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羽:“……”
“不过不是€€现在,”李从舟又补充道,“西北战事未平、朝中党争不休,他的年纪也还小,我想等事情都解决后,在正式向他提亲。”
“秋秋没有爹娘高堂,到时候绕不得还要请舅舅帮忙,不过现在还请您替我们保密,有真假世€€子案牵连,我也不想他沾染太多是€€非。”
其实徐振羽只是€€好奇一问,没想他这小侄子已€€经想到这么远、筹划的这么周密,他终于笑了、欣慰地笑:
“……那就好。”
李从舟得了保证,也不在中军帐久留,给€€徐振羽深深鞠躬后,又认认真真拱手道了一句“谢谢舅舅”。
而徐振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臭小子,他今日听见的“舅舅”可比这一年都听得多。
妹妹和宁王也算是€€心想事成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徐振羽摸了摸下巴,若是€€将来这俩孩子在一起,他还用愁没人甜甜软软围着他叫舅舅么?
如此€€,晚些时候,夕阳西下时€€€€
用过了晚饭、拿着军报过来想与徐振羽商量的苏驰,就意外地发现今天的镇国将军心情非常好,甚至斜倚在帐前€€的胡杨树干上€€闭目哼着小曲。
“唷?”苏驰走过去,“将军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徐振羽睁开眼,瞧着他,又瞧见苏驰背后漫天的红霞和黄沙,露出个少见的灿烂笑容:“没,就是€€从没像此€€刻般,盼着战争早点€€儿结束。”
第078章
李从舟回到军帐中时, 云秋正对着镜子拆最后一根小辫子。
编了一整天的墨发带有微曲的折痕,从后面看竟像天生的卷发一般,听见脚步声, 云秋顶着那€€一脑袋蓬松卷儿转过来:
“你看!”
他张开手€€臂、像是要讨抱抱,实际上却挺直胸膛, 示意李从舟看他脖子上挂着的东西:
€€€€那€€是一串牛皮绳编的挂饰,细细的皮绳上穿着几枚蔚蓝色、高瓷质的绿松石珠,珠子两边是红色透明的榴石珠、白色的云母珠。
对称排布的珠子中间,是一小块玉质不算上乘的长方形西海白玉牌。玉牌的正面阳刻有云雷纹, 中间还有枫叶、菊花和€€两只看不出名儿的小鸟。
“背面还有哦。”
说是这么说, 但云秋自己没€€动, 他就那€€么分|开|腿坐在绷了软垫的小杌上、双手€€撑在腿中间, 两脚晃浪晃浪, 小脸笑盈盈仰着。
李从舟看出来他的小心机, 却也依了他, 走过去勾住那€€皮绳,自己翻过来玉牌背面看。
玉牌背面刻了字、是阴刻, 师傅刻得比较仓促、在周围的玉面上落下些许细小的划痕。可€€即便如此,李从舟还是看出来了那€€是一个小小的“舟”字。
他捏着玉牌的指尖一下扣紧。
“嘿嘿, ”云秋被他那€€股力量拉着往前,可€€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恼,反而€€顺势扑到李从舟怀里, 伸出双手€€圈住他, “好看吧?”
云秋给下巴搁在身上,兴冲冲地, “我在兴庆府的文期酒会上看见就买了,虽然这块玉并不是什么上等货色, 可€€卖的师傅说能帮我当场刻字。”
“正好你们在打仗嘛,我看来看去就喜欢这个玉牌的纹饰€€€€安居乐业、多€€好的意头!”
……安居乐业?
哦,李从舟明白了:原来玉牌正面那€€只看不出形态的小鸟是鹌鹑。
因为“鹌”与“安”同音,“菊”又与“居”谐音,飘落的枫叶在秋季是一片火红色的美景,取其“落叶”二字与“乐业”拟声。
比起凯旋归来、鱼龙变化、马上封侯等传统纹饰,小云秋的想法还真特别。李从舟笑了笑,松开皮绳,轻轻捏了下他脸。
“哎呀,”云秋打他手€€,鼓了腮帮,“也有你一份的。”
“我也有?”
“喏€€€€”云秋从怀中取出来一串类似的挂饰,也是皮绳穿了几枚石珠、中间挂玉牌的。
李从舟接过去,发现€€玉牌正面是螭龙纹、内部€€雕刻着一群鹿,因为西海料大多€€是白色的缘故,也可€€以说是一群白鹿。
白鹿音同百禄,《易林》有言:君子怀德,以千百禄。
所€€以这块是百禄多€€福的玉牌,而€€玉牌翻过来,背面刻了一个秋字。
“虽然老板说这种百禄多€€幅的玉牌大多€€是用在百日宴上给小孩子的,但是其他花草纹的都太柔美了、你在军中出入戴着不合适,我就选了这……唔?”
云秋的话没€€说完,就被李从舟俯身弯腰堵住。
唇瓣上传来的压迫感很重、很热切,云秋唔唔两声反抗无果,就被李从舟整个从小杌上抱起来、压到了书案上。
那€€张书案西北大营人人都有,是军中统一纷发的用物。
李从舟在上面摆了笔架、砚台,左首堆着几匣文书、右首是灯烛和€€茶盏,正中用镇纸压着一沓宣纸似乎是准备写€€什么。
可€€是眼€€下,这些东西全部€€被它们的主人扫落在地:
厚重的砚台掉在砂土地上发出了€€呛的悲鸣,笔架和€€笔杆相碰露出了脆竹相撞声,连带那€€些装文书木匣€€€€咚咚,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世子殿下?”是帐外巡逻士兵的声音。
云秋被吓得瞪大眼€€睛,呜咽两声推李从舟肩膀要他放开自己。
可€€李从舟只是不满地挑挑眉,连眼€€睛都没€€睁就腾出一只手€€就给云秋不安分的小爪子摁到头顶,然后更重地加深这个吻,甚至轻轻咬了他舌尖。
呜。
云秋蹬蹬腿,他是喜欢跟小和€€尚玩亲亲,但不想被人看着亲!
