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 第92章

即便刚才小陶下车时, 已讲明了€€他们是来讨要紫连草入药的, 大€€叔还是排出忠义阵,试探他们深浅。

忠义阵的三只茶杯呈品字形, 面对着茶壶这造型很像是桃园结义,因此而得名。

顾云秋笑了€€笑, 径直端起品字形茶碗阵最中间一杯仰头€€喝下,并€€示意点心和小陶不要拿。

中与忠谐音,取“中一杯”,自然表的是“忠义”。

待顾云秋放下茶盏,那大€€叔又坐下来,旁边恭候多时的店小二上前,收掉这一套紫砂壶、茶杯,给重新€€换上了€€一套青瓷盖碗:

茶碗止有两个,都€€放到€€了€€大€€叔那边。

给盖碗注水的壶是个铜制、高粱的提壶,大€€叔坐着注了€€一碗,然后盖上盖碗、亲自端起来递给顾云秋。

顾云秋没冒然上手,仔细观察后,发现大€€叔端茶碗的手势很讲究:

他左手拇指和食指扣着、三指伸直在上,虚虚浮着碗沿;右手屈了€€拇指,用€€四根手指、掌心向上托着茶碗底。

像是衣裳左右衽、拜佛参禅左右手,江湖人的手势同样有此讲究。

左为卑、右为尊。

大€€叔左手三指代表三老、意指地方,说的是他自己、是庆顺堂,而右手四指代表战国四公子、指代贵公子,指的就是顾云秋。

三老在左,四公子在右,在主人家堂口,这就是自贬。

这茶碗要是接了€€,那些藤甲兵肯定要和他们拼命。

顾云秋想了€€想,起身用€€右手四指托过杯底,左手学着大€€叔的手势用€€三指虚虚扶着碗沿,打出暗号:

长€€幼尊卑有序,还是三老在上为尊。

大€€叔不说话了€€,只低头€€,继续摆弄茶碗。

这回他不用€€那小二打扮的人来,自己从桌下变戏法般摸出一套软陶小杯,看数量有八九个之多。

这次也不注水,大€€叔直接将八个小茶杯围成一个半圆,半圆的豁口处摆下茶壶,然后抬头€€,等顾云秋破阵。

顾云秋挑挑眉,也不惧他,伸手将那八个陶杯摆成人字形的两行,紧跟在那大€€茶壶的后面。

此阵又叫雁形阵,是兄弟同行、有福同享的意思。

而大€€叔摆出的那个环形,是虎口阵,有指责抱怨虎口夺食意。

结合之前柳家大€€嫂和小陶说的那些情况,顾云秋明白大€€叔是在表达对任家和药商的不满€€€€

他们庆顺堂在杭城日久,收取商道保|护费由来已久、理所当然。

怎么旁人都€€能€€接受,那药商一个外来人,却要唱反调。

对此,顾云秋用€€雁形阵回答,对方也是同行,不如有福同享。

这答案显然不是大€€叔想要,他轻哼一声,又拨弄那些陶杯分作三杯、五杯两组:

三只放在靠近他的位置,五只环绕在外。

然后那大€€叔啪地拍了€€下桌子,将那三只杯子整个倒扣下来,目光尖锐地逼视顾云秋。

拍桌子的动静太大€€,吓得点心紧张上前,萧副将也警惕地捏紧刀柄。

顾云秋却不慌不忙:

杯子数量上,外圈多、里€€圈少,意指仗势欺人,大€€叔拍完桌子后倒扣内圈三只杯子,是告诉顾云秋、逼急了€€他就鱼死网破。

这倒很像草寇的心思。

这回,顾云秋没着急去拨弄陶杯,而是伸手在自己前襟内掏了€€掏,从里€€掏出一沓银票压到€€那三只杯盏下。

“……以银致歉?”大€€叔终于开口,凶狠的眼神也消散,“那姓岳的若有你一半懂事€€儿……”

讲到€€这,大€€叔啧了€€一声,又摇摇头€€否定道:

“那混人懂个屁道义!”

骂完这句,大€€叔看着顾云秋一点头€€,介绍自己:

“鲁亮。”

顾云秋一冷,倒没想到€€庆顺堂的堂主会亲自守山。

他回头€€示意萧副将收势,顺手扯扯自己交错在一起的外衫,将对襟的旋钮解开两颗:

“云秋。”

鲁亮瞥了€€眼顾云秋敞开的外衫,也挥手让他那些弟兄退下,他半眯眼睛、从旁摸出一条草烟点燃:

“胸怀坦荡、无€€所顾忌?小兄弟你懂挺多啊?”

摆弄衣裳也是江湖暗号的一种,对方既是庆顺堂的堂主,顾云秋不在乎多露一手。

他笑笑,拍身边长€€凳让小陶坐下。

小陶浑浑噩噩,屁|股挨着凳子才如梦初醒,眼睛里€€写满惊讶。

“紫连草是么?”鲁亮又开口,手指一弹烟灰落到€€桌面上,打响指叫来俩人,“去给这云兄弟弄一箱。”

披藤甲的手下也不耽误,折返回山上,要不了€€一刻功夫就拖下来一只二尺来长€€的桐木箱,箱上涂了€€道红漆,铜件都€€全新€€的。

木箱算不上大€€,进深一尺不到€€。

但€€掀开来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的一摞晒干、晾好的紫连草,小陶还是忍不住捂嘴、闷闷喊了€€声:“操!”

