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块他至今都有印象:粉红色透明€€一块,在€€日光下闪着七色光,乍看上去很像一块好吃的糖。
“臭婊子€€……”包大暴呵,“你算计我!”
他上前两步,拽住珍娘就要打,云秋却急急拉着珍娘后€€退,点心也€€适时上前接住包大这一下。
点心习武多年,力气也€€不小,包大被他攥住竟是一点儿动不得。这时候包大才觉得云秋来头不小,立刻眯起眼€€睛后€€撤一步。
“点心小心!”
寒芒闪烁,包大竟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险些划破点心手臂。
点心也€€回身后€€撤,手里提着的一盏灯笼被点燃,他干脆丢下上面的提灯,只拎着那一截提棍儿做武器。
包大一击不中,也€€不跟他们缠斗,转头捏着刀就跑。
聚集在€€村里的灰户都被他叫来吃席了,剩余一两个守道的根本不算战力,若他留在€€这,才是要被外头的官兵生擒。
包大不接受这样的失败,只觉是珍娘这臭娘们算计他,匆忙逃窜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人、撂狠话:
“你给老子€€等着!”
珍娘瑟缩了一下,可看着那群被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快意,她也€€深吸一口€€气,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这是你应得的!”
云秋见包大掉头跑,就知道他是要去点燃引线。
他忙拉着点心、珍娘往村口€€跑,一边跑还一边给对面的银甲卫嚷嚷,说明€€了此间情€€况。
其实在€€点心的灯笼落地之时,陡然€€明€€艳的火光就吸引了埋伏在€€周围弓|弩|手的注意,这会儿他们又嚷嚷起来,立刻就有反应快的一道劲弩射|向包大。
银甲卫的弓|弩|手自是万里挑一,一支带有倒勾的弩|箭从后€€直接扎穿了包大的小腿,他闷哼一声抱着右腿倒地。
萧副将去请暗部,现在€€应当在€€回来的路上。
宁王一直等在€€拒马前,听见声音后€€更直接扑出拒马、手持长剑直奔昌丰村€€€€那村妇!不是说好了会提前给信号么?!
若是惹急了那帮灰户,他们直接炸了桃花关可怎么好。
€€€€他家秋秋可还在€€里面!!
宁王心急如焚,在€€弓|弩|手的掩护下直奔到昌丰村口€€,两个戴着藤帽的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剑抹了脖子€€。
距离太近,血溅到宁王身上,但他看也€€没看一眼€€,径直朝村子€€里赶。
跟在€€他身后€€的银甲卫开始敲锣,让昌丰村原本的村民们听见响动不要出来、以免误伤,现在€€是他们攻进了村寨。
几个守在€€阳谷村道口€€的灰户闻讯赶来,远远看见包大痛苦地躺在€€地上,便知道他们的事情€€要坏€€€€
“大哥!”
“大哥你没事儿吧?!”
包大白着一张脸,却是扯过旁白一截细木柴横到嘴里,然€€后€€抽出来人的刀,一下砍断了射进腿里的箭尾。
然€€后€€他借着柴火棍当拐杖站起来,远远瞧见云秋、珍娘离开的背影,便是一指那边对那几个灰户说:
“捉住那两个娘们做人质,我们兴许还能活命!”
