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才走,就又有几€€个城隅巡警并骁骑营的士兵进来€€,都说€€要买避瘟丹、行军散,陈勤自然笑€€着接待,一一给他们记账。
不几€€日,善济堂的避瘟丹和行军散扬名,在云秋找到第二€€个坐堂医之前,皇帝身边的三阳公公乔装改扮、专程来€€了趟雪瑞街。
他一来€€,就给善济堂带来€€了一笔大订单:朝廷愿按原价订购一批十万份的避瘟丹和行军散,专门€€供给西北大营的士兵们使用。
三阳还躬身递上了腰牌、令牌两€€块,“陛下吩咐了,说€€若贵处人€€手不足,御药房和制药局任凭差遣。”
这本来€€是好事,但云秋在延揽第二€€位坐堂医的过程中,也听着了一些€€拈酸的话,说€€他们善济堂风头太盛、是不是要让京城的医馆都没饭吃。
这回出来€€云秋还带上了小邱,他一听这话就想上前理€€论。
但云秋却€€笑€€了笑€€,拉着他要他稍安勿躁,“小邱哥,别急呀。”
“他们都这样说€€了,东家不生气?”
云秋拿着根筷子在掌心转着玩,转了一圈停下来€€后,用筷尾敲了小邱一下后笑€€盈盈的,“小陶走的时€€候,不早就告诉我们解法了?”
第075章
“解法?”小邱挠挠头, 没€€反应过来。
云秋也不与€€他细说€€,只给面前€€两块糖酥酪塞到小邱嘴边,“快吃, 吃完我们赶紧回去,告诉陆老爷子对策。”
小邱张口还想说€€什么€€, 云秋却顺势给那酥酪塞进他嘴里,“唔?!”
云秋嘿嘿乐,接过点心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
其实这状况他预想过,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一时风头无两是能做善济堂很好的宣传, 但名声既立, 还继续强劲这股势的话, 许要遭人妒。
虽说€€“能受天磨真铁汉, 不遭人妒是庸才”, 但在同行里树敌太多、于往后发€€展不利。
小邱快速嚼完了那块糖酥酪, 另外一块管茶铺老板要了张油纸包起来,他用手背一抹嘴, 看上去比云秋还着急,“东家我们走吧?”
云秋看他那模样乐, 顺手就给手里的帕子塞给了他。
一行三人顺着和宁坊的六部€€井街出来,过汇通河上顺平桥,就能沿着东西市的中轴线返回永嘉坊、聚宝街。
善济堂顺利开张后, 云秋就有意避嫌, 很少到那边去。
正如陈家二郎所言,云€€有钱业行会和正元刘家的麻烦, 恒济也因为方€€归平的事牵扯上了官司,虽然€€都顺利解决了, 但难保日后不会有新的麻烦。
就让善济堂对外看起来是陆老爷子的铺子好了,反正他们也一直是打着“小陶神医”和杏林陆家的招牌。
到云€€钱庄内坐下、备好茶,再派人到善济堂请陆商、沈敬过来。陈勤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已经比以前€€大胆很多,能够一个人看店。
陆商也正在犯愁皇室这笔订单:
要说€€避瘟丹和行军散有多难做,那倒也没€€有,而且还是在御药房和制药局都供他们差遣的前€€提下。
按理€€来说€€人手和原材料都可以打着皇室的名义去雇佣、调遣,但陆商太了解朝堂官场,今日捧着你、明日就可能摔了你。
像韩硝和他的医署局,在泰宁朝时能被奉为圭臬,现在不过短短四十年,就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固然€€韩硝是自作自受,但陆商深知这就是朝堂,永远没€€有善恶对错。
云秋招呼他们坐,分别奉上一盏茶后,才将自己€€的想法慢慢说€€与€€他们两位听。其实这也不完全是他想出来,而是从小陶离京时做的那决定中得着了启发€€。
“什么€€?!”陆商听完就从凳子上跳起来,“你说€€要公开善济堂避瘟丹和行军散的配方€€?!”
云秋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眨了眨眼。
倒是坐在旁边的沈敬起身€€扶了陆商一把€€,“您别急,东家话还没€€说€€完。”
“公开配方€€短时间看确实是对善济堂不利,但小陶不也说€€了么€€?药方€€研制出来是为了治病救人,长远来看€€€€还是我们赚不是么€€?”
