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嘿嘿笑了笑,凑上去吧唧李从舟下巴一口,“那我们睡觉,早点睡。”
李从舟熄灭了灯,而守在€€外面的点心和远津,也终于是对视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次日,云秋他们回府的时间还是晚了。
成亲这件大€€事已了,云秋自€€然就放松下来,加上首恶伏诛、爹娘在€€天之灵告慰,身边又€€是熟悉的檀香,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黄昏。
一开始,王府还派了好几波人来催。
后来,便是直接给小陶、白嬷嬷两个送了过来,检查过云秋身体无碍后,白嬷嬷笑着留下了小陶,自€€己回京复命。
小陶第一回进去的时候,云秋还趴在€€李从舟身上睡得很香,满脸挂着笑容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第二回进去,李从舟明显已经起来过一回,云秋放着两个枕头€€不用,就偏要靠着李从舟的腿。
而李从舟还对着进来的人做噤声手势,要他们别€€吵云秋,就连小陶诊脉都是压低声音、悄悄的。
小陶真是羡慕坏了云秋这优质的睡眠,在€€外面一边煎药,一边和点心、远津他们感慨。
倒是白嬷嬷回到京城、进王府后,宁王和王妃只能尴尬地对着宫里来的小公公笑了笑,“您看这……”
这位公公是内廷廿四衙门里卫公公这两年新收的小徒弟,叫德喜,卫公公瞧着他堪用,便给分拨到了宣政殿。
素日也跟三阳公公学€€本事,朝参的时候都是由他给朝臣、皇帝递送奏本,也算是宫里的红人。
宁王世子身份贵重,世子妃也是有食俸、有品阶的,本来成婚第二日是要行册封礼,但……
他这来了半日,左等右等都没€€见€€这人。
内廷廿四衙门虽说是遍布朝廷的黄门机要,可宁王和王妃也鲜少€€和他们打交道,这位德喜公公也仅是见€€过、不知其性子。
两人一直坐着赔笑脸,生怕这位公公不高兴了回去加减些€€言语,给云秋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听见€€白嬷嬷回来转述的那些€€话,夫妻俩无法,只能起身对着那位小公公告罪,坦言恳请些€€时日。
结果德喜看看他们俩,然后忙起身拦了他俩,“王爷王妃不必如此,既然世子妃不便,那€€€€”
宁王和王妃立刻紧张地抬头€€看他。
德喜却笑了,双手将那册封的谕旨递给宁王,“那我便不打扰了,还没€€贺过世子和世子妃大€€喜,王爷、王妃大€€喜呢。”
他拜了拜,然后又€€将上次的礼单递给王妃,“昔年宣武楼上,我敬重世子为人,陛下和太子那边,我自€€会去回,两位放心。”
宣武楼?
宁王和王妃对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相携着亲自€€送了德喜公公出去。
锦朝的内眷同样€€分有品阶,从太子正妃位同一等夫人开始,往后青宫的侧妃和姬共占去三品,之后王妃、郡王妃、世子妃又€€各自€€分列,合共七个品等。
宁王地位特殊,王世子的正妃自€€然也高半品,所以是赐同四品上士大€€夫的俸,一年算下来,竟是比梁王妃还多€€了几百两银子。
王妃看礼单、宁王看谕旨,发现皇帝虽然对宁王诓骗他去撞破方锦弦阴谋这事心有芥蒂,但对云秋,还是一如既往地偏爱。
太子更是着意添了些€€,所以这份封赏很厚,按例,李从舟是应该带着云秋进宫谢恩的,但皇帝和太子却都说免了这一节€€€€
宁王和王妃本来是想隐瞒云秋有孕这事,毕竟男子成孕太过离奇,任是谁都要过问€€一二。
本来王妃只是告诉了徐振羽和宫中的惠贵妃,结果偏巧被来府上找徐振羽的四皇子听着。
并非四皇子口风不严,而是去青宫找太子时,偶然听见€€太子要给什么事派给李从舟,他出于好意,然后就告诉了太子。
€€€€人媳妇儿有着身孕呢,怎么可以外派?
