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薄雪初春。
“不如就叫€€€€‘阿雪’,如何?”
“阿雪?”李从舟重复了一道。
云秋点点头,然后期待地€€看向围在€€床旁边的众人,白嬷嬷是头一个赞同的,她们照顾孩子多€€,有个小名叫着也好€€。
“阿雪,雪雪,挺好€€,也合轻寒这€€个大名。”陆商和老管事也认同,管事还准备要再去给江南寄信。
李从舟这€€才€€点点头,“那€€就叫阿雪。”
云秋嘿嘿乐,忍不住摸了下小宝贝的鼻尖,小孩睁着黑亮的眼睛看自己爹爹一眼,然后竟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笑了笑了,”远津高兴,猛拉点心,“你看小公子笑了!”
而李从舟看着那€€跟云秋笑得一样甜的小阿雪,也跟着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真好€€。
……
三年后€€€€
承和二十年,八月十五。
武王街上,宁王府张灯结彩,门€€口已继任为王府管事的点心,正在€€稳重妥帖地€€迎来送往。
今日是他€€们王爷王妃的二十岁生辰宴,是整寿,合该大办,所以大宴宾客,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
办完这€€场宴,王爷就要南下到江南办事,而王妃、也便是他€€的公子,也要到江南看生漆生意。
到时候,正好€€带着刚满三岁的小世子顾轻寒,去杭城青山上,看看他€€的祖父祖母。
江南气候宜人,四时风景秀丽。再加上离开京城、身心都闲适下来,徐宜的病在€€这€€几年里€€渐渐好€€转许多€€。
陶青六月份去看时,也高兴地€€告诉凌铮,说只要再坚持吃上一年的药,往后也注意肺气保养,便都不会复发、也不会转重了。
得知这€€个消息,李从舟和云秋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王妃前世的病殁,是他€€们的心病,这€€回王妃能€€好€€好€€的,才€€算是最后的完满。
虽说是生辰宴,但朝廷上的人云秋就请了宰相€€苏驰和尚书€€府的太傅林瑕。
林瑕是今年四月刚坐上的太傅位,正好€€是文太傅病逝后的一个月。
那€€时候,与文家多€€年没€€有来往的太子身着素服,带着正妃和小皇孙,亲自到了文家吊唁。
文太傅生前有不少门€€生、门€€客,他€€们都前来送太傅最后一程,而太傅的妻儿跪在€€灵堂上,早已泣不成声。
太子在€€灵堂上站了许久,最后给小儿子抱起来,然后牵着妻子、没€€搭理任何一位上来妄图搭话的人,径直回了青宫内。
皇帝给文太傅赠了一品文德太师,并供奉入先贤祠,但有心之人发现€€€€舒家并未前往吊唁。
曾经稳固的太|子党,或许在€€太子从江南回来监国的那€€一刻,就悄无声息地€€瓦解了。
李从舟邀请的人就更少,乌影在€€一年前就离开了京城,说是要带着兄弟们回乌蒙山、重建家园。
所以最后他€€只请了还留在€€京城里€€的萧副将,以及调任回京城的冯副官。
明义师兄原本是最喜欢热闹的,可他€€外出挂单,师父只说收到过他€€的信,但也并不知道他€€最后去了何方。
倒是李从舟的那€€位小师弟明信,替圆空大师送来了几卷经书€€,还有一小串菩提念珠,是给小世子顾轻寒的。
其他€€生辰宴上的宾客,就都是云秋请来的€€€€曲家帮众、白帝城的公孙贤和公孙€€、周承乐……
还有田庄上的、陈家村的,几个铺子和跟铺子来往比较密切的老板、伙计。
可惜的是,曲怀玉没€€能€€来,五公主在€€峨眉山上摔着腿,伤得还蛮重,虽然她想带伤赶回来,但曲怀玉不允,无奈,他€€们的礼只能€€是请曲怀文代劳。
云秋他€€们的生辰是在€€八月十五团圆节,所以云秋给筵席办在€€中午,有些宾客是送了礼就走,有些留下来陪着用了午饭。
像是陈村长他€€们一家,陈槿陈婆婆他€€们,都是被云秋一家子的邀请过来,既是生辰,也是小聚。
前日,云秋盘下了聚宝街上的最后一间桕烛铺,至此,从十一岁那€€年开始,九年时间,云秋已经拥有了一整条聚宝街,成了名副其实的富户。
即便没€€有参与钱业行会,云€€钱庄也因其声名而百姓信赖,俨然超过了当年的京城“四大元”。
忙碌了一日,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后,李从舟和云秋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松一口气的笑容。
而后,李从舟转身备马、云秋蹲下去冲还在€€院里€€疯跑的小阿雪招招手,一家人,偷偷从窄门€€出、去了栖凰山别院。
别院里€€,远津早准备好€€了观星赏月的矮台、屏风,泡温汤所需的一应用物。
趴在€€云秋怀里€€的小阿雪正是话多€€的时候,这€€回实际上不是他€€第一次出门€€,但却是第一次来别院,他€€东瞧瞧、西望望,咿咿呀呀说了好€€多€€话:
“爹爹爹爹,这€€里€€就是父亲说的,外祖父送你的别院嘛?这€€里€€好€€好€€啊!有大池塘!还有香香树。”
云秋捏捏他€€的小鼻子,“什么香香树?教你多€€少次,那€€是桂€€€€花€€€€”
顾轻寒伸出小手,给云秋的手指抓下来放在€€掌心搓了搓,然后嘿嘿跟念:“贵€€€€发€€€€!”
