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笑着看他一眼。
“那我们……还叫他们么?”
点心摇摇头,自然是不叫。
他们记着吩咐上来船上,一顿早饭而已,往后还有机会,但今日要还宝船,公子想睡就叫他多睡会儿。
只是点心一念记挂着云秋,却忘了李从舟的€€事。
€€€€他可从未有这样晚起的€€时刻。
一门之隔,中舱房间内。
云秋其实醒了,而且醒过来好一会儿了,他左侧颈项上落着个明晃晃的€€牙印,然后是肩膀、胸口€€、后腰。
至于再往下,他早上就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现在€€是觉得臊得慌,根本不敢再看。
狼藉是狼藉了点儿,但……好像不怎么疼?
昨夜的€€记忆他都有,只是想想脸就要烧,他们似乎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中了什么香。
但玩起来浪成那样……
云秋的€€目光顺着他们所在€€的€€罗汉榻一处处转向茶案、有扶手的€€交椅、绒毯,最后,还、还有窗……
天呢。
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呀。
云秋早哭哑了嗓子,这会儿是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而且两眼也浮肿得厉害,即便听见€€了点心他们的€€声音,他也不想唤他们进来。
不过看着李从舟的€€睡颜,云秋一点儿不后悔昨晚。
李从舟待他好,他都记着。
换成别€€家,着了药倒霉同床的€€,次日都该是他捂着起不来床,偏生李从舟顾着他,给自己折腾成这样。
也不知内劲消耗了多少,碍事不碍事。
伸手摸摸李从舟印有紫红色牙印的€€唇瓣,云秋不知想到什么,嘻地露出€€个笑颜。
然而躺着的€€李从舟睡得并不安稳,没€€一会儿就皱紧眉头、额角发汗,像梦着什么极恐怖的€€事。
云秋坐在€€一旁看得心下生怜,正准备凑过去香香摸摸他,却忽听得李从舟开口€€、嘶声道:
“若非是你,何来承和十五年报国寺那场大火?”
“我寺上下三百余口€€,包括我师父、师兄,全都死在€€了你的€€算计里€€€€”
第103章
云秋怔愣良久, 一点点反应过来李从舟说了什么:
承和十五年,报国寺大火。
报国寺上下三百余口,包括圆空大师、明义师兄, 圆净、圆澄还有寺监等,全部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熊熊烈火, 燃烧了整三天三夜。
从祭龙山上飘下来的黑灰落到京城里、甚至飘进了宁王府内苑,在宁心堂中都能嗅到呛鼻的烟。
外出佛会的僧明济星夜兼程,却只€€能跪倒在那一片废墟前,眼睁睁看着朝廷兵马将焦黑遗骸一具具抬出来。
僧明济跪在那, 一跪七天, 然€€后€€离京北上, 投身西北军营, 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后€€, 承和€€二十年€€。
当€€年€€在报国寺替王妃接生的嬷嬷随儿子轮戍回京, 在八月十五宁王世子的生辰宴上, 一语道破真假世子案。
而后€€、而后€€……
云秋骇然€€地看着李从舟,酸涩肿胀的双眼尽量瞪大, 然€€后€€又缓慢闭上,再瞪大、再闭上。
李从舟很少说梦话, 即便€€是伤重,也只€€是沉眉呼吸重,很少说出来这样长的一段话。
而且字词句清晰, 那份强烈的恨意, 只€€是听€€,都让云秋觉着胆寒。
他张了张口, 想要推醒李从舟发问,又觉着自己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心跳时快时慢。
这时候,躺着的李从舟未醒,似乎还是困在那个€€梦里、紧拧双眉又说出一句:
“镇国将军已死,四皇子也被西戎贵族残忍杀害,苏宰相却还以为€€€€西北战事不急?”
云秋心上咯噔一声,麻意一下从尾椎骨蹿上天灵盖。
就算是梦,哪会有人做这样真实细节的梦。
就算是梦,哪会有人想这样恐怖的事€€€€想自己的恩师、同门惨死,想自己的舅舅和€€当€€朝皇子已死。
而且如今,苏驰只€€是户部正二品司长,李从舟怎么可€€能叫得出什么“苏宰相”?!
云秋摇摇头,然€€后€€又摇摇头。
挪动着往后€€缩了一步,然€€后€€又缩一步,直到屁股悬空出罗汉榻,整个€€人一下跌坐到地上。
啊呀€€€€!
