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昏迷了小半个月,曲怀文请来的三个大夫都留在舵上轮班守着,两次险些救不回来。
不过多亏尤雪在他们€€临行前递上的那一匣药,再€€加上曲家€€帮、白€€帝城都拿来了不少上等灵药,点心的状况终于天天好起来。
李从舟走得急,推门进去时,那大夫正在给点心检查他的腿伤,骨头倒是都长好了,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点心的脸色还很白€€,看着李从舟却着急想起身,“世、世子,我家€€公子……?”
李从舟连忙坐过去,远津也去搀扶点心、拿过来软垫给他撑着后背和腰。
知道自己昏了半个月时间€€,点心连忙开口道:
“伤我是四€€个黑衣人、身量都在九尺左右,唯一开口那人说€€的是蜀中口音,离开的方向是……”
李从舟连忙止了他,以免扯动伤口,“这些我们€€都查到了,没事的,点心,你€€别着急,养好身体要紧。”
“是呀,点心哥哥你€€快好好歇着,”远津扶着他,“你€€安心养着身体,将来云公子回来还要你€€伺候呢。”
点心这才稍稍镇定了些,听着李从舟和远津一人一句地给现在的状况交待清楚。
知道公子虽然被困,可大家€€都在勉力营救后,点心的脸微微红了红,转头拍拍远津、小声道:
“你€€、你€€不用€€照顾我,我自己能成。”
李从舟却打断他,“云秋一直当你€€是自家€€兄弟一般,他回来肯定想看到你€€平安无事,有€€远津近前照顾你€€,我也好放心。”
点心眨巴眨巴眼,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候苏驰、曲怀文也带着尤雪、吴龙走了进来,点心听了他们€€的劝,这才安心躺着养伤了。
而苏驰见了李从舟、看望过点心,也准备去西南大营做他的事,临行前,他专程与李从舟议论了一番:
“襄平侯之前曾上表朝廷,说€€杨参抱病、希望朝廷派御医前往诊治,结果没几€€日杨参就说€€他病好了,还主动请命要理会襄平侯府的事。”
“我猜这里头是襄平侯威胁了杨参,这才导致他不得不与之合作,至于是怎么威胁的€€€€”
苏驰笑着拍了拍李从舟肩膀,“我去探,你€€且等我的信儿€€。”
他们€€说€€这些时,没重新挪地儿€€,就当着点心他们€€的面儿€€,点心听着暗自心惊,忍不住替苏驰捏把汗:
“这样……会不会影响大人你€€?”
“兵者诡道,”苏驰笑着弹了下他的脑门,“小点心你€€以后就知道了,好好保重身体。”
苏驰的动作很快,离开艮城舵没两天,很快就给当年杨参和襄平侯的事套了个七七八八。
“反正就是€€€€杨参本€€是罪籍,正常在军营里熬着不会那么快能立功封官,但他通过襄平侯走了点捷径,二十岁的时候就得了个八品将官做。”
“当年那件事做的不光彩,杨参的一块家€€传黄龙玉落在了襄平侯手上,因而才被他威胁。”
苏驰说€€到这儿€€,垂眸戏谑一笑,手指点点桌面道:“不过我更偏向于相信€€€€襄平侯是说€€出来诓他的。”
“若真有€€这样关键的证据,那为什€€么早不拿出来用€€呢?之前西北战事紧张,不正好是他发兵的机会?”
苏驰耸耸肩,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我觉得方锦弦没这么蠢,所以什€€么黄龙玉,多半是拿出来吓杨参的。”
杨参这人,李从舟前世交手很多,他发兵跟着襄平侯谋逆,打到京城时,因围城久攻不下,而被方锦弦杀死、做成了活死人。
如今听苏驰这么一讲,他才算终于明白€€了始末。
“苏大人,”一道声音突然从旁响起,吴龙站出来开口道,“您说€€那……黄龙玉是什€€么东西?”
他比划了一下,“听您所言,应当是块玉佩?不如我去给偷回来。”
“偷??”
吴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说€€了一个我字后,在屋内东张西望半天就瞧见了一个曲家€€帮刚好腾空的熏笼。
那熏笼四€€方大小,横宽皆在一尺有€€余,深也不过两尺左右,吴龙蹬蹬走过去将那熏笼抬过来。
“我……我小时候为了吃上饭,偷东西别抓进县衙里关着,有€€幸跟一位、一位师傅学过缩骨功€€€€”
他一边说€€着,一边人就钻进了那个熏笼,手脚柔软扭曲,看得李从舟和苏驰都瞪大了眼,纷纷站起身来。
吴龙给自己整个人都塞进熏笼后,又自己钻出来,“比这再€€小一点儿€€的地方,我也能挤进去的。”
乌影正好靠在房梁上休息,斜眼看见这一出好戏后,倒是点点头道:
“白€€帝城的兵丁们€€不是说€€么?那下面的地宫有€€许多小出口、小通风口,如果有€€吴龙兄弟这本€€事,那就真可以来去自如了。”
李从舟:“……”
最终众人一番商议后,由苏驰定下三条连环计:
第€€一,需白€€帝城众人配合,给事情€€闹得再€€大些,最好是让西川城戒严、百姓惊惶;
第€€二,事情€€闹起来后,杨参肯定不能坐视不理,苏驰就回去建议他封锁西川城,然后给愿意逃难的无辜百姓放走;
最后,听乌影的人说€€襄平侯府这些日子招人用€€工多,吴龙就在那时候趁机混进去,既安全、方锦弦也不会起疑。
“我问过杨参,东西就长这样儿€€,”苏驰从袖中取出一张画,递给吴龙,“小吴兄弟,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你€€自己顾着性命。”
吴龙点点头,给画收收好。
“除此之外,要是有€€你€€不能应付的危险,或者是有€€小秋秋消息,你€€就吹这个€€€€”
乌影递了个哨子给吴龙,“方法我昨天教过你€€的,含在嘴里可别吞肚子里去。”
吴龙点点头,憨憨笑了声:“您放心。”
而苏驰正经想了想,目光又转回到李从舟身上,他弯下眼睛笑,走过去一拍李从舟道:
“做戏做全套,你€€也正经做出个伤心难过的样子来,好叫襄平侯放松警惕,比如说€€€€€€买个醉什€€么的?”