太子惊骇了半晌后,倒是自€€己默默消化了这事儿,政务上也是另外派了个人前去。
只是过了几日,太后又€€想给云秋叫进宫来赏花,惠贵妃不想小秋秋折腾,只能又€€暗中告诉太后这事。
就这么一来二去,太后、皇帝、太子就都知道了这件事,太后还担心地专门遣了两个御医过来请脉。
天有些€€凉,王妃掩口轻咳两声后,才笑着让人给东西€€都搬到宁心堂去,“秋秋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宁王担心地看妻子一眼,要她少€€操劳,儿孙自€€有儿孙福,“舟儿也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你顾好自€€己。”
说着,他转身吩咐人拿过来王妃的鹤氅,给她仔细披好,然后拿来熬好的冰糖银耳雪梨爽。
“几位大€€夫给你开的药,你也要记着喝,”王爷一边给她系身上的披风结,一边嘱咐,“我不盯着,你就偷懒,多€€大€€的人了€€€€喝个药竟然还怕苦。”
王妃撇撇嘴,“你又€€没€€喝过,是真的很苦。”
这话宁王可不爱听,他睨了妻子一眼,“早两年我不是问€€过你,说我陪你一起喝,你进一盏我喝一碗么?”
“……你又€€没€€病,”王妃不客气地踩他一脚,脸有些€€红,“没€€病乱喝什么药。”
而宁王搂着妻子闷闷笑,其实秋秋也怕苦,一听着要吃药的表情简直和王妃如出一辙,而且偷摸着不喝药的小心思、小动作也一模一样€€。
宁王远眺了一眼栖凰山的方向€€,其实他从没€€告诉过云秋,王妃年轻时候,也干过和他一样€€的事:
偷偷给苦药倒在€€房间中的花盆里,然后花被药死后东窗事发,还泪眼婆娑地说€€€€你看花都被苦死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和云秋的缘。
月娘逃亡千里给孩子阴差阳错寄放在€€他们家,而后这么多€€年,云秋不仅给他们带回来了亲儿子,还带来了更多€€的和乐美满。
所以,宁王心中一直转着个心思,皇室里这么多€€王爷,朝堂上这么多€€臣子,他谁也不羡慕,就羡慕€€€€而今户部尚书林瑕的父母。
他们都曾经跻身仕途,也是高门望族的贵女€€,最后却能在€€江南杭城畔隐居,闲云野鹤地度过余生。
而且江南天时好,暖春和夏,冬日也不似京城这样€€长,秋日里也不那么干燥,正适合妻子养病。
那位医术高明的小陶大€€夫也曾私下和他建议过,说如果可以,应当€€让王妃远离干燥的京城。
哪怕不到江南,顺大€€运河南下到陈留、颍昌,光州、蔡州也是好的,京城秋冬之日漫长,实在€€不宜。
徐宜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在€€京城里久待,只怕干咳成痨,难以医治。
只是……
宁王又€€垂眸看着徐宜身上的鹤氅、脚下踩着的云头€€履,徐宜不是沈氏,她从小病弱、几乎是用药堆出来的性命,没€€有了权势、地位,他们真能平安隐居么?
他这正想着,小脚趾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
王妃这么多€€年踩他是很有讲究的:打闹玩笑都是脚掌踩他整个脚背、不痛,但要是真生气了,就是脚跟跺他小脚趾、痛彻心扉。
宁王一下脸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忍不住地单脚跳了两下,“……怎么了?”
“刚跟你说话呢?”王妃眯起眼睛,“又€€发什么呆呢?我说我们再等一天,之后就上山去接秋秋他们。”
宁王的脚趾还是很痛,但他还是强忍着憋出一个笑脸,“……好,当€€然好。”
王妃哼哼,拢着身后的鹤氅,“那我去弄饭。”
宁王拦她,“你别€€忙了,我给你弄吧。”
王妃好笑地看着他,“你?算了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年,你要真不放心,进来帮忙?”