鲁亮像是没听到€€,只扬下巴问€€顾云秋:

“够么?或者你们想要新€€鲜的?”

顾云秋不懂这个,转头€€看小陶。

小陶涨红了€€脸,点头€€连说了€€三个够。

这哪是一箱子草药,分明是一箱金子。

听见说够,鲁亮那边的两人便关€€上箱子、准备帮忙抬到€€车上。

结果顾云秋却站起来拦他们,“堂主这生€€意,怕是做亏了€€吧?”

“自然不白给,”鲁亮叼着草烟,“云兄弟是行内人,这草药算我送给你的。但€€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今日倒正好向兄弟你请教。”

“请教可不敢当,”顾云秋拱拱手,“堂主面前,我只是后生€€晚辈。”

客套话说一次就够,鲁亮也不再托这些虚礼,直言问€€顾云秋。

他们庆顺堂在杭城日久,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收取商道保|护费,也是因为他们确实派出了€€自己的人员在维系市场。

请打手、养门客,护送生€€药运输,这些都€€是成本,要花很多钱。

会社成员的年€€钱看着是高,但€€庆顺堂从中的抽头€€却不多,就挣个辛苦费,这般盘踞山头€€,也是被逼无€€奈。

倒不是他们仗着是地头€€蛇就打压外来的药商,而是那姓岳的办事€€一点不讲地道。

若不死磕着、给他开了€€这个先例,那往后谁还服他们庆顺堂?

甭说外来的药商,就连本地那些挨着他们、靠着他们的药铺都€€要转个心思€€€€会哭的娃儿有奶吃。

€€

人不交会费都€€能€€在杭城混,他们又凭什么要供着庆顺堂。

鲁亮隔着长€€桌踢了€€一脚那箱子,嘴里€€抽完最后一口草烟,烟雾朦胧中,他眯起眼睛看顾云秋:

“云兄弟,不是我们不给他活路,是他不想叫我们庆顺堂活啊。”

这道理顾云秋懂。

鲁亮看的是长€€远、是往后,除了€€争这一时的长€€短,他更念着兄弟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而任家和姓岳的药商要的是现在,是尽快落脚杭城、补回他们前期的投入。

双方僵死,谁也不愿让一步。

顾云秋倒是乐意入局、破局,只看鲁亮敢不敢放手一搏。

“搏?”

顾云秋拍拍那箱药,“这箱药草我们拿走,堂主今日起撤下各处山上的卡口,回杭城就设宴邀请诸同业,任县令和岳先生€€也要发帖。”

鲁亮眉头€€微拧,手指或轻或重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语调危险:

“你,让我示弱?”

“堂主莫急,我的话还未说完,”顾云秋指了€€指身后的萧副将和银甲卫,“宴乐当日,我会让萧叔带上几个人过去,当众送堂主一份礼。”

他顿了€€顿,声线压低,“不妨告诉堂主,我们来自南仓别院。”

听见这四个字,鲁亮本来沉着的脸一变,眼中精光流转,似乎觉过点儿味儿来€€€€

“云兄弟的意思是……”

“堂主只管设宴,全做是邀同业一聚,也莫提任县令和外来药局之事€€,只说近日杭城药价起伏、民间怨声载道之类。”

顾云秋顿了€€顿,眼神明亮,“您主动让一步,会有奇效。”

这回,鲁亮还没开口,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的店小二发话:

“你这不让我们大€€哥认怂么?!”

顾云秋只笑盈盈看向鲁亮:

“堂主在杭城药行内声望斐然,长€€期与他们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他一个外来户、大€€不了€€收拾铺盖走人,堂主你们却是输不起的。”

鲁亮沉吟不语,那小二也没明白。

顾云秋干脆也不打哑谜了€€,直敞开来说白话:

“他既想要落脚,堂主让他落就是,天长€€日久,在杭城里€€还怕庆顺堂拿捏不了€€他?何况,说难听些,大€€锦官制,县令可是三五年€€要轮调的。”

鲁亮细想片刻后两眼发亮,站起来就与顾云秋拱手:

“幸得云兄弟提点!险些坏我庆顺堂大€€事€€!”

顾云秋摆摆手,这才起身招呼点心、小陶搬箱子回去,给药草送上马车后,鲁亮将顾云秋压在杯盏下的一沓银票归还€€€€

随银票递过来的,还有一枚庆顺堂的印信。

“请柬三日后送来,云兄弟往后若有什么事€€,凭此物到€€各堂口便是。”

这给旁边的小陶都€€看傻了€€,便是萧副将也面带惊疑地看了€€顾云秋好几眼。

顾云秋笑眯眯,谢过鲁亮后,好好收起来银票和印信钻进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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