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被人杀多了,自己拿着刀也是见€€人就砍。
经过改建,云€€钱庄的二层小楼有很多房间,陈家€€大郎和€€妻子曹氏住一间、两个护院住一间,二郎和€€小邱一间。
荣伯自己在京城里有房,平日只在中午时会在后€€院的躺椅上靠一靠。
而朱先生独自住在二楼的里间,顾云秋来,就能用外间和€€最外面靠近楼梯的小备间。
点€€心€€帮忙收拾东西铺床,蒋骏吩咐两个护卫将十几口皮箱卸下后€€,就上楼帮忙看看,问顾云秋需不需要请大夫、请哪里的大夫。
铺子里没有藤椅软榻,要处理李从舟的伤口也不方便,只能临时将他搬到€€两张拼起来的桌子上。
他身上的衣服被顾云秋扒光,露出来胸口后€€背青紫一片,像是被人重拳围殴,右手上臂的伤口很深、几可见€€骨,胸膛上也破了大洞。
虽说这些伤都是外伤,但看着十分渗人。
顾云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让蒋骏摇醒小邱,让熟悉聚宝街的他去附近请个嘴严的、相熟的大夫来。
“对了,深夜叨扰,敲开门就把这个给€€大夫。”顾云秋塞了一锭雪花银给€€小邱。
小邱有些没睡醒,却还是打起精神笑€€,“东家€€,我€€晓得的。”
他手脚伶俐、人也机灵,不消三€€刻就带着一位中年大叔匆匆赶到€€,大叔见€€着这样€€的伤口也是一声惊呼,然后€€就让众人准备用物。
一听着要缝针,顾云秋就整个躲到€€点€€心€€身后€€。
烛火摇曳,小邱帮忙秉烛、点€€心€€拿着巾帕帮忙擦汗,大夫下手快准,只是针线穿过皮肉时那种€€摩擦的细声,还是让顾云秋隐隐发抖。
直到€€缝合结束,上药、裹紧伤口,顾云秋都还有些没缓过劲,开口问大夫哪天拆线时,声音都还有些抖。
他穿着粉蓝色襦裙,那大夫也未细看,摆摆手道:
“姑娘不必惊慌,此线是热气熏蒸过的桑白皮线,能代绢帛线,伤口弥合之际就能被肌肉吸收,不用拆线。”
这倒……略微有些新鲜?
顾云秋有了兴趣,身上也不抖了,虚心€€请教一番才知道€€€€
京畿的大夫近些日子都换上了这种€€桑白皮线,比以前用绢帛丝线方便太多。
桑白皮是桑根,秋末叶落时收采。
挖掉里面黄棕色的粗皮,纵向剖开成条状、晒干后€€就成了桑白皮。需要缝合伤口时,就将里面较粗的线撕除、放到€€热气上熏蒸。
适时,里面剩下的细线就会变得柔软,抽取下来穿到€€圆针、柳叶针上便能缝合伤口,能很好€€地止痛、助愈伤口。
而且各地都有养蚕,用桑白皮线的成本比用绢帛丝线低廉太多。城里的大夫们渐渐都爱用它。
顾云秋受教,再三€€谢过大夫后€€亲自送了人出去。
李从舟伤重不好€€挪动,最后€€是蒋叔、小邱和€€点€€心€€三€€人合力才给€€弄到€€铺好€€的罗汉榻上、盖好€€锦被。
他脸色苍白、唇色全无,远远看过去倒有点€€可怜。
点€€心€€不放心€€,也怕夜里明济师傅的伤有什么变化,顾云秋若是要叫人也方便,干脆将荣伯在后€€院那张躺椅搬上来,拉了帘子就靠在外间。
顾云秋劝了他两回他都坚持,无奈,只能由他。
这一夜折腾了半宿,顾云秋也是真的乏了,拆掉头€€上的绢花用了水,将身上的襦裙叠放到€€一旁就爬上罗汉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李从舟又€€发了高热。
人烧得两颊绯红、口唇干裂,顾云秋又€€烦小邱去请了大夫,同一位先生过来看诊,掀开李从舟眼皮细看一番后€€表示不妨。
“昨日那方子我€€略调一调,照旧煎着吃就是。您若实在不放心€€,可以弄点€€凉水、酒原浆,间隔三€€刻地涂擦在他掌心€€、脚心€€和€€额头€€、腋下。”
顾云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凉水好€€弄,但那酒液原浆……
京中酿造管理甚严,无有官署发酒引酒凭都不能私下烧造酿制,若有人检举,罪名闹大甚至是要杀头€€的。
而各家€€酒坊对自家€€酒的配方也捂得极严,哪会随意将原浆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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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看出来他在发愁,帮忙大夫拎着药箱的小邱笑€€了笑€€,宽慰道:
“东家€€您别急,原浆我€€能弄。”
顾云秋眨眨眼,歪头€€看他。
“您忘啦?我€€在城里酒楼帮过工,里头€€有相熟的人,您放心€€吧!”