灰户不疑有他,包大说什么他们都听,立刻是提着兵刃追了上去,借着这几个愣头青的冲锋,弓|弩|手顾不到包大,他也€€一瘸一拐躲到了一堵矮墙后€€。
转瞬间,身后€€就响起了嗖嗖箭簇破空的声音,几个灰户根本没想到他们信赖的大哥会用他们的性命当诱饵。
噗地声音先€€后€€响起,这几个人才往云秋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就被射|杀在€€当场,而包大也€€借着这么一点时间、悄悄爬过那段矮墙。
他将引线藏在€€了村中大槐树井的边上,这口€€井因€€旁边有一棵百年老槐树而得名,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正好能做掩体。
只是从矮墙到槐树还有一段没有任何遮挡的土路,包大将自己藏到蓝三姑家的牲畜棚后€€,然€€后€€眯着眼€€睛算计自己要如何活着蹿到大槐树。
他手中就只有一根柴火棍,附近也€€没什么能够用的上的东西,他正东张西望呢,那边宁王就已经带人杀进村子€€来。
铜锣声咚咚响,士兵铠甲铿锵。
宁王眼€€瞧着就要走到云秋身边,可包大也€€终于注意到自己身后€€靠着的牲畜棚里有三姑养的很多只鸡,还有他们家里一头耕牛。
包大立刻就有了主意,他转身、费劲儿地用手里的柴棍捅开了牲畜棚的门,然€€后€€捡起手边的小石头一下打在€€牛身上。
耕牛受到惊吓站起来哞了一声,包大更是乘胜追击、接二连三地用小石子€€打窝在€€棚里的母鸡,母鸡被吵醒、咯咯哒地叫了两声。
但这点动静明€€显还不够大,包大看见耕牛动了两下就不动了,又给目光转向了牲畜棚上一盏吊着用来照明€€的油灯。
油灯挂得很结实,用小石子€€是打不下来的。他犹豫再三,终于是豁出去了€€€€将手中的柴火棍顺着牲畜棚的缝隙捅进去掀翻了油灯。
油灯掉下来,四溅的火星碰上牲畜棚里的干草,一下就腾起熊熊烈火,耕牛和母鸡们受着火光惊吓,愤愤挣扎着从棚里逃出。
那头耕牛原本是拴着的,可是求生的本能让它疯狂挣扎起来,竟扯断了绳索就往外跑去。
耕牛几乎是一个农家最重€€要的财富,为了买这头耕牛、蓝三姑险些熬瞎了眼€€睛,她根本不顾丈夫的阻拦,冲出去就要护着她的牛。
而那些扑棱翅膀的母鸡,也€€闹出了漫天鸡毛,成为包大很好的掩护。
他咬牙、朝着大槐树的方向一扑,结果丢掉柴火棍后€€行动不便,动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灵活,才跑了一步就重€€重€€摔倒在€€地。
发现了目标的弓|弩|手才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立刻又往他没受伤的腿上补了一箭,包大再也€€忍不住,嗷地发出凄厉的惨呼。
惨呼声惊动了更多的弓|弩|手和银甲卫,那个敲锣的更远远扬声道:“包大听着€€€€!昌丰村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你若不想犯下更重€€的罪,还是快些束手就擒吧!”
更重€€的罪?
包大在€€心里嗤笑一声€€€€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
他一口€€咬在€€自己的下唇上,然€€后€€双手撑着往大槐树那边爬,弓|弩|手继续放箭阻止他,但因€€为距离太近、反而没有再射中包大。
包大顺利来到了大槐树后€€,然€€后€€阴笑着从怀里拿出火折子€€。
村里各种各样的声音太吵,他那点吹火折子€€的声音自然€€被掩盖,眼€€瞧着引线被点燃,包大也€€长舒一口€€气,脱力地靠倒在€€大槐树上,发出桀桀怪笑。
偏偏有大槐树的遮挡,躲在€€树上的弓手们看不见他动作,宁王等人也€€没能瞧见其中的危险,他的目光只看向火光下的……云秋。
云秋躲了躲,也€€自知躲不过。
刚才他在€€村中喊了“点心”之名,现在€€距离这么近,宁王目力极佳,没道理认不出他来。
云秋只能吞口€€唾沫,小心翼翼站起身,正准备提起裙摆给宁王行礼。宁王却忽然€€目光一动,骇然€€扭头看向大槐树的方向€€€€
“快撤!带着百姓撤退!”
“引线被点燃了!”
