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有顾忌,立刻要拒绝,“牧先生,我们……”
“你不愿意就算了。”牧长觉马上心领神会,稍微拉开距离,“但至少今天晚上收留我好吗?酒店真没房间了。”
一再地拒绝已经让燕知有点于心不忍了。
而且跟其他要求相比之下,只是挤一个房间也没那么出格。
而且酒店的房间,总是有门。
燕知考虑完了,发现自己还在牧长觉怀里,有点僵硬,“牧老师,要不你先松开我?”
“你先答应。”牧长觉一边说一边把手护在他后颈上,声音轻轻的。
牧长觉的拥抱实在是太温暖了。
他心脏的搏动轻轻敲在燕知的胸腔上,带来的那种安全感几乎是绝对的。
燕知不想承认,但他的心跳确实跟着牧长觉的慢了下来。
他的手指也随着身体的放松自然地搭在牧长觉的肩上和腰间。
“房间就一个床,我先把地上铺一下。”燕知努力保持平静,又推了一下。
根本推不开。
“燕老师为什么现在这么疏远我?上次我们同样在酒店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燕知万万没想到,这个事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牧长觉还能提。
“你当时想让我抱着,一边走一边弄。一会儿让我走慢点儿,一会儿让我走快点儿……”牧长觉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平静,“难道当时那个不是你吗?”
燕知听得两个耳朵发烫心里发凉,“你别说了。”
他不让说,牧长觉就不说了。
但是燕知掀开一侧被子上床,他很快就从另一侧上来。
燕知背对着另一侧床,想着熬一晚上就过去了。
牧长觉就在他身后。
他不敢睡。
他甚至不敢翻身。
安静地躺了半分钟,燕知反而躺出一层微汗,手脚发凉。
两只手从他腰上和颈下缠过来,微微把他向后一拉,拖进了宽厚的温暖之中。
“燕老师你听,”牧长觉没等他反对就先开口,“外面是不是打雷呢?”
燕知听了,“没有。我觉得雨可能已经停了。”
至少他已经听不见雨水的沙沙声了。
“不可能,我刚才都听见打雷了。”牧长觉把他又搂紧了一些,“年纪大了,神经衰弱。”
燕知想起来上次他体检就是因为说休息不好,有点绷起来,“上次怎么没查出来?严重吗?”
牧长觉护着他的胸口轻轻拍,“检查的时候没打雷啊,打雷的时候有点儿,不严重。”
他越说不严重,燕知越担心,“神经衰弱要吃药的,不然拖着……”
“我吃药了,吃过药了,没事儿。”牧长觉捂着燕知快起来的心跳,有点后悔,“我抱着点儿什么就踏实了。”
燕知没动了,仍然用后背对着他。
牧长觉也没动,一直保持着双手搂着他的姿势,好像真的只是抱着点什么,不比对一个枕头多任何感情和动作。
但是燕知放松不下来。
他想等着牧长觉睡着,就把他捂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推下去,不然越捂越快,跳得他快受不了了。
他的身体一直都在和幻象相处。
幻象再真实,也是他虚构的。
就好像糖水稀释了无数倍,竭力地尝出一点甜。
现在真人就在他身后。
燕知的心跳几乎在叫嚣。
对“他是真的”这一点的认知似乎变成了某种催化剂,让他浑身烫了起来。
燕知忍不住弓了一下腰。
好在牧长觉没察觉,依然安静地躺着。
酒店就像是一种场景重现,让燕知想起来他们重逢的那个夜晚。
牧长觉刚才也提到了。
透明的热带鱼缸,手腕上摩擦的领结。
燕知抓着汗津津的背,生怕自己从悬空中掉下去。
他在对方的走动中难以抑制地呜咽。
可他又十分相信,对方绝对不会摔了自己。
燕知想到一半,突然感觉被人一把包住了,忍不住地低低“啊”了一声。
“燕老师半夜三更不睡觉,想什么呢?”这次牧长觉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你干什么。”燕知把他的手用力推开。
“慢点儿,”牧长觉半支起上身,皱着眉,“弄疼你怎么办。”
“我起来,你……”燕知没能把话说完,又被拿住了。
他咬着下嘴唇,弓着腰往后躲。
“上次那样,我们都能‘不计前嫌’,”牧长觉慢条斯理地向他解释,手上也不闲着,“我想燕老师和我都是成年人,应该可以把很多事情分开看。”
燕知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的。