外面的士兵等了半晌,又往营帐门口靠了一步,声音也提高,“世子殿下?您没€€事么?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世子、世子殿下?”
眼€€看那€€士兵就要闯进来,云秋也顾不上客气€€了,终于下决心咬了李从舟一口,趁着李从舟吃痛的瞬间,他才挣脱出手€€、重重捏了李从舟耳廓:
“外面有人!”声音是压低的。
就在帘帐要被士兵掀开之时,李从舟终于转头开口道€€:“……我没€€事。”
士兵的动作顿了顿,后退一步松开手€€。可€€是宁王世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沙哑,像是渴了许久一般,“您……真没€€事吗?”
“没€€事,”李从舟清了清嗓子,“是我不小心碰翻了书案。”
原来如此,士兵松了一口气€€,“需要叫人来帮您打扫么?”
“……不用。”李从舟啧了一声。
士兵终于听出了世子语气€€里的不耐烦,他挠挠头,红着脸后退一步,“那€€您好好休息,我、我继续去巡逻了。”
听着士兵的脚步声踏踏走远,云秋躺在书案上,看着面前满脸不快、隐约还有点烦躁的李从舟忍不住闷闷笑出声€€€€
呀,原来小和€€尚也不是全然面无表情嘛。
而€€李从舟只是抬手€€撩了一把头发,就那€€样居高临下用眼€€神睨着他,然后在云秋反应过来前,又咬住他的唇瓣,不客气€€地舔吮啃咬了一番。
直到给云秋折腾得彻底喘不上气€€、人也瘫软了,他才放开他,并且报复似地在云秋的唇瓣上也咬了一下。
两个浅浅的血印相对,李从舟这才撩着云秋的鬓发,露出了笑容。
然后他给人抱起来,后退两步坐到床上,而€€云秋也就那€€么顺势搂着他的脖子、面对面坐到了他身上。
“帮我戴?”李从舟抬手€€,晃了晃那€€条挂饰。
云秋伸手€€接过来,发现€€上面的玉牌都被李从舟捏着捂得很热,捏在掌心里都显得有点烫。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有点臊,搂着李从舟在他颈后系好皮绳结时,才红着脸小声道€€:“……这个牌牌的玉质不好,等我挣大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李从舟瞅着他,忍不住嘴角上扬,“还给我买啊?”
云秋嗯嗯,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行了,”李从舟啄他鼻尖一下,“怎么不是我给你买?”
“你要忙着保家卫国、打坏人啊,”云秋一脸理所€€当然,“哪有空到街上闲逛?”
李从舟好笑地看着他,“那€€等打完仗。”
“这可€€是你说的哦?”云秋高兴起来,坐在他腿上扭了扭,“那€€我要回去给小钟说,请他帮我掌眼€€一块好料子,到时候找你拿银子。”
李从舟闷哼一声,眸色陡深,立刻双手€€摁住云秋的腰,“……别闹!”
云秋顶着那€€一脑袋蓬松的卷发偏偏头,忽然嘿嘿傻笑两声紧紧地搂住李从舟,然后给头枕在他肩膀上:
€€€€真希望战争快点结束。
“别招我,”李从舟拧眉,不轻不重地拍他屁股一下,“你乖乖的,之后,等这阵儿过去,我带你去看星星。”
“星星?”云秋慢慢从李从舟身上爬下来,改成和€€他并肩坐在床榻上,“西北的星星有什么不一样么?”
李从舟想了想,实在找不到很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片夜空,最后他拍了拍云秋的脑袋,“很亮。”
很亮?
云秋乐了,这是什么小和€€尚式的形容词。
“还有星星河。”李从舟补充。
很亮,然后是星星河?云秋笑着靠到李从舟肩膀上,“你说天上的银河?”
“不是,”李从舟摇头,“是地上的河,在亚什山下,河水清澈、四境安静都是黄沙,远处是起伏不平的沙山,到夜里河中就能倒映漫天星辰。”
他这么一说,云秋就来了兴致,“所€€以你去过?”
李从舟摇摇头,“听人说的。”
云秋眨了眨眼€€,啊了一声。
其实准确地说,李从舟应该是前世听人说过。而€€且那€€个给他说“星星河”的人云秋也熟悉,就是宁王、曾经的皇子凌铮。
前世,王妃病逝、徐振羽战死,党争了半辈子的朝中大臣们终于暂且放下了成见,同意了宁王的上书请命,让他到西北大营中主战。
在和€€西戎有来有回的厮杀中,某一日的夜里,宁王牵着马独自出营散心,回来后就给李从舟讲了这条河的事。
宁王精通诗词翰墨,遣词造句上当然用了很多€€精致的描写€€,但是李从舟那€€会儿满心仇恨,精神恍惚、正在犯着疯病,自然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只是记着宁王说起那€€条河时脸上有很温暖的表情,还慨叹了一句,要是王妃还在世,有机会一定要带她去看看那€€一整条盛满了星星的河。
“是之前有士兵行军的时候路过,听他们说的,应该很漂亮,”李从舟解释,“西北的星星很亮、月亮很大很圆,和€€京城里看到的不一样。”
云秋想象了一下,觉着在四境黄沙里,看见一条盛满了星辉和€€细碎月光的河其实还挺美的,“那€€我乖,我一直都超级乖!”
李从舟捏捏他鼻子:哪有人自己说自己乖的。
“我去打水,你坐着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