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 第174章

而在那铁匾的右首上,还有一枚太|祖最€€后一个年号时泰的印鉴,算是用来佐证方家传承数百年的证据。

这块铁匾其实€€只留下来一半,还有另外一半上面刻着的是功夫细针四个字,还有世宗的朱笔提款。

他们方家和€€被€€泰宁帝夷了€€九族的方氏不同,虽然都是方,但他们一直在京城里,祖上称齐州方氏;与€€方林远、方林图所属的淅州方氏是同宗不同支。

齐州在如今的京城西€€南,淅州则靠近关中、属陇西€€世族群。

他们这一支在京城的方氏人丁一直不兴,旁支也不多,渐渐就从一个大氏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家族,轮到方老板祖上三代€€,也就不过是一家人。

方家的功夫细针是用上等钢条打造,很是仰仗铁货的来源,在方归平那批货走失前,他一直是固定取江南铁峰山的料、漕运上京。

后来朝廷征调三成的铁货打制兵刃,方归平的货源受到影响、漕运又出了€€事,他又坚持不愿用次等钢条以次充好,所以才会去找正院钱庄借贷。

马直这时候也适时站出来,指着铁匾告诉云秋,“原来您知道,那便省了€€我们不少口舌,您瞧瞧€€€€这方老板竟然要€€拿自家店招做当物。”

“我说这是他们铺子上的百年招牌,没有当给我们的道理,便是真能当,我也估不出个价来。结果是左劝右劝,方老板他都不听、坚持要€€当。”

云秋皱皱眉,转头又去看那几口箱子,“那这些呢?”

“这些是方老板收拾出来的几件皮货和€€衣物,成色都属上乘,我都看过,是可以做当物的,只要€€请小陶点数、记档就能放款子。”

“只是……皮货和€€衣物?”云秋压低声音。

皮货衣物柔软,折叠起来并不占地方,他的意思是€€€€只装这写东西€€就能装出七八口箱子?

马直点点头,也跟着放轻了€€声音,“东西€€我们都查验过,确实€€都是衣物不假。”

方归平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轻声密谈,忍不住轻嗤一声,“云老板和€€您这大掌柜嘀咕什么呢?我这店招可是货真价实€€的百年古物。”

“您误会了€€,”云秋笑了€€笑,“我们放轻声音,不是在议论您这铁匾,而是€€€€”

他并没有明讲,只示意方归平回头看恒济解行的外面。

云€€钱庄和€€恒济解当在聚宝街上很出名,每回闹出点什么动静,外面都会聚集许多好事看热闹的人,那些人也不堵着店铺,就聚在河边远远看着。

见方归平不懂,马直点了€€一句:“东家是顾及着您的面子。”

都是当老板做生€€意的,一人就要€€拿着自己家的衣物、皮货甚至店招来典当,另一人却能拿出金银支取,这传出去肯定是不好听。

方归平默了€€半晌,最€€终自嘲一笑,“云老板想得周到,但我既已走到这一步,从摘下店招那一刻起,也就不怕您和€€大伙儿€€笑话了€€……”

云秋端详他神€€情有异,正好他心中也有怀疑,便干脆顺着方归平的话往下说,“既如此,那……打开箱子,我细瞧瞧。”

有东家吩咐,马直和€€小钟当然是照办,跟着方归平送货来的几个脚夫也帮忙,咔咔几声就给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了€€:

前面两口箱子里装的都是貂皮、狐裘,后面五口箱子里也装的都是绫罗绸缎、明暗绣着各种团纹的长€€袍、披风,还有一箱子鞋、帽、冠、扇。

东西€€如马掌柜所言,都是好东西€€。

但云秋越看,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就越盛€€€€

他一变不动声色地查看着,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还在几口箱子边停留片刻,吩咐人翻弄箱中的衣物仔细看了€€看。

绕到那最€€后箱鞋帽冠扇旁时,借着马掌柜和€€小钟身形的遮掩,云秋偷偷从后打量了€€一眼方归平:

眼下是正月廿五,京城的天儿€€还没彻底暖起来,惠民河上的冰虽然化了€€,但天气还偏凉,大多百姓身上都还穿着夹袄、踢着棉鞋。

像云秋,没有天生€€体€€热的小和€€尚陪着睡,他到夜里还要€€烧炉子、盖两条被€€子,再焐上一个手€€炉。

结果眼前的方归平、方老板,如今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衣,袖口还破了€€线。而且他脚上就踩了€€一双再普通不过的黑布鞋,腰间连块玉佩都没有。