云秋竖起三根手指,掰着指头给陆商算,“如今善济堂在京城已经很有名了,刚才我们回来的路上还听见别人议论说€€€€€€是不是不想给别人活路,这笔订单来得时机不算好。”
他收回拇指,继续道:
“本来您创办善济堂的目的就是广开门路、让天下有志学医的人都有机会学医,那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而且,到桃花关上的学生本来就少。”
云秋又收回一根手指,最后只剩下食指,他晃悠了两下指尖,最后指向陆商,“您老人家在京城是有名,但名望、名望,名和望向来是连在一起的。”
“欲图人望,您出面给这些配方€€公布出去,甚至放言往后还会编纂排印《善济堂丸散集》分发€€,不也是个跟同业搞好关系的机会么€€?”
云秋收回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押下一口,挑眉看着陆商放下最后一剂猛药,“还是说€€€€€€您怕了那些同行?”
陆商睨着云秋啧了一声,明明知道这小子实在施激将法,但偏他就吃这一套€€€€
“那方€€子公开之后,皇家的订单怎么€€办?”
陆商这么€€问,云秋便€€知道他是答应了,“自然€€是照实给他们说€€,就说€€这样的单量太大,可以进献方€€子出来,由朝廷和京城各药局一齐协力。”
“那质量如何统一?”沈敬问。
“这个就由皇室自己€€去挑呗,御药房和制药局自己€€有一套标准,我们也算是和同业一起竞争,虽说€€大家各凭本事,但方€€子是陆老爷子分享的,同行会记着善济堂的好的。”
陆商想了想,追问道:“可各药局医馆做出来要是选不上,不就造成了行军散和避瘟丹的大量堆积么€€?他们做出来砸手里,不照样要恨上我?”
“不会,”云秋屈起指尖敲敲桌面,“之前€€我请小昭儿他们到各处水路码头送药,不也在百姓当中打响了名声?”
行军散是粉末、避瘟丹是黄豆大小的丸药,里头添加的各味药材都是炮制研磨过的,若保存得好,一两年都不会失效。
而且夏热中暑这是常病,即便€€今年用不上,家中也可备下一两包、一两瓶,不会卖不动。
沈敬点点头,说€€起他在兴庆府时的一桩事:
“那年地方€€上新来了一位大人,尤其喜欢吃蒜香口的东西,什么€€蒜爆肉、什么€€腌糖蒜,都是他的心头好。”
地下的官员投其所好,纷纷搜罗各种带蒜的美味奉上,各大酒楼、食肆也跟风研制出来各种各样以蒜为主的菜肴。
城里的蒜价一下被炒得很高,原本三文€€五文€€就能买着一斤的东西,在那段时间竟然€€翻到了五十文€€、甚至是一百文€€。
“兴庆府附近的百姓发€€现城中蒜贵,便€€开始大面积栽种大蒜,有的人家甚至扒掉了自己€€才出苗的庄稼,就为着多赚那几文€€的蒜钱。”
结果可想而知€€€€
由于种蒜的人增多,蒜的产量也相应提高,本来涨上去的价格也因为大量的蒜出现在市场上而渐渐下降,有时候卖价甚至一斤还不到三文€€。
那些种蒜的百姓是亏了个精光,跟风而起的酒楼、食肆也没€€有赚到多少钱,后来兴庆府是用了一年时间才平稳了当地的蒜价。
避瘟丹和行军散同样:
为了挣朝廷的佣金,药方€€公开之后京城各大药局肯定都会争先恐后地制作,朝廷挑剩下来的,之后必定大量涌入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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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价格自然€€会因数量的增多而下降,而避瘟丹和行军散是药,而且需要炮制,这就跟蒜不同,价格的波动并不会影响到百姓种庄稼。
听了沈敬的话,陆商被说€€服了。
不过善济堂能制作多少数量还要再确定,他们铺子里现在就只有陆商一个坐堂医,桃花关上的学生连上许小宝这个三岁的,也就六七人。
加上学徒和伙计,也就那么€€十多个人,即便€€是雇工,也超不过二三十人规模。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合算下来,也就能交出一万份左右的量。
而且,还是在所需药材、药料充足的前€€提下。