但是他被牧长觉揉在手里,丧失了很大一部分思考的能力。
“你不是……你不是,精神衰弱吗?”燕知皱着眉,用残存的理智问。
牧长觉埋下头,最后笑了笑,“不把燕老师哄睡了,我哪睡得着。”
后面燕知大脑几乎是空白的,人躲着躲着就忍不住向前挺。
最后他看到牧长觉用拇指蹭嘴角的时候,才缓慢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短短的一个晚上,燕知的恐惧和妄想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抗拒相信。
他像是在竭力验证一个期望为阴性的命题,“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有个朋友在附近,我过来看看他。”牧长觉从床头抽了张纸巾,轻轻擦他额头的虚汗。
“朋友?你刚刚还说你没朋友。”燕知在试图通过逻辑冲突证伪,哪怕他的话已经因为精力的急速丧失而含混不清。
“新交的。”牧长觉的声音越来越轻,手心贴着燕知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慢下来。
“你朋友好吗。”燕知半睡半醒的,声音有点哽咽,“……比我好吗。”
他也想翻身抱住什么,但是已经没力气了。
牧长觉抄着他的背,帮燕知趴进自己臂弯里,小心掖好被子,“没你好,什么人都不会比你好。”
燕知的声音喃喃的,轻得几乎听不见,“牧长觉,我讨厌门。”
牧长觉理了理他汗湿的头发,用纸巾一点一点仔细擦着,目光凝重但声音轻柔,“为什么讨厌门?”
他至今对燕知公寓里的门全拆了心存顾虑。
但燕知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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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知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手机上的时间,还以为是凌晨。
他再揉眼睛一看,已经是下午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忍不住地回想起昨晚那场梦。
就如同他经年的妄念终于得以回报,现实与幻想几乎像是入海口处分水线的两侧,看上去泾渭分明,实际上已经波动着交织在一起。
燕知轻轻抓了一下床单,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一口,半撑身体把灯拧亮。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大概是他睡觉的时候不老实,两侧的枕头都有些凹陷的痕迹。
燕知回忆着梦里牧长觉趟过的位置,把手伸过去,好像还能感受到一些余温。
梦好像比幻象还要好,只可惜不是想做就做。
淋浴间的门打开的时候,燕知吓得整个人往被子里一缩。
牧长觉披着浴袍出来,快步走到床边,“怎么了?”
燕知的心脏一直突突,但他的理智还在。
他开始快速回溯昨晚的事,以免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存在。
“燕老师做噩梦了?”牧长觉抚摸着他的背,“我开门吓着你了?”
燕知捕捉到了那一声“燕老师”,想起来昨天临睡前牧长觉也一直叫他“燕老师”的。
他擅自定下一条分水线。
“没什么,睡得有点糊涂而已。”燕知掩饰着,抬手把自己的头发随意扎了起来,“牧先生,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牧长觉用毛巾揉着还滴水的头发,“挺好的,燕老师睡相很好。”
他没提燕知一整晚都像锁喉一样箍着他的事。
牧长觉走到书桌前坐下,“燕老师要想醒醒神,有空帮我吹一下头发吗?”
“我也冲个澡,你自己吹吧。”燕知背过身穿拖鞋,不想看牧长觉。
“我不大会用吹风机,上次把脖子上吹出一个水泡,到现在还能看见疤。”牧长觉稍微扒开耳后的头发,露出后脑上一处狰狞的短疤。
只是平常有头发挡着,也不大,不特地去看去摸很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