若说典当,其实€€玉佩、镯子、金银器这些东西€€是最€€好的选择,甚至比皮货还要€€更好一些。

它们轻便小巧,带在身上不费力气,而且往往有很高的价值。很多来典行的人,拿出来的都是珠宝玉器饰物,像是这么多衣物的,还真是少见。

而且,最€€让云秋觉得诡异的是:

方家明明是一家三口人,除方归平外,家中还有他的结发妻子以及一位刚足月的小女儿€€,但这些箱子里,也只看见了€€男子的衣物,而没有一条襦裙。

倒不是云秋偏爱小裙子,而是按着常理来说€€€€同等用料下,女装的价值要€€比男装高一些,上面的针功多、用的配饰也多。

即便方家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那也应是先€€拿更加值钱的裙子出来变卖。就算方归平爱妻、宠女,在家里陷入窘境时,箱中之物也该是男女各占一半才是。

但这些箱子里,连扇子都只有男子用的折扇,面扇、团扇便是一柄也没有,云秋皱了€€皱眉,最€€终没说是同意典当还是不同意,只让人先€€关上箱盖。

“张大哥,劳动您带着这几位大哥到对面茶摊上稍坐,”云秋冲那些脚夫笑笑,“实€€在抱歉,铺子里地方小,茶钱记我账上就是。”

脚夫们是没想到出来干活还能有茶喝,当然乐呵呵就跟着张勇去了€€。

不一会儿€€,店内就剩下云秋、方归平、马直和€€小钟。

云秋对着方老板做了€€个请的动作,邀他坐。

方归平抱着手€€,没有动,“怎么?云老板是要€€与€€我压压价儿€€?”

云秋却只是坐下来,仰头看着他,轻声问道:“方老板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是不是?”

方归平一愣,脸上挑衅的冷硬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而尴尬。

“铁货吃紧、漕运翻船,”云秋看了€€方归平一眼,“偌大的家业要€€您奔走支撑,您辛苦了€€€€€€”

马直顿时明白了€€云秋意思,他走上前来,扶着方老板坐下来,“可不是呢,铁货的事真是您走背字儿€€,您真犯不上用这百年店招典当呢。”

“是呀,”云秋根本不给方归平开口的机会,他续上话,指了€€指那些箱子,“若依我的意思,这些东西€€您还是都带回去。”

马直一愣,这回是没摸准东家意思。

那方归平也一下跳起来,“姓云的你什么意思?!我家的店招你不要€€就算了€€,那些绫罗绸缎、皮货料子都是上等货色?怎么你家开当铺还挑客的?!”

他这一下发作起来,嗓门极大,便是路过的百姓都要€€驻足观瞧两眼。

云秋也不恼,只看着他笑笑,然后转头喊了€€小钟,让他去隔壁的账上支取出来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你跟朱先€€生€€说,走我的私账,要€€衍源的庄票。”

等小钟领命去回来,云秋才将那庄票塞到方归平手€€中,“方老板今日带着店招登门,是看得起在下,只是谁家里没有个急难险重的?”

“您是永嘉坊的前辈,方家功夫针和€€铜镜又是百年的老字号,店招和€€牌匾依我的意思,您还是都带回去,尤其是箱子里的衣裳。”

“早春时节,您就着一席单衣呢。家里人、铺子上的伙计可都还等着您发话,您若是病倒了€€,他们要€€怎么办?”

云秋说着,又重重将那庄票往方归平手€€中压了€€压:

“都是生€€意人,我们跟您那铺子就隔着一条惠民河,没什么困难是撑不过去的,这个算我借您的,也不用您打借条,今日店铺内外的百姓都是见证。”

“而且我信您为人,也信这块方家百年老字号的招牌,”云秋笑着后退一步,“东西€€您拿回去,钱您慢慢换,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他说得诚恳,方归平却瞪着他,表情越来越复杂,最€€后竟然赤红了€€双目、嘴角颤抖起来,好像是见了€€鬼一般。

然后不等云秋反应,方归平突然重重地推了€€他一把,那庄票他也没接,只是大喊一声来人,就带着他那些脚夫们重新搬动起箱子。

“……不要€€就不要€€,说这么多做什么!”方归平虽然是在说狠话,可他看向云秋的眼睛却带上了€€泪光,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扭头,“我们走!”

