瞥了一眼, 第一层装着桂花糕、条头糕、桃花酥和剥好的瓜子仁、核桃仁和杏干。
“顺利的话,今日晚些€€时候我们就回来了, ”顾云秋将食盒顺到床前的窄柜上,“但要是天黑了我们都没回来, 你饿了就先吃这里头的。”
这便是小纨绔自己私藏的点心盒了吧?
李从舟哭笑€€不得€€,刚想开口€€婉拒,顾云秋却一点机会不给他€€,放下食盒就蹬蹬跑过去拿茶壶和温瓶:
“水和茶我都给你放这儿哈。”
温瓶原是用来温酒的,取一只较大的锡壶或铜壶,中空注热水,壶口€€悬金丝线织成的网兜,能兜住需要保温的小酒瓶。
锡壶和铜壶外再包上重棉,带着穿行在雪夜里,也能保证里头温着的酒不凉。
小纨绔不会喝酒,宁王府准备给他€€的温瓶多半是用来装热水的。
摆好这些€€东西,顾云秋满意地拍拍手,环顾床铺一圈后,又踢了个虎子到床脚:
“这、这个我给你放这儿哈……”
这个?
李从舟支起上身,扭头一看却发现顾云秋踢到床脚的是一只玉质虎子。
玉虎子上有提梁、肚子四方横卧,竖|起的壶口€€方正开阔、被擦得€€很亮。
这是床|笫间的一种溺器,以虎子命名,传与西汉飞将军有关。
说的是李家兄弟上山猎虎,发二矢中卧虎,为民除害。百姓赞叹李广威武的同时,也效法卧虎之形作出此溺器。
只是,李从舟是没想到€€€€小纨绔的虎子竟是玉质的。
虽然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名贵美玉,但在日光的照耀下、依旧剔透晶莹。
“我们就走了哦,”顾云秋换好外出的衣衫,裹了个披风在身上,回头冲他€€挥挥手,还€€帮忙放下了一半帘帐:
“你乖乖的,可不许偷跑。”
李从舟看着他€€,半晌,挑挑眉。
见€€他€€不应声,顾云秋抿抿嘴,屈起手指轻弹了门框一下,“反正我们待会儿是要锁门的,你想跑也跑不掉哼!”
李从舟:“……”
顾云秋说到做到,转身出门就让点心落锁。
咔嚓一声铜锁脆响,李从舟还€€听见€€顾云秋吩咐点心找木条,从外面顶住东侧窗户。
南仓别院这间正堂的窗户东西不同:
东边是菱花交€€的和合窗,西边靠近床榻处的是万字如€€意纹的支摘窗。
支摘窗顾名思义,是一种上半段能用撑杆支起推开,下半段能直接摘下的活动窗。
而€€和合窗多见€€于€€江南,一排三扇,中间一扇顶死,两侧的能够从里用摘钩向外支起。
小纨绔防他€€跟防贼似的,和合窗外直接横上木条、堵得€€严严实实,床榻这边为了让他€€的伤口€€透气€€,只封了下面一层摘窗。
上半段的支窗只得€€八|九寸高,也容不下一个人出入。
得€€着消息的萧副将过来很快,远远看见€€小世€€子主仆俩这般行径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一句:
“公子您这是……金屋藏娇呐?”
顾云秋沉眉,仔细检查好封窗的木条后转身,一脸高深莫测,“您不懂。”
萧副将抿嘴,尽量憋笑€€。
“这里头可藏着我的宝贝,”顾云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看牢点儿,我怕他€€跑。”
这回萧副将忍不住了,当场哈哈大笑€€,并十分€€配合地留了五个银甲卫,要他€€们寸步不离地守在屋外:
“好好保护世€€子的宝贝!听着没?”
银甲卫训练有素,当即持|枪靠脚,整齐划一、声音洪亮地高喊:
“是!我等一定护好世€€子的宝贝!”
屋内,趴在床上的李从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