最后三人商定:也不再临时雇工增添人手了,就精致行军散五千份、避瘟丹五千瓶,先给所需材料备齐,然€€后再公布药方€€。
行军散的配方€€合共八味,分别是:麝香、牛黄、珍珠、雄黄、硝石、硼砂、冰片和姜粉,以上各取一钱研极细如扮、再合研匀。
能通关开窍、解毒辟秽,治暑热恶邪、头目昏晕,以及腹肚绞痛、呕吐泄泻、四肢厥冷等危机之症。
每服一钱,以水调下,亦可用来点眼、去风热翳胀,搐鼻、辟时疫之气。
相较来说€€,那避瘟丹的方€€子就稍复杂些:
取用红信石一钱,紫苏、薄荷、连翘各二两,香附三两、分别用盐水、醋、酒三制,苍术二两土炒、白扁豆二两炒至泛黄,麦冬一两去心,管仲八两洗尽煎做膏,藿香叶一两晒燥,降香末和山楂肉各三两。
将以上研磨为细末,用生姜一斤捣汁拌入药内,在蜜炼为丸,朱砂飞净为衣,每丸如黄豆大。
用时以温汤送服,每回一粒就能见效,重症依情可服三到五粒,孩童和孕妇减半。
这药方€€都是杏林世家代代相传的,陆商准备好用料后,就按着云秋教的说€€辞回了朝廷,献上药方€€后,又公开誊抄送给京城各处的药局。
朝廷对于陆商的做法很是赞赏,尤其是御史台的那些言官御史,他们才弹劾了韩硝那种什么€€都要大包大办的人,所以很欣赏陆商的大气。
而京城里,那些暗中刻薄中伤善济堂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不少药铺都派了自家的大师傅到善济堂来,有的为显尊敬是老板亲自带着伙计们前€€来,都说€€是想要请教陆商两种药的制法。
经过这些事,陆商的心态也渐渐放平,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跟着父亲在大江南北做游医的时候:
不再是需要牵扯朝堂党争的陆院使€€,也不是南漕村心有执念的疯老头。
他和颜悦色地对待每个上门之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便€€对方€€派来的是小学徒,他也是耐心地一遍遍教,记不住地还让陈勤单独写一张方€€子给对方€€带上。
那几个小学徒被他这般认真的态度弄得诚惶诚恐,回去禀明自己€€大师傅后,那些药师、掌柜和老板也汗颜,又带着东西来酬谢陆商。
一开始,几家大的药铺、医馆老板并不相信善济堂会如此好心。
他们拿着行军散和避瘟丹的药方€€后,专门派人高价往码头船工手上购得两份善济堂自己€€制好的药包和胆瓶。
请来道实药铺、毛|家生药铺和保和药局三家的大师傅仔细辨认,竟然€€发€€现里面的用料和陆商给出的方€€子一模一样:
多一味不多,少一味不少。
那几位老板面面相觑,皆是羞愧地低下了头,觉着他们是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陆商和善济堂当真是想分享好药方€€,没€€藏私、也不没€€故意隐瞒。
不过几位老板还是忍不住好奇,商量着派了毛|老板作代表去善济堂走了一趟。
毛|家生药铺在城北和宁坊三家桥边上,是京城里的老药铺。
毛家人一辈传一辈,比照这《史记.滑稽列传》定下了属于他们的“三不欺”原则为:不欺生、不欺熟和不欺贫弱。
当然€€,史记中司马迁总结的“三不欺”是指三位不同的政治家所用的不同施政手段:
子产是用仁明而百姓不能欺、子贱是清净无为而百姓不忍欺、西门豹严刑峻法而百姓不敢欺。
毛|老板带了好茶,还带了几样名贵的药材,专程坐在善济堂旁边的分茶酒肆里等到了日落时分、陆商不那么€€忙的时候。
他上前€€拱手、自报家门拜会,讲清楚来意后,陆商忙给他迎进堂内。
不过老爷子也不是一般人,他给毛|老板看茶后,就拒绝了他带来的那一饼茶叶,“您呀,下回来您不如提二两烧酒。”
烧酒是京城里最便€€宜的一种酒,不需要凭引,路边的小摊也能卖。
毛|老板愣了愣,而后明白了陆商的意思,他哈哈一笑,给那些东西放到一旁,说€€出了他们几家店铺老板的疑惑:
“您这样,自家不是亏了么€€?”
做生意就图个独家、字号,就算是他们毛家生药铺也有一两样密不外传的方€€子,杏林陆家是家传渊源很深,但也不至于这样拿出来公开分享。
“不怕您笑话,我们私下里已经议论您好久了,实在是想不透其中的深意,今日特来讨教,还请老先生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