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事不过€€三,王妃这已€€经是第二回€€催婚了。
先€€前觉着襄平侯是小人阴险,总有蛊毒暗害,如今他们既有了解蛊毒的法€€子,那便不如给云秋请回€€府上。
左右在西€€北的时候,徐振羽已€€经知€€情,宫里的贵妃也是默许,云秋庄上那些伙计也多知€€道他们关系。
那或许€€€€
成了婚也好?
成婚之后,云秋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两处善济堂、钱庄、当铺还有酒楼,京城也无人会看扁了他。
而且在王府有宁王和王妃照应,他将来出京城、下西€€南去料理襄平侯时,也就没有后顾之忧。
宫里宫外很多人盼着他能名正言顺带云秋过€€去,就连宴惊鸿的张昭儿,都私下问过€€他€€€€什么时候成亲。
想清楚这些,李从舟也转过€€身恭谨地拜了父母,“是,儿子听从母亲安排,只是€€€€”
有他松口,王妃脸上立刻洋溢出喜色。
“只是什么?”
只要能给秋秋宝贝讨回€€家来,什么条件事情,她都可以接受,就算再吃斋茹素十年,她也心甘情愿。
李从舟一看王妃神情就知€€道她想远了,他摇摇头,难得€€露出个€€柔和笑€€容,“母亲,不是那样的事……”
“那是什么?”
“这成婚到底不是儿子一个€€人的事,”李从舟笑€€着看向王爷王妃,“再是要挑日子,那也得€€两家人一起商量不是?”
王妃愣了愣,而后用历日书一拍脑袋,“瞧我,是我高兴糊涂了。”
说着,她伸手给宁王,让宁王给自己扶起来,顺便也拉李从舟,让这父子俩都起来。
“那这历书你拿着,”王妃给书塞到李从舟手上,“那几个€€好日子阿娘都圈好了,你好好给秋秋说。”
宁王也点头,“宁心堂一切如旧,每日都有人洒扫浇花除草,暖阁的地龙也都经年通着。”
他揽过€€妻子,“我们等他回€€家。”
李从舟抱着历书,动容地看着宁王和王妃,然后他拱拱手,“爹娘的话,儿记住了,一定带到。”
王妃笑€€笑€€,脑袋一歪靠到丈夫肩膀上,挥挥手,“那快去,晚上我们就不等你吃饭啦。”
李从舟看着他们夫妻,倒像乐滋滋给他赶出去似的,他摇摇头,心上却€€很舒畅,揣了历书、喊远津。
“公子。”
远津刚才是跟元光、青松一起候在门廊下的,听见李从舟唤,便小跑着过€€来。
“你去沧海堂包上我案上那几牒公文€€,然后我到马厩外等你,我们去一趟陈家村。”
远津点点头,手脚伶俐地去了。
不过€€李从舟这趟跑的并不顺利,到田庄上时,贺梁告诉他云秋正巧今日不在。
“不在?”李从舟看看天,这时候天还凉,依着云秋那般怕冷又懒性€€,竟然会不在田庄窝在暖阁上?
贺梁点点头,给钱庄上招纳厨工的事说了一道,“东家这些天可忙呢,又是迁户、又是引介。”
“今日一大€€早,东家就带着陈乐进城见工,也给吴龙那小猢狲领了去要到官牙签身契。”
贺梁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与李从舟拱手道:
“东家临走的时候交待过€€,说过€€了晌午他还没回€€,今日就是不回€€来了,让我不留饭。”
原来如此,那想必是正好错过€€了。
李从舟谢了贺梁,转身打马又带着远津回€€到京中。
可他们到云€€钱庄门口时,却€€发€€现钱庄门前又围了好些人,而且还有好几个€€防隅巡警跪在门厅上。
李从舟挑眉,还以为又有人闹事,正准备找来银甲卫清场料理,没想点心先€€看着他、忙叫小邱给他们引到院内。
“世子您怎么来了?”点心一边前头引路,一边解释眼目前的状况,“不是生事,是钱庄上的生意,您莫急,公子一时抽不得€€身,不如您到楼上宽坐?”
