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徐振羽细想,宁王妃已经带着人来到了他€€面前€€€€
“兄长!”妹妹开口€€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你€€……你€€的眼睛有救了,这回是€€……是€€陆老€€先€€生,还有他€€的传人小陶大夫。”
不等徐振羽反应,陆商就摇摇头,纠正道:“他€€叫陶南星。”
一个时辰前,在云€€钱庄。
小陶看着陆商只问了一句话,“你€€既肯替我作保,那€€你€€敢不敢陪我去揭皇榜、上宁王府,提镇国将军治疗眼疾?”
他€€没问陆商能不能、行不行,而是€€问他€€敢不敢。小陶甚至都€€没要求陆商去看徐振羽,而是€€说“他€€”要揭皇榜,不用陆商。
陆商看着年轻的小陶,最后只是€€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小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正小声骂了句胆小鬼,陆商却背着他€€的药箱去而复返,还冲他€€挑眉笑了笑:
“这有什€€么不敢?”
小陶看着他€€,终于也跟着笑起来,转身上楼背下来自己的小药箱,然后拉上陆商:“走!”
瞧着这一老€€一少两个出门€€,云秋调派了一个护卫大哥跟上去,然后自己不放心,带上点心一路跟着,将他€€们送到了和宁坊。
等小陶揭下来皇榜,云秋却不再跟了,只是€€远远看着他€€们过桥、到武王街上,然后再由王府管事亲迎进去€€€€
点心陪云秋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其实他€€们只要登上桥,就能够瞧见王府里€€迎出来的人,远远他€€甚至都€€听见王妃的声音了。
但云秋只是€€笑着目送小陶和陆商迈入宁王府大门€€,然后就毫不留念地转身,“走,我们去昌盛巷看看,聚宝街、雪瑞街上有没有新的铺子挂牌。”
点心犹豫片刻,最终笑着点点头,选择了不问。
当初公子能了无牵挂、什€€么东西都€€不带走地离开宁王府,如今,也定然是€€有自己一番筹谋,不见也就不见吧。
“公子还是€€想做生药生意?”点心记着云秋前不久提过这事。
“是€€啊,”云秋走了两步,忽然冲点心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你€€猜€€€€经此一事后,我邀陆老€€爷子帮我看药局,他€€愿不愿?”
点心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宁王府,然后又想到南漕村里€€陆家的种种陈设,最后他€€笑了笑,跟着云秋去往官牙。
……
宁王府内。
在小陶问诊切脉观瞧病人之时,陆商简单给王妃介绍了下小陶的身份,他€€倒没空提他€€们与韩硝的纠纷,但王妃也从流言里€€猜出个八九分。
正巧他€€们说完话,小陶也收拾起脉枕。
王妃观察他€€神情,也一时瞧不出来好歹,便只能开口€€问:“陶大夫,家兄这眼睛,还……有得治吗?”
小陶皱了皱眉,看向王妃叹了一口€€气。
王妃一下就从座椅上蹿起来,手€€里€€一块锦帕都€€绞紧。
陆商有些疑惑,他€€虽没上前搭脉,但远远一看镇国将军应当是€€外毒所致的翳膜侵遮,这不是€€什€€么绝症,汤方、点剂再佐以€€针灸定能痊愈。
€€€€陶青当年就尤善治疗眼疾,小陶展露出来的医道天赋也极高,没道理治不好一个翳膜侵遮。
下一瞬,小陶却拧着眉看向王妃,“区区不过一个翳膜侵遮、毒邪障目……啧,你€€们京城人的钱还真是€€好挣。”
王妃心绪起落,连徐振羽都€€一下从桌边站起来。
“诶诶诶?”小陶连忙给他€€摁回去,“都€€说你€€是€€毒邪入体了,你€€得保持心绪平稳、心境开阔,不能上火着急,坐回去、坐回去。”
“陶大夫!您说这能治?!”王妃不敢相信地又确认一道。
虽然三番两次被人质疑,但病人这一看就是€€高兴傻了的模样,小陶也没计较,直接取笔来写汤方:
“这个退翳还睛的汤方是€€我爹在青松乡里€€行走多年总结的,最是€€灵验,附近十€€里€€八乡的翳障的大爷大娘都€€是€€用的这个。”
“取二两苍术用米泔浸泡一宿后切开烘焙干,再取甘菊花、蔓荆子、谷精草各半两捣罗为散;去角炒过的蒺藜子半两、烧过的牡蛎或牡蛎粉半钱,仙灵脾、生地黄各半两;加蛇蜕五条,桑叶、蝉蜕和地骨皮各洗一两,每服二钱匕,水一盏,兑竹叶、荆芥煎至七分,去掉药渣后,温服。”
边说边写完药方,小陶又看了眼徐振羽道:
“我看您也是€€个急性€€的主儿,若想单用汤方根除您的病,时间耗起来只怕您等不急,所以€€€€€€您这府上有八子丸么?”