对哦。
顾云秋这才想起来,荣伯当初介绍小邱时,说的就是这小伙子在船上三€€年,往后€€还辗转在酒楼里当过跑堂和€€帮厨。
有了酒液原浆,顾云秋守着照顾了李从舟一会儿。
等小和€€尚的脑袋不那么烫了,他才吩咐点€€心€€过来帮他重新整理了襦裙和€€头€€上的绢花€€€€
着女装的次数多了,点€€心€€也跟着陈槿认真学了梳头€€。
如€€今什么€€发、燕髻、双股辫,他都不在话下,甚至心€€灵手巧地跟着学会了贴花钿、点€€面妆。
对着铜镜扶了扶鬓边的绢花,顾云秋以薄纱覆面,从楼上下来、径直站到€€云€€钱庄的外柜后€€。
这些日子闻风过来打探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商贾和€€普通百姓,正经官宦没过来几个,唯有营造署存了大比修缮款的那位来了两回。
罗虎留给€€顾云秋的两个护卫都是好€€手,顾云秋分了其中一人出去暗中跟着这小吏。
果然发现他每回来钱庄询问试探后€€,都会七拐八扭地绕一大圈才回丽正坊,中途经过两个分茶酒店,就会与其中一个铺子的茶伯说上几句话。
护卫不好€€跟得太近,所以不知道他们具体交流什么。
但每次小吏离开,茶伯都会下意识环顾左右,然后€€才转身进€€店走到€€一处雅间,兴许就是幕后€€指使所在。
如€€此,顾云秋便把营造署这笔款子圈出来单令。
知道一切都是算计后€€,顾云秋就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往西北送信,结果信刚送出去,蒋骏就带来了朱信礼的加急函。
朱先生不明京中情况,信内的言辞却很急,说让荣伯在这段时间一定防备、细查每一笔账目,放贷紧缩、保足内库存银数量。
“扈家€€侄子根本没遇着什么事,见€€到€€我€€他反而很惊讶……”
顾云秋下意识将信的内容念出来一段€€€€
看来朱先生这回去西北,也是中了圈套、上了人的当。
有盛源钱庄那样€€的经历在前,云€€钱庄的存贷一直保持着五一甚至是三€€一的配比,即:存银五百两,放贷数仅为一二百两。
虽然流转效率不高、有些保守,但却能保障钱庄不至于被挤兑一空。
朱信礼的信上说他已启程,可从西北返回京城最快也要用上三€€五天,眼目前的状况,顾云秋只能自己应付。
站了一上午的柜,应付了来往客人。
中午,陈家€€大郎过来换了顾云秋,他则返回到€€二楼去看看李从舟。
“公子来了?”
点€€心€€被安排守着照顾,榻边摆着酒酿和€€一盆凉水。
“……小和€€尚还没醒?”
点€€心€€摇摇头€€。
顾云秋走过去,伸手摸摸李从舟额头€€试不出温度,便附身凑近贴用自己的脑门贴了下李从舟。
可他忘了他现在是个“小姑娘”,额心€€贴着花钿,一碰之下,剪好€€的花形装饰中正好€€掉了一片金箔下来,就印在李从舟眉心€€中。
佛说白毫相光,能照东方八千世界。
白毫相是如€€来的三€€十二相之一,佛经里传€€€€世尊的眉心€€有一白色毫毛,如€€日中天、能发光照亮大千世界。
所以很多佛造像里,都会用宝石、白玉和€€水晶装点€€在佛祖眉心€€。
顾云秋看着李从舟眉心€€一点€€,不知想到€€什么,嘿嘿乐了一下。
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面前的李从舟却缓缓睁开了眼,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后€€,李从舟先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又€€是女装。
顾云秋却一扭身坐下来,轻轻扒拉他手指一下,“有没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喝粥不?”
李从舟受伤身上沉,懒于睁眼,只收紧手虚虚圈住顾云秋手指。
他这一叠声的问,简直和€€那日的王妃一模一样€€。
“干嘛啊?”顾云秋挠挠他掌心€€,“又€€睡着啦?”
李从舟摇摇头€€,睁开眼睛、静静看着他。
顾云秋今日换了身粉绿色的交领半臂,头€€上扎了个俏皮的双鬟望仙髻,金箔剪好€€的贴花簪入两鬓,垂下的蓟粉流苏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怎么啦?”顾云秋的脑袋又€€偏了偏,“吃不吃?”
李从舟闭了闭眼,而后€€点€€点€€头€€,声音嘶哑含混地应了声“嗯。”
顾云秋皱皱眉,先吩咐点€€心€€下楼去给€€粥端上来,“再看看小邱煎的药,要是得了就一并拿过来。”
之后€€,除了点€€心€€离开下楼的脚步声,李从舟又€€听见€€了一阵€€€€€€€€的布料摩擦声,然后€€他感觉顾云秋挪到€€了床头€€。
不等他睁开眼,就有一只手轻轻垫他脑后€€。
“先喝点€€水,”顾云秋托着他,手中多出来一只小瓷盏,“你嗓子都烧干了。”
李从舟讶异地看他一眼,张嘴将那一小杯水喝下去。
是温水,不烫也不凉。
没想到€€还挺会照顾人?
李从舟侧目,看着提着小裙子忙忙碌碌的顾云秋,心€€里只有一句明义师兄常看话本里的江湖闲话: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待点€€心€€端着粥和€€药上来,顾云秋又€€帮忙拎了两个软垫塞到€€他身后€€,方便他能不怎么费劲儿地靠坐起来。
刀伤伤在右手,右胸上又€€有缝合的大窟窿,顾云秋根本没打算让李从舟动手,按下他微动的手臂,直接端起来托盘里的粥。
“公子,我€€来吧?”点€€心€€道。
“不用,你先下去吃饭,待会儿再来换我€€。”顾云秋用银汤匙在青瓷小碗里搅了搅,低头€€凑过去吹吹凉。
点€€心€€哎了一声,抱歉地冲李从舟一笑€€,然后€€离开了二楼。
大郎家€€的曹氏做得一手好€€菜,煮出来的粥也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