李从舟担忧地看了一眼板壁的方向,“没事?”
点心摇摇头,想笑€€,可是神情有些哀戚,倒做出一副不哭不笑€€的表情来。
他吸吸鼻子,先€€引了李从舟上二楼,又瞧见远津背着个€€行囊,便主动给云秋桌案上堆着的账本书籍收开。
“公子没事,是……蒋叔他们回€€来了。”点心一边收拾,一边给墨盒、水洗取出来方便李从舟用。
蒋骏是点心的同乡,早些年对云秋也多有照顾,去到西€€北后十分€€骁勇、屡屡立功。
若没记错,朝廷封赏西€€北大€€营的主将、副将、从将,蒋骏在其中也有一份儿,不是七品就是八品。
“蒋大€€叔回€€来不是好事么?”远津在旁帮忙,也跟着搭腔问,“点心哥哥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点心擦了擦桌案,又走到旁边泡了一壶茶,“蒋叔回€€来我自然高兴,只是……罗大€€叔去了。”
“罗大€€叔?”远津认不得€€,倒是李从舟一下明白过€€来,“罗虎?”
点心点点头,“他和蒋叔一起归京,在真定府染病一直未好,又牵扯出从前的沉疴旧伤,最后不幸重病去了……外面那些城隅司的长官只是伤心落泪,并不是闹事,您不用担心。”
“至于公子€€€€是因为罗大€€叔生前在庄上存了六千八百两银子,经过€€这么些年生利,已€€合共生出一万两,如今罗大€€叔没了,公子他们正在商量这笔钱的事。”
罗虎这名字,李从舟有些印象。
他是西€€北大€€营的老兵,当年裁军时被裁换下来,到京城又谋了城隅巡警之职。
后来西€€北战事急、朝廷大€€点兵,罗虎又再次应征到了军营里,如若军中谱牒没记错的话€€€€
这人登记造册的信息里,记录的是:父母双亡、无有兄弟姊妹和妻妾子女。
点心见李从舟记得€€罗虎,便解释云秋在楼下就是商量这事,“您稍待宽坐,我下去帮公子。”
李从舟点点头,摊开来要处理的公文€€却€€半天没落笔,他又站起身推开门走出去,倚到楼梯上侧耳听€€€€
荣伯、朱信礼、蒋骏,罗虎介绍来的两个€€护卫,还有防隅巡警里跟罗虎亲近的几位都聚在前厅上。
他们各执一词、各有主见,对罗虎身后这笔钱究竟要如何处置展开了激烈讨论€€€€€€
荣伯是庄上的长者,在京城闾左中颇有些人望,他主张给这笔钱捐给城里的慈济局:
“那里养着的都是城里的鳏寡孤独,罗虎兄弟忠君爱国有大€€义€€,在西€€北也是骁勇猛将,捐出去也是件大€€功德。”
防隅巡警的几个€€人却€€不同意,他们防隅司和慈济局打交道多,“荣老先€€生,你只看外头的脸面,那里知€€道他们里面的门道,这钱捐给他们,只怕真正用在老幼身上的,还不足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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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们的意思,倒不如直接找个€€孩子接出来,由我们兄弟带着,教他武艺,也算罗大€€哥的后人,这笔钱,就做孩子的教养费用。”
朱信礼却€€摇摇头,先€€与那几人拱手告罪,“我这人说话直,也难听,还望几位差爷不要生气,我对事不对人。”
“按着钱庄上的旧例,客人意外身死,庄票一般赔还父母亲眷,无父无母的,也是该送还本乡,交由族长里正、乡中三老裁断,万没有交给兄弟朋友共同处置的前例。”
“当然,我观诸位都是高义€€君子、豪杰丈夫,并非那等贪财昧良心的小人,可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一个€€孩子要长成,中间多少波折……”
朱信礼摇摇头,“钱业里,不能开这样的先€€例。”
罗虎的老家在蜀中,本籍是龚州北部梓州莨郡下武原城人,武原城离西€€川城很近,也算蜀中较繁华的城镇。
罗虎父亲是西€€南大€€营的兵丁,后来战死沙场,母亲也不久后伤心病逝,他是家中独子,根本没有亲属。
这种处置方式,钱庄上的两个€€护卫也反对:
“您也说这是旧例!罗大€€哥他情况特殊,本籍老家早没什么人了,就算有,凭什么给那样的!”