远远看着那群人离开,马直扶着云秋,忍不住愤愤说了€€两句:

“这方老板平日看着是个挺和€€善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云秋却长€€舒了€€一口气,闭眼、轻轻扶了€€下额头正待解释,睁开眼却发现面前多出一叠方巾。

仰头眨眨眼,却听见逆光站在他面前的人嘴角微翘,墨色眼瞳看着他、戏谑地轻声说了€€三个字:

“小菩萨。”

云秋的眼睛亮了€€亮,而后又撇撇嘴,“小和€€尚不懂,我要€€不这样,刚才那家伙可就要€€害我啦€€€€”

第065章

“害你?”李从舟收起脸上€€的笑容, 表情渐渐严肃。

云秋点点头,牵起他的手,“来, 进来,我与你细说。”

他拉着李从舟去钱庄二楼, 路过张勇身€€边时吩咐一句,“张大哥,劳烦您帮忙给他的马牵进我们院中。”

“哎,好嘞。”

李从舟那匹高高大大的大宛黑马停在解行门口, 吸引了很多本€€就在店门口围观百姓的目光。

马背后挂着箭袋和行囊, 云秋轻轻咬了下嘴唇:看来小€€和尚又要€€走€€了。

过月洞门时, 张昭儿正好从灶房中出来, 她€€定€€是又说了什么漂亮话哄得曹娘子开心, 手中竟多了一小€€盘新炸的糖酥。

瞧见€€云秋牵着李从舟走€€进来, 小€€姑娘的眼睛转了转, “东家,您这牵着‘老板娘’是要€€去哪?”

……老板娘?

李从舟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云秋先嘿嘿一乐,十分欣赏小€€姑娘的大胆, 他摇晃两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故作€€高深道:

“我们€€要€€去说床头话,小€€孩子可不兴听。”

张昭儿一愣后脸蛋红了, 不过, 她€€还是看着他们€€掩嘴偷偷笑,然后又冲着李从舟挥挥手, “那‘老板娘’再会,我去内库辑录啦!”

而高大冷峻的“老板娘”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挑挑眉, 转头饶有兴味地看向此地两间€€店铺的老板:

“哦?”

云秋被他那充满攻击性的眼神一扫,耳根处微微爬上€€点红云,他扭过头不看李从舟,用€€力拖了他一把:

“走€€啦走€€啦,不是说要€€听我解释的吗?”

李从舟由他拽着,给足“小€€老板”面子,但等到上€€到钱庄二楼的房间€€门口,他却从后俯下身€€、突然袭击€€€€将€€云秋给从后拥住、堵到了门扇上€€。

“只是解释啊?”李从舟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沙哑的闷笑,“好可惜,我还以为‘东家’真要€€与我说两句€€€€‘床头话’呢?”

云秋被他搂着动弹不得,刚才爬上€€耳根的那点红像是炸开在天空里的烟火,一下就给他整个后颈都染红。

云秋用€€手肘捅他,“……你好烦人啊!”

李从舟低笑两声,松手、由着他开门。

进到小€€房间€€里,云秋径直跑到圆桌旁,翻过来桌上€€的陶杯酒给自己倒满一杯水咕咚咚仰头灌下。

然后他撑在桌子上€€呼吸起伏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头气呼呼地瞪了李从舟一眼。

李从舟举起双手,讨饶似地摇摇头。

云秋这才指了凳子要€€他坐,讲起来刚才方老板的种种异样:

“寻常人遇到困难怎么会想到当掉家里世代相传的店招,就好像皇室再艰难、再四面楚歌也不会想到要€€将€€传国玉玺丢掉吧?”

“按常理,一位店主在经营上€€遇着问题、家里有困难,他会先找相熟的亲戚朋友帮忙,然后即便€€要€€借钱、典当,也不会在家门口。”

“被熟人知道了,多丢脸。”

“但刚才€€€€”云秋屈起食指点点桌面,“刚才方老板却一反常态,他不仅大张旗鼓来我们€€店,还抬着自家的铁店招,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我们€€解行一样。”

“而且,明明他店上€€就有伙计,他却偏要€€雇几个不熟的脚夫来抬箱子、抬店招,你觉得€€€€这像是走€€投无路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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