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甲卫和宁王在€€旁边想拦,可珍娘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一刀先€€划伤包大抬起来阻挡的手掌,然€€后€€再一刀割他腿上。
包大连喊了两声救命见银甲卫无动于衷后€€,又改换了思路来求珍娘,“珍娘、珍娘,我是你丈夫啊,想想孩子€€!想想我们的孩子€€啊……”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珍娘就看着他、慢慢拎起那把滴滴答答落着血的尖刀突然€€诡笑起来:
“丈夫?你这样的歹徒强人配当别€€人的丈夫吗?!至于孩子€€……孩子€€……我只盼着小宝从来没有你这样的爹!”
说着,她又扑上去想捅包大。
结果包大瞅准了时机,一下打掉了珍娘手中的刀,他是受了伤,但力气上到底是个男人,真是近身|肉|搏起来,珍娘根本不是他对手。
包大反手甩了珍娘一耳光,“臭婊子€€看清楚!老子€€是你什么人?就凭你也€€想杀爷爷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只剩下一只手也€€能给你脖……啊!”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他低估了珍娘对他的恨。
没了刀,珍娘就拿下头上的簪子€€捅,簪尖很利、一下就扎进了包大的脖子€€里。刚开始那孔洞里并€€没有渗血,包大也€€只是惊骇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而头发披散下来、眼€€中疯狂更甚的女人,却没给他半点反应的时间,一下用力又将那簪子€€给拔了出来,然€€后€€不住地用力往他脸上、身上扎。
包大更慌了,他破口€€大骂珍娘是疯女人,用力给她往后€€一推掀翻在€€地,自己转身就朝着大槐树的方向爬去。
€€€€他刚才用眼€€角余光看见了,有个婴儿被落在€€那儿。
只要……能靠近那个孩子€€!
那是他唯一的希望,只要能给孩子€€抢过来抱在€€怀里,他就、就能有新的人质,朝廷官兵不会滥杀无辜,还要忌惮山中的炸|药。
他一定能活命。
包大盯着那孩子€€目光灼灼,哪怕身后€€爬起来的珍娘一直在€€追着打他、扎他,他也€€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但就在€€距离那婴孩的襁褓只有一寸距离时,包大忽然€€听见了破空而来的箭簇声,他抬头想辨别€€方向,可下一瞬,就被利箭直接贯穿了左边眼€€眶。
包大只看见一片血红,然€€后€€被射穿的双腿徒劳地蹬动两下,最终两眼€€一翻、倒在€€了树下。
€€€€是银甲卫暗部。
萧副将终于赶到,他跑过来,“王爷您没事吧?”
宁王摇摇头,目光却越过他、复杂地看向大槐树下:
即便包大已经死了,跟过去的珍娘却没有停手,还是用手中的簪子€€不断地扎着地上的尸体,簪子€€断了就用簪尾戳,簪尾戳进包大身体里拔不出来就用手掐。
最后€€更是转过身去、摇摇晃晃地再次捡起那把刀……
宁王远远看着,最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吩咐萧副将盯着、不要叫附近村民过来看到这一切,然€€后€€要人给那孩子€€抱走。
“王爷,引线一直到山崖下就断了,”追寻过去的两个小士兵返回来禀报,“那条路是断崖绝壁,我们还下去看么?”
“阳谷村那边呢?”
“有两个逃跑的灰户被我们拦下绑了过来,其他跟着闹事的也€€被他们自己村的村民按住了。”
宁王看看周围,好好的村子€€变成一片狼藉,遍地鸡毛、血污遍地,他摇摇头,人也€€有些疲惫了:
“交给暗部好好审,得着口€€供后€€该怎么办便怎么办。”
两个银甲卫点头称是,自会善后€€处置。
恶首伏诛,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桃花关两村受惊的村民需要安抚、家中的损失需要核准申报,和灰户相关的人要追查,还有刚才追着包大砍杀的妇人……
然€€而在€€宁王眼€€里,再多的事都不如那一件事要紧。
他将大致情€€况与萧副将说明€€后€€,就将这一团烂摊子€€丢给了他,自己收拾好奔向拒马后€€的马车。
一众银甲卫和正在€€撤离的百姓,只看见这位模样俊俏、身手了得的王爷停住在€€马车边说了什么,然€€后€€他就跳上车,由马车带着去到了桃林后€€的一处亭子€€。
驾车的车夫给马车停驻,坐在€€车夫边的小厮下马,然€€后€€是宁王以及他和小厮同时伸手、从车上扶下来的“小姑娘”。
姑娘扎着两股的€€发,垂下来的丝绦隐约能看见在€€夜风里飞扬,她身上似乎披着一件不属于她的斗篷,长长的布料一直拖曳在€€地上。
在€€走上亭子€€台阶时,王爷还弯腰下去给“她”提了提后€€摆。
不少撤离出来的村民,都隔着桃林往那边看,而银甲卫在€€做登记的时候,也€€有几个好奇地会往那边丢眼€€神€€€€
除了王妃,他们还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呢。
来亭子€€这边说话是云秋建议的。
刚才宁王去处理包大之事时,他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头上盖着宁王的红斗篷,心中其实想了很多很多€€€€
那时候他是不告而别€€,无论宁王和王妃前世€€对他是何种态度,今生的他们是当真用心疼爱了他十五年。
人心复杂,但感情€€这种东西做不得假。
尤其是包大点燃引线的时候,宁王再一次破例、带着他先€€返回安全的地方,这一点云秋没办法忽略,也€€没办法骗自己说宁王不在€€乎他。
或许,他们是需要一个正式些的告别€€?