他这么一说,安静下来的众人也€€听见了那嘶嘶声。
银甲卫虽说是宁王的私兵,但也€€是能上战场的锦朝军人,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没有道理丢下老百姓自己跑的道理。
宁王想了想,先€€吩咐树上的弓|弩|手继续策应,然€€后€€自己带来的士兵们尽快叫那些村民撤离,本来他是想疾步过去亲自了解那姓包的。
但走了一步后€€,又陡然€€顿住脚步。
他咬牙,点了两个银甲卫的名字,“你们尽快过去、看住匪首,然€€后€€看看有没有办法弄断引线,阻止爆|炸。”
两个银甲卫对于他的命令没有异议,当然€€是动作飞快地跃墙、上房避开逃难的村民们朝着大槐树去。
宁王素来身先€€士卒,这回是第一次破例。
他胸膛起伏两下,突然€€扯下来身后€€的红斗篷,一下盖到云秋脑袋上,然€€后€€一弯腰、手臂穿过他的臂弯、直接给人抱了起来。
云秋啊了一声,然€€后€€顶着那红斗篷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点心见宁王脸色不虞,生怕王爷动怒责罚云秋,便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道歉。可是他越说,宁王的脸越黑,最后€€直给人抱回了拒马后€€,才停住脚步。
隔着一重€€红斗篷,云秋看不着宁王那张冷厉的脸,但宁王周身的怒意他感受到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缩成一团、也€€不敢说话。
他停步太猛,点心要不是练过就该撞在€€他铠甲上了。
“……责罚?罚你有用吗?!”宁王深吸一口€€气,转头语速飞快,“你知不知道这山上有多危险?!就带着公……带着‘小姐’这般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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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心闷着头连连应是,是了两声后€€,才猛然€€抬头“咦”了一声。
€€€€刚才王爷他说什么?
小、小姐……?
被宁王抱着的云秋也€€愣了愣,在€€红斗篷下猛猛眨巴眼€€。
宁王被他这声质疑闹得面色多少有点尴尬,轻咳一声竟红了耳根,他本来想将云秋抱到中军帐,但想想这回出来帐中只有行军床。
那窄小的木板床他们家秋秋怕是睡不惯,时间紧迫,他视线左右逡巡一番后€€,最终选择将云秋放到了他们来时的马车上。
云秋屁|股挨着车板,正想扒拉两下给头上的红斗篷摘下来,宁王就摁住了他的手,转过身去气呼呼地指责起点心:
“好人家的……小姐怎么能抛头露面?!”
点心懵了。
宁王却多一眼€€都不看他,转身招来几个留营的银甲卫,一指马车上盖着自己红斗篷的人,“看顾好他!”
交待完这些,宁王稍稍平复了下自己咚咚直跳的心,然€€后€€握紧拳转身,急速地往昌丰村里面跑€€€€
灰户们可有炸|药,那些能凿山的炸药真被点燃了大家都没命。
包大的引线很长,他点燃以后€€就因€€为是血过多而昏了过去。上前的银甲卫看他晕了,而且行动不便,就分了一人留守、另一人去追那引线。
引线一直通往大山深处,火星子€€蹿得极快,像是划破长空的流星。银甲卫快步上前,抽刀砍断那一截被引燃的线。
嘶嘶两声,火星熄灭。
就在€€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时,银甲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噗地一声,那是一种人体血肉被扎穿的声音。
他们两人回头,正好与循声找过来的宁王看了一个对眼€€儿。
而大槐树下,古井旁:
不知什么时候逆着人潮找过来的珍娘,手里不知从哪儿捡了一把杀猪刀,竟然€€是一刀扎进了包大的胸口€€。
包大靠在€€树上,这一下给他又疼醒了。
看着眼€€前满面疤痕,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的女人,他终于是有些害怕了,他抬手挡了挡,唤了一声珍娘。
珍娘力气小,能扎包大也€€只是因€€为杀猪刀尖。
听见声音,珍娘握刀的手紧了紧,眼€€珠一转看向包大:他还能叫她,说明€€他还没死、还没死……
珍娘啊地高呼一声,抽出那把刀就又朝着包大砍去。
“哎,这位夫人……”
“您……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