这下摔得狠,又偏倒霉是腚部先着地,云秋龇牙咧嘴地扶住后€€腰,然€€后€€又嘶了好几声。
外面清理打扫的两人听€€见动静,纷纷挪步上前,点心稳重,没€€一下推开门,而是在外面先唤了声:
“公€€子?”
云秋脸涨通红,他身上可€€什么都没€€有,而且昨天穿过来的衣衫……
他蓝色的外袍上痕迹星点,中衣揉成一团比抹布还不堪,至于李从舟那套墨色的交领颈装……
啧。
云秋抬手捂眼睛,根本不好意思看。
他缓了好半天,才捏嗓子出声说了句没€€事,可€€那声音还是给他自己和€€点心、远津两个€€都吓了一跳。
“公€€子您怎么了?您声儿怎么这样?!”
云秋咳了一会儿,嘶声道:
“……没€€事,就只€€是渴了,点心你先帮我烧点热水,远津你去叫船老大开船靠岸。”
点心站在门外,听€€着云秋那像被砂纸打磨过的嗓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可€€是这么多年€€来,公€€子做事自有一套道理,所以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才点点头应好:
“那公€€子您小心些,我这就去烧水。”
听€€他两人脚步声先后€€远走,云秋这才扶罗汉榻边沿,哎唷哎唷地撑着爬起身。
李从舟昨夜的动得很小心,也是因那什么香的缘故,除了感觉有异物感外,云秋倒暂时没€€觉得身上有哪里特€€别不对。
要说伤创重,还是他刚才摔这一下最痛。
捶捶正好被脚踏撞着的腰,云秋扯过绒毯简单一裹,环顾四周没€€找到蔽体衣物,只€€好先坐到铜镜前€€€€
头发不算特€€别乱,他平日自己睡也会弄成这样,抬手随便€€抓两把,云秋侧首露出脖子,看上面落下的一串痕迹。
颈侧有咬痕,后€€颈凸起的大椎穴上好像也被咬了一下,锁骨上的痕迹已经青中泛紫,右边肩膀上也有。
胸腹中间的胃经上,全是一连串红青交叠的吻痕,有些深胜丹紫,浅的就像初开的粉蕊桃瓣。
往下,云秋就不看了,不敢也不好意思看。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他明明记着昨夜他们疯了好几回,最后€€是天光破晓时李从舟才放过他。
而且,是李从舟先脱力昏过去的。
按理和€€从时间上算,他俩根本没€€时间善后€€。
可€€……
云秋轻轻捏了下身上披着的绒毯,深吸一口气后€€鼓足勇气往脚底看,然€€后€€又顺脚底往上找了一圈。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了那些不慎洒落在衣裳、茶台、罗汉榻,窗框外江心里的,他这儿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流下。
所以,是小和€€尚在他昏睡过去后€€,又专程用了水?
这时,外面又咚咚传来脚步声,感觉到船舱下也传来动静,云秋赶紧敲自己脑袋一下:
想正事!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公€€子,”点心的声音,“热水弄好了,我们可€€以进来么?”
云秋呃了一声,站在外面的点心、远津两个€€又听€€见中舱里传出一阵€€咚啪嚓。
“公€€子?”
“……没€€、没€€事,你们稍、稍等我一会儿!”
云秋捂着慌乱之中磕碰到的小腿蹦了蹦,然€€后€€才匆忙给那些荒唐的证据稍掩盖了下。
不过他俩昨日疯得太过,屋内的痕迹怎么藏也藏不完,云秋只€€能囫囵给那些衣服收起来、别吓坏了俩小厮。
做好这一切,他才爬回床上,给李从舟往里推推,自己不尴不尬地坐到外侧。
“进、进来吧。”
点心的手被铜盆占着,所以推门的动作就由€€远津来做,远津一打开门就闻到了里面扑面而来的……
偏他不是无知€€少年€€,有时候乘兴所致,他也会用手稍稍那么……一会儿。
但、但,远津十分骇然€€,只€€怕是自己想多。
€€€€世子爷清心寡欲,小云老板懵懂单纯,怎么、怎么可€€能是他想的那回事。
同样的味道,点心自然€€也闻见了。
他皱眉顿住脚步,远远一看房间就察觉出不对劲€€€€屋内凌乱不堪,茶案上的茶具全都落在地上。
交椅上古怪地搭着一条黑绒毯,银质的窗框上有很多道指痕,地上的波斯毯更遍布深浅不明的水痕。
点心:“……”
远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