“罗大€€哥这些年在军中吃苦受累的,怎么不见他的亲戚来寻他,可见都是些远亲恶邻,断没理由将钱财给他们!”
众人是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外面围观的百姓听着也觉着新鲜,纷纷出主意:
“不如化给庙里!报国寺的圆空大€€师就很明事理,给这位大€€将军做个€€长生牌位、功德碑什么的。”
“或者捐给江南?不是说江南河堤要重修。”
“不行就拿给西€€北大€€营嘛,保家卫国也是一份挑费,他从西€€北大€€营来,身后银子还归西€€北大€€营也是应当。”
……
云秋坐在板壁前的东首,端着他的一小碗牛乳茶小口小口地喝,听了众人这么多议论€€,他心里其实也有个€€主意。
只等着众人都嚷嚷完了,才开口道:
“荣伯怀仁念,却€€难料慈济局里头的门道手脚,一笔银子支用出去,万一落做赂银,也叫罗大€€叔难安。”
“众位差爷的主意是不错,可时间太长、无人监督,我们平头百姓也不好指摘你们城隅司。”
“朱先€€生循旧例,规矩是规矩些,却€€远了世俗人情,也不像是罗大€€叔会中意的安排。”
他放下牛乳茶,用巾帕拭拭唇边后站起来,“至于各位乡里所愿,也各有各的道理。我这儿也有个€€想法€€,正好说与诸位听€€€€”
罗虎当年存银,是跟另外三个€€小伙子一起存的,他出了大€€头,其余三人出了小份,最后放在十几口大€€银箱里,合总计数是一万二千两。
那三个€€小伙子也是上西€€北大€€营当兵,西€€戎国灭后,其中一个€€留营任了从将,另外两个€€则被调往西€€南大€€营。
罗虎身故后,朱信礼就分€€开算清楚了利钱,罗虎的做罗虎的份,他们三人的做他们三人。
云秋的主意简单,请朱先€€生给罗虎这连本带息一万两的银子做出一张双裁的庄票:
“一份交由你们防隅司的众兄弟,一份请荣伯交到我们永嘉坊的坊里处,由他代为保管。”
庄票双裁,是钱行上一种特殊的票据。
依凭持有人数的不同,还有三裁的、四裁的,其实就是用一种特殊的暗纹纸开具庄票。
写好客人姓名、钱数、存期后,按着折痕给文€€辞横着裁断开,然后分€€包与各人。
往后要兑换,需得€€将这裁合页对应整齐了,才能从钱庄银号上取出银子。
防隅司的人不懂,“这里头又有坊里什么事?”
云秋笑€€嘻嘻,“请他做个€€见证嘛,不然另一半裁页放在我们庄上,待会儿要叫大€€家误会我们卷逃了。”
“卷逃?”
“朱先€€生考虑的是,钱业有钱业的规矩,不能偏私而废,情感上我当然更€€相€€信各位差爷的话€€€€罗大€€叔的亲戚都是远亲、没有旧情分€€。”
“但规矩上,我们云€€钱庄不能开这样的先€€例,否则往后诸人,都可以此为由€€€€跟亡故朋友的家眷抢利。”
“所以我想派人到罗虎大€€叔的家乡走一趟,探访探访他家里亲眷的虚实。”
如果都是见死不救、见贫远离的远亲恶邻,那回€€来云秋就同意按着防隅司众位巡警的法€€子办€€€€
“适时我们重新开一张庄票,名字记那孩子的,由坊里监督众位用钱,乡里百姓也都做见证。”
要是罗虎族中的亲眷确有苦衷,或是有急难隐情,那便请他们来京中,再邀众人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