后面半句是€€转过来对€€着王妃说的,王妃却摇摇头,表示从未在府医、太医处听过。
“是€€……成药么?或是€€什€€么秘方?”王妃问,“只要能治好兄长,您尽管吩咐,我请他€€们往外面买来就是€€了。”
“那€€倒不用!”小陶连忙拦住王妃,他€€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只长匣子,里€€面码放着七八枚梧桐子大小的蜜和丸。
观瞧匣子的大小,应该原本是€€装着十€€枚二十€€枚的。
“这丸子不难制,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丹方,您请府上的大夫抓了青葙子、决明子、葶苈子、车前子、五味子、枸杞子、地肤子和茺蔚子,然后再加上这几味€€€€”
小陶往纸上写了生干地黄、黄芩、麦冬、赤茯苓等合共八样药材名,“把这十€€六味药材都€€捣碎成粉末,加上蜂蜜炼制成蜜和丸。”
“大小就跟我这样差不多的,”小陶比划了一下,“每服两至三丸,茶水、温米汤送服,一日三回地吃着。”
他€€将盒子并方子推给王妃,“我不知€€道上京来还要治疗翳膜侵遮,所以€€这半匣子是€€之前带去给乡里€€的……您拿去给府医看看吧。”
王妃连连感谢,忙招人去给几个府医都€€请过来。
“那€€……”徐振羽看不见,却听着这年轻人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已经信了几分,“敢问陶大夫,这般用汤方、蜜和丸,还需得多少日呢?”
小陶啧了一声,小声嘟哝道:“……还好你€€是€€个大将军,不然你€€要是€€我们村里€€的大爷大娘,听见你€€这话我就要揍你€€了。”
徐振羽忍笑,他€€发现了,这位小大夫也是€€个性€€情中人。
小陶敲了敲桌子,“你€€这毒侵入眼睛的时间长了,本来按着我的心思是€€要三个月一个月的,但……你€€既然着急上前线,我再替你€€施针吧。”
“只是€€针皆要扎在你€€脑袋上、眼周围,”小陶认真说明,“因为要注意你€€眼睛的情况,所以€€你€€得生受着这些疼,不能用麻沸散。”
徐振羽却摆摆手€€,只问时间要多长。
“这个要根据你€€体内的毒来看,”小陶想了想,“短则三五日,长则一旬半月?”
“就能复明吗?!”徐振羽一下握住小陶的手€€。
小陶抿抿嘴,想挣脱没挣动,只能拧着眉嘟哝,“……当然你€€要是€€太疼挣扎的话,效果会不太好,到时候可能得给你€€绑起来。”
徐振羽松开他€€后,坐回椅子上却哈哈大笑起来。
只要能重见光明,疼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候,王府的几个府医过来了,他€€们有认识陆商的有不认识的,但进来后脸上都€€是€€激动的表情,纷纷躬身跪下大赞小陶那€€个蜜和丸。
“回禀娘娘,我等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消翳之方!今日算是€€开了眼,想过来拜见高人,也想留请神医在府上多住几日,我等也好讨教一二。”
听见他€€们这样说,小陶是€€挠挠头、求助地看向陆商。
陆商捋捋胡子只当没看见,脸上的表情却是€€欣慰而骄傲:
€€€€当年,他€€并没有看错人。
而王妃和徐振羽两个都€€彻底放下了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府上的府医都€€是€€跟了他€€们多年的,他€€们都€€认可的医术,那€€确实是€€神医。
唯有小陶被夸得不好意思,最后只能粗声粗气地问王妃他€€们住在哪。
“那€€陶大夫和陆老€€先€€生你€€们现在住在何处呢?”王妃问,“有无行李?我请人给你€€们带过来,王府客舍宽敞,这就能收拾出来。”
小陶一句永嘉坊云来钱庄都€€到嘴边了,想了想又吞下去,和陆商对€€视一眼后,皆说自己没有行李,就身上这个药箱而已。
他€€们光顾着看诊,却忘记了€€€€
这里€€是€€宁王府,是€€云秋从小生长了十€€五年的地方。
两人都€€默契地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提云秋,然后就由王妃安排着住在了王府上。
等一切都€€安顿下来,王妃还替丈夫解释了一句:“冷水峪上近来有民变,王爷不是€€有意怠慢,二位莫怪。”
然而,冷水峪桃花岭上的民变已然闹开。
桃花关€€一处的百姓闹事,附近十€€里€€八乡的灰户渐渐都€€跟着参与,一个个集结到桃花关€€昌丰村、在村口€€的窄口€€上修筑起防御土墙。
闹事的灰户们甚至将阳谷村、昌丰村里€€其他€€不愿和他€€们一起闹事的村民们绑起来做了人质,就要逼着朝廷推翻护林碑。
京城里€€有人揭掉皇榜的事儿已经传到了浑山镇,宁王坐镇在军中正着急呢,却见萧副将着急从山上返回、满脸的不快:
“爷,那€€包大又提了要求,说要他€€娘子回来,才愿意归还乡上孙衙役的遗骸。”
“他€€娘子?”宁王满脸错愕,“就他€€那€€样的还能讨着媳妇儿?”