伤心买醉?
李从舟摇摇头,他不是嗜酒的人,也办不出这样的事来,倒不如做出个妄图杀入襄平侯府的样子。
“只是要有€€劳少帮主€€€€”
曲怀文笑着还礼,“好说€€好说€€,敬陪末座。”
○○○
宁王世子和曲家€€帮少帮主两个人大打出手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西川城中,百姓都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为了准世子妃的失踪着急,有€€说€€是因为商业生意上的事产生了分歧,总之两人都伤都挺重的。
消息入侯府时,是五月十五。
方锦弦却无暇顾及去验其真伪,因为云秋病了。
他这病来得怪,之前一个月都好好的,可这两天却吃什€€么吐什€€么,人看上去恹恹的、脸色也寡白€€。
之前方锦弦还怀疑他是装的,结果云秋这样四€€五天了,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有€€一天守卫才端了饭菜下去,他闻见饭菜的油味儿€€就直接吐了。
方锦弦实在无奈,思来想去只能请那位白€€大夫下地牢看看€€€€老人家€€看见柏氏西苑那些毒花毒草都能神色如常,料必下地宫也合适。
他安排布置一番,重新给云秋那间€€牢房安置了架子床、挂上了纱帐,摆满了各式家€€具陈设、铺上地毯。
然后又警告了白€€大夫一番,才带着人下到地宫里,让他给云秋诊脉。
云秋在床上躺了两天,没胃口,明明什€€么东西都没吃,却总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往上反,心里还烧得慌。
襄平侯这坏东西怀疑他装病,哼,他还怀疑他给他下毒、下小虫子呢!
云秋怀里揣着个汤婆子,闷闷地焐着肚子。
听见外面咚咚脚步声也懒得吱声,只当是襄平侯又变着法子来跟他说€€那些没意义的话。
结果来人竟然来到监牢外,还咔哒咔哒打开了门上的铁锁和锁链。
虽然下意识捂住鼻子,但云秋却偷偷瞥了眼外面新搬来的更漏€€€€这不是还没到送饭的时间€€?
心里正嘀咕着,外面就传来了方锦弦的声音,“伸手,我找了个大夫来给你€€诊脉。”
……大夫?
云秋抬头,襄平侯专门搬来这张新床倒是好得很,是架子床、离地面也软,四€€面都挂着帷帐、很暖。
他偷偷从垂着的纱帐缝隙看出去,好像是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爷爷,身后还跟着个背药箱的小学徒。
云秋喔了一声,自己伸高€€高€€手,给腕子递出去。
白€€大夫刚下来的时候就有€€些心惊,他在西川城多年,见过贵人家€€的腌€€事也多,但还从未见过襄平侯府这样的€€€€
地宫、监牢,暗无天日的地下水道里藏着一间€€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房间€€……
老人家€€心中虽生恻隐,却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能治病,却不一定能救得了人。
何况襄平侯草菅人命、权势滔天,单他在府上这些日子,就见过四€€五场人命案子。
死了这么多人,可城中府衙一次都没来过,不仅没来,那些人的尸首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诊脉的时候,柏夫人也用€€苗语告诉他,让他谨言慎行,不听不看不问,否则会没命。
白€€大夫牢记这些,搁好脉枕后就跪到地上,低头垂首、根本€€不看帘帐中躺着什€€么人。
他这儿€€切着脉,那两个护卫给云秋近日的状况说€€了说€€,白€€大夫听着点点头,结合指尖流利如滚珠的脉息,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不过医者望闻问切,他收回手,又跪着躬身一点道:“那请奶奶略露金面,医者好观瞧脸色开方下药。”
他这话才说€€完,方锦弦和那两个护卫还未来得及解释,就听得架子床帘帐后传来噗嗤一声。
云秋忍不住咯咯笑,他坐起来、挑开帘子探出个脑袋,“老先生,您瞧仔细了,我可是男的。”
他墨发披散,眉眼虽明艳,却也不至于男女莫辨。
白€€大夫瞪大眼睛看着他,啊了一声半晌没回过神来€€€€他刚才切脉,此人身上的脉象分明就是女脉!
而且脉搏流动流利、动跳很快,分明就是滑数脉。
本€€来加上那些食€€不振、反胃恶心和呕吐的症候,白€€大夫可以肯定,这就是害喜。
只是这位“娘子”年轻,脉息有€€些紊乱,所以才会反应得厉害些,他本€€来都想在看见面容后道一句恭喜。
如今瞧见架子床中是个男子,险些绷不住自己的老脸,要放声怪叫起来。
方锦弦也黑了脸,“白€€大夫,你€€怎么回事?这切个脉连男女都分辨不清了么?”
白€€大夫飞快地眨眨眼,喉结上下动动咕咚吞了口唾沫,额角都因紧张而渗出大滴汗来。
他举起袖子擦了擦脸,重新给脉枕放到床沿:
“那那那……请公子换、换只手,容、容老朽再€€看看、再€€……看看€€€€”
第10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