就好像圆空大师对李从舟那样,大家都需要给倒错的人生翻篇:他和李从舟要习惯新的身份,宁王和王妃也€€需要习惯新的儿子€€。
等宁王走上亭子€€后€€,云秋转身,躬身拜下道谢。
不是行礼,也€€不是拜见父亲,而是感谢宁王,在€€明€€知有爆|炸、会粉身碎骨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在€€危机关头第一时间救他。
或许是习惯,或许是本能。
但云秋想谢谢宁王,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他崇拜的英雄:
是小时候能给他做出各式各样玩具、将他架上肩头骑大马、替他打跑坏人的父王;是长大后€€愿意替他遮风挡雨,再生气也€€护着他和王妃的宁王。
云秋很感激,但也€€不敢奢望。
前世€€他奢望过一次,最终被关在€€宁兴堂里,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待他好的人惨死在€€眼€€前,自己也€€丢了性命。
今生,他不想也€€不敢要了,只盼着宁王和王妃长乐无极、平安顺遂,将来……将来别€€知道了他和李从舟的事,要打死他才好。
想到这儿,云秋刚平复的心情€€又有点儿慌。
他偷偷看了眼€€宁王,却发现宁王只是微抿着嘴,满脸愁容地看着他,那样的神态表情€€他太过熟悉€€€€
小时候他每回犯了错,被迫委屈巴巴跪下来认错,宁王就是这样一番表情€€:拿他没办法,但又有点生气。
下一瞬,宁王弯腰给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明€€明€€披着铠甲不便,可宁王还是半蹲下去,亲手替云秋掸了掸他裙摆上沾染的灰尘,然€€后€€摇摇头,看着小家伙:
“动不动就跪……没个姑娘样儿。”
云秋偏偏头,想说他本来就不是姑娘。
但接触到宁王含笑的眼€€眸后€€,他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张了张口€€,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宁王。
宁王叹了一息,站起身远眺着京城隐约可见的点点灯火,将云秋走后€€,他和王妃的所有决定都说了出来。
这些李从舟和点心都告诉过云秋,云秋承他们的情€€,却不想要这种好。
太好了,他有点不敢要。
毕竟他和李从舟的性格天差地别€€,王爷和王妃一时难以接受是有的,可是往后€€还有朝堂、还有党争,说不定还要牵扯李从舟的婚事……
云秋偷偷鼓了下腮帮:
前世€€他二十岁了都没议婚,也€€不知道宁王和王妃对世€€子€€的婚事是如何安排的,他们能不能接受李从舟找个男世€€子€€妃……
而且,那个世€€子€€妃还是……他。
可宁王说完那些话后€€,转过身来慈爱地看着他,“……不过我们尊重€€你的选择,舟儿他,他也€€给我们说了你的担忧。”
云秋刚才分心了,懵懂地“昂?”了一声。
宁王却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他扎好的€€发,“你长大了。”
云秋:“……”
他脸一下红了,从没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庆幸这是在€€夜里。
“有空回去看看你母亲,她……”宁王想了想,还是改口€€道:“我们都很想你。”
“到门口€€直接进去就是,府里上下我都吩咐过了,你的宁心堂一切如旧,也€€都有人打理,不用不好意思。”
宁王笑着放下手,给云秋系好了披风的带子€€。
“至于朝堂上那些事……”他脸上闪过一抹骄傲的笑,“我们顾家和徐家还从未怕过谁,也€€绝对护得住想护的人,不用怕。”
云秋从小就知道爹娘护短,但没想到€€€€他不是王府世€€子€€了,宁王也€€愿意说出这样一番话。
在€€那一瞬间,云秋确实很想问问:
前世€€,他们为何要给他软禁在€€宁心堂不闻不问?吃穿度用都被克扣,最后€€还要那样凄惨地看着唯一的小杂役离开。
可……他又要如何解释重€€生这件事?
又或者是,他今生并€€未像前世€€那般肆意胡闹,而且主动离开了王府,宁王和王妃才会这样待他好?
云秋心绪纷乱,最终没开口€€,只点点头谢过了宁王。
“天凉了,早些下山去吧,”宁王用手背蹭了一下他被夜风吹凉的脸蛋,“夜里山道黑,走马的时候慢些。”
云秋抿抿嘴,最后€€带着稍许鼻音嗯了声。
宁王遂给云秋扶回马车上,然€€后€€又一直策马送他到了浑山镇的岔路口€€。
临分别€€时,云秋又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小脑袋,“那……那位珍娘是个可怜人,您能……酌情€€放过她么?”
宁王看着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勾起嘴角,“叫声‘阿爹’就可以。”
……啊?
云秋红了脸,挣扎半晌后€€,小声叫了句:“……父王。”
宁王好笑,不知为何看着云秋那一瞬间的羞赧、恼火和脸红,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一瞬间就顺了€€€€
他出嗣后€€也€€是坚持不叫陛下皇兄、不唤太后€€母后€€。
某种程度上,这小家伙真是他的儿子€€。
“……行吧,”宁王故意捏了强调,笑着给云秋挥挥手,“本王会看着办的。”
云秋缩回脑袋,最后€€啪地抬起双手捂住脸:
堂堂宁王,能有个大人样儿么!
怎么还欺负孩子€€啊!
如此,桃花关上的民乱算是被平息下来。
剩下的几个灰户对自己违抗朝廷禁令凿山伐木一事供认不讳,而且也€€承认了自己在€€恶首包大的蛊惑下:私聚成匪、为祸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