“……是€€买来的,叫珍娘,”萧副将问宁王示下,“你€€看这……找是€€不找?小六他€€们几个倒是€€已经准备好了弓|箭手€€和火|药。”
与此同时€€€€
云秋和点心两个刚跟着官牙从永嘉坊出来,就在武林园门€€口€€的桥上撞见了那€€个脸上烫着伤疤的珍娘。
她远远看见云秋,竟是€€扑通一声跪下来那€€头便磕:
“恩公,求您搭救€€€€宝儿被人掳走了!”
第070章
珍娘哭得极伤心, 跪在地上咚咚磕得一下比一下重,桥上铺砌的是防滑的棱花碎石子,才两€€下就€€擦破了她€€的头。
她€€动作极大, 挽着发髻的木簪也应声落地,一头沾染油污的长发散开来, 显得整个人€€更加狼狈。
脸上藏好的伤疤也因此露出来,恐怖的疤痕和被灼伤的眼睛吓得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连声惊呼、退避三舍。
即便是在桥上隔得远,云秋也隐约听见了一两句“妖怪”、“好丑”的议论,他忙支使点心打€€发了那个官牙, 自己上前扶起珍娘:
“您别着急, 慢慢说€€, 宝儿怎么会被人€€掳走?有没有报官?”
珍娘摇摇头, 被扶着站起来后才发现桥上桥下聚集了这€€么多人€€, 她€€看着云秋又要跪, “恩公对不住, 我刚才、刚才是一时情急……”
她€€也知道自己这€€张脸,大庭广众这€€么多人€€, 珍娘怯怯看着云秋,生怕惹恼了这€€位小恩公, 他便不帮自己了。
云秋看看周围的人€€,在心底€€了一声,转头拉着珍娘回云€€钱庄, 请曹娘子简单替她€€梳洗上药、重新挽了发髻, 才听她€€细说€€详情。
原来自从前些日子云秋告诉珍娘桃花关上闹事后,她€€就€€一直带着小宝住在城内的慈云观。白日到食肆帮厨, 晚上到观内借住。
白云观的观主静真师太是个极和善的人€€,观中众女冠也多是良善温婉之辈, 素日除了修身抄经,也会腾空出来做些缝补浆洗之事。
女子间相处总是更亲密贴心,女冠们得空也会帮着珍娘照顾小宝,教€€他认字、陪他打€€闹嬉戏。
而€€珍娘在得知昌丰村生了民乱后,等了两€€天发现包大并没有找来€€€€往日她€€三天没回去或者没送钱回去,包大都要喝得醉醺醺地来找她€€。
找到了就€€免不了一顿打€€,甚至边打€€还边拖着她€€、当着小宝的面儿做那种见不得人€€的恶事。
虽然害怕,但珍娘心里难免重新燃起希望:趁此机会,她€€是不是能带着宝儿离开京城、远远逃开包大的魔掌。
但离开京城需要路费盘缠,珍娘在食肆帮忙的工钱并不多,她€€便又寻了份给€€酒楼洗碗的夜工。做到子夜时分€€,能拿两€€倍于食肆的钱。
不过夜里带着孩子出门并不安全,珍娘便向静真师太陈情,请她€€和众女冠在夜里帮忙看顾小宝。
静真师太自是愉快答允,几个年轻的女弟子也表示很愿意替她€€照顾小宝,然而€€第三天晚上,也就€€是昨日夜里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