云秋:“……”
李从舟走在€€旁边,怕云秋举着这€€敦实的小东西累,就干脆给小崽子夺过来揣到臂弯上。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就能€€牵住云秋,然后慢慢往后院温汤旁边走。
他€€们前几回来,云秋的身体都还没€€恢复好€€,这€€一次,倒可以好€€好€€泡热泉、赏穹顶中的圆月。
骤然被换了怀抱,顾轻寒也不哭闹,还是笑呵呵看着父亲和爹爹,然后伸手就搂住李从舟肩膀。
小孩子嗅觉敏锐,他€€鼻翼动了两下,咯咯笑着指了云秋,“爹爹身上就是香发发的味道,父亲不一样。”
李从舟好€€笑地€€看他€€,倒没€€纠正小孩这€€不清的口齿。倒是云秋哼哼两声,故意捏了嗓子学他€€:
“香发发€€€€”
小孩吸吸鼻子,一点没€€觉得害臊,反而还很高兴地€€重复了一遍,“很香很香,好€€闻,喜欢。”
逗得云秋和李从舟直乐,云秋更是忍不住地€€香了香他€€脸颊,而小阿雪从不厚此薄彼,也分别给了父亲和爹爹一人一个亲亲。
别院有嬷嬷,她们会认真伺候顾轻寒换衣裳、沐浴擦身,然后披上属于他€€的、特制的小沐衣。
而李从舟和云秋共浴洗好€€后,李从舟先伺候着云秋换好€€了沐衣,自己才€€简单擦两下
,披上衣裳牵住他€€往外走。
云秋领口交错,被他€€严严实实包得好€€像一颗笋,而他€€自己却敞着领口,露出叫云秋刚才€€就不太敢看的结实胸腹。
二十岁的小和尚,身量愈发好€€了,水珠滚落锁骨,都引得云秋想凑上去咬一口,他€€有点后悔带臭崽崽来了€€€€
要没€€那€€个什么都好€€奇的小阿雪在€€,他€€现在€€就能€€尝到人间极乐了,而且是想怎么吃小和尚都可以。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露骨,李从舟挑眉看他€€一眼,提示,“阿雪在€€呢,当爹的人正经些。”
云秋咳了一声,强辩道:“我好€€正经的……”
李从舟抛给他€€一个“你就装吧”的眼神,正想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伺候嬷嬷着急的声音:
“小祖宗你慢点跑€€€€”
伴随那€€声音传来的,还有小阿雪咯咯咯咯的笑声。
“你瞧,”李从舟笑着耸耸肩,勾过来云秋下巴啄吻他€€一口,“我也想,但儿子不让。”
云秋抿嘴横他€€一眼,半晌后,终于绷不住也笑了。
两人手牵手从房间里€€走出去,没€€几步小崽子就蹬蹬冲他€€们跑来,小炮|弹一样扎到他€€们腿上,然后伸出双手:“要牵牵€€€€!”
李从舟和云秋都不能€€拒绝,自然伸手,给他€€两只手都虚虚握住,一家三口走完了最后几层台阶。
昔年,修筑在€€温汤里€€的一层层石阶终于起了作用,第一回泡汤可给小孩兴奋坏了,似模似样给自己扑水。
云秋腰腹上的伤口已经不那€€么明显,生肌膏的效果很好€€,三年过去,已经只剩些隐约的淡粉色。
李从舟自己靠在€€池边,找了个水没€€及胸膛的位置,然后顺手给云秋揽过来,让他€€靠着自己。
云秋累了一天也不想陪小家伙折腾了,嘱咐一句让他€€别跑跳摔跤,就放松自己躺好€€。
他€€脑袋往后仰,和枕在€€池壁边沿的李从舟一起看天上的圆月,前世今生两辈子,似乎这€€一天看到的月亮才€€最大最漂亮。
云秋勾了勾嘴角,往李从舟身上凑了凑。
“笑什么呢?”李从舟撩起水,往他€€身上泼了泼。
“没€€什么,”云秋看了一眼远处背对€€他€€们好€€认真在€€看岸边青雀浮雕的阿雪,忽然凑上去重重亲了李从舟一口,“我就是觉着……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光了。”
重活一世,他€€找到了生身爹娘,替他€€们报了仇,赚了大钱,还赚到了宽肩窄腰的小和尚。
他€€有爱他€€的家人,有和他€€爱也爱他€€的人,而且,还机缘巧合有了这€€小崽子。
€€€€真好€€。
而李从舟垂眸看看他€€,突然拉着云秋躲到了池畔吐水的雕像后,然后抵着他€€、加深了这€€枚缱绻的吻:
天清月朗,花好€€月圆。
正是,他€€们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