宁王自€€然是应好,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也算在€€军中待过的人,怎么吃顿他弄的饭就要命了?
王府内的情形,云秋是一概不知。
他舒舒服服睡到饱,然后翻个身,竟然意外地搂到了热乎乎的小和尚€€€€
“咦?!”
这一下云秋立刻清醒了,他一下坐起来、伸手默默李从舟的脑袋,在€€他略带笑意和询问€€的目光下,疑惑开口道:
“……不烫啊?小和尚你不是每天早上都要去打拳的吗?”
李从舟忍笑,点点头€€,“是啊。”
“那你怎么……”云秋本想问€€他今天早上怎么没€€去,结果忽然发现€€€€他们架子床上是挂着金纱帘。
这种帘子遮光度极好,即便是日光直射,透过来的光线也能如月光那样€€柔和。
所以刚才他才睡醒,还以为这会儿是天刚亮。
云秋唔了一声,脸微微红。
而李从舟确实是晨起打了一套拳、又€€回来陪着他靠了一会儿,见€€小家伙实在€€不醒,便干脆换回寝衣陪他窝着,自€€己随便找本书来翻。
只可惜,他们昨日出来是成婚,别€€院里也从没€€准备什么书。
于是李从舟当€€时能找到的,就只有苏驰塞给他那本东西€€,十全€€婆婆送的一套避火图谱,以及小陶的医书脉案。
医书脉案李从舟没€€兴趣,思来想去,觉着云秋和明义师兄都喜欢的书或许真有过人之处,于是就顺手翻来细读。
这会儿云秋也终于注意到他手中的书册,好奇随口问€€了一句,结果李从舟也没€€瞒,干脆给书页转过来正对他。
€€€€其实苏驰这本书虽名带龙阳,但其实和吕纯阳那本《房|中秘术》是一样€€的,都是讲调理气机的。
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般不堪。
只是他翻到这页恰好配了图,云秋一看就骇然瞪大€€眼,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更像是在€€做梦。
以至于,胡言乱语说了句:“挺、挺好,你是该看看的……”
这话换在€€什么时候说都成,但偏偏不能在€€这时候说,因为容易惹人往歪里想、造成大€€误会。
果然,李从舟眯眼挑眉,“所以你是,嫌我?”
嫌他技术差,嫌他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经验,所以需要多€€看点这种书来弥补?
云秋啊呀一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连忙摆手,“不不不,好的很好的很,你可棒了!”
李从舟看着他,最后却只是哼笑一声,转头€€叫来远津,当€€着云秋的面就刷刷列下了十来样€€书单子。
单看名字,云秋就骇得忍不住扶了扶腰。
李从舟将单子往远津怀里一拍,然后给人推出去、让他速速办来,而后转身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秋秋,记住你今日的话,倒时你要受不住了喊,我可不容你去给父亲母亲告状。”
想了想,不等云秋吱声,李从舟又€€补充道:
“太后、陛下那儿,苏宰相那儿也不。”
第114章
如此, 云秋和李从舟又在别院内待了半日。到€€婚后第三日,正巧按着习俗是€€该归宁回门,宁王和王妃就亲自到山上来接人了:
王妃身上披着火红色的狐裘大氅, 云秋也被李从舟用厚厚的雪狐嗉裘裹成一只圆滚滚的雪团子€€。
宁王眼瞅着这娘俩站在一起,忍不住侧首笑了笑, 然后眼角余光瞥见了赶来相送的皇城使。
皇城使远远朝他拱了拱手,并未靠近,只是€€带着自己的士兵列在了官道两旁。
李从舟走过去,想请王妃和€€云秋上车, 结果才靠近就听见王妃在问云秋, 是€€不是€€被他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