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绪大起大落,什么都不想吃。
“小陈专门给你送来的,里面放糖了。”牧长觉护着他的腰,“我们就吃一点儿,不然饿得不舒服了。”
“喝一小口。”牧长觉把吸管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喝了一点,“特别好。够甜吗?要不要再加一包糖。”
燕知的鼻音很重,“嘴巴苦。”
牧长觉又给他加了一包糖,让他自己拿着喝,轻轻给他揉太阳穴,“委屈成这样,头疼不疼?”
燕知老实了,“疼。”
“怪我,”牧长觉不停地安抚着,“对不起。”
燕知看见牧长觉又给他拿了一碗豆腐脑,立刻皱着眉往后躲。
他真怕吃了难受。
牧长觉的手伸到被子里,护着他的上腹,“就吃一点儿,我保证不难受,好不好?”
燕知吃了一小勺。
牧长觉慢慢给他顺着胃,“是不是没事儿?”
燕知点点头,小口小口低着头吃。
他胃口太差,吃了半天只吃了浅浅一层,抬头看牧长觉。
“过一会儿饿了再吃。”牧长觉把饭收了,小心护着燕知靠到床头上,“你不动,昨天医生教了我怎么帮助消化,我们试试好不好?”
吃过热乎饭,靠着松软的枕头,燕知愈发放松下来,安静地让牧长觉给自己揉胃。
“是不是不疼?”牧长觉坐在他床边哄他:“医生教的是不是管用?”
燕知点头。
牧长觉又问:“我陪着是不是挺好?”
燕知靠着枕头,脸有点红。
“休息一会儿,昨天晚上都没睡好。”牧长觉手心罩着他的肚子,“等会儿医生过来看看,给我们输液。”
燕知绷着的弦松开一根,不大一会儿就睡熟了。
跟昨天晚上那样辗转不同,他的姿势很放松,只是抓着牧长觉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
医生过来看的时候见他还睡着,声音放得很轻,“眼睛怎么了?哭了?”
“嗯,现在应该没事儿了。”牧长觉的手留在燕知后背轻拍。
“怪受罪的。”医生摸了摸燕知额头,交待牧长觉,“炎症上行之后晚上可能会咳,到时候床边要留人守着。”
“我知道,我一直在这儿。”牧长觉点头。
护士来输液的时候燕知还在睡,但是被针扎的那一下有点醒。
牧长觉在一边轻声哄着,“没事儿,我给吹吹,睡吧。”
燕知刚醒的时候睁眼确认了一下牧长觉还在,就又闭上眼,“牧长觉。”
“嗯?”牧长觉立刻附耳去听。
“肚子饿。”燕知对牧长觉那个“天打雷劈”的口业耿耿于怀,一有念头就立刻说了。
哪怕他明明是睡前刚吃过,一觉醒来就又饿了,多少是有点难以启齿。
“想吃什么?”牧长觉起身在保温包里找了找,“流沙包还喜欢吗?”
燕知觉得他问得好多余,闭着眼睛笑了,“什么人能不喜欢流沙包?”
但他又有顾虑,“我怕肚子疼。”
“吃慢点没事儿的。”牧长觉低声哄他,“我在这儿,不用怕。”
燕知靠在床上慢慢吃着牧长觉给他掰的一小半包子,打开手机。
实验室群里有一大串消息。
主要是问他去哪儿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燕知在群里回:“有点不舒服,今天在医院。大家有事可以给我留消息。@薛镜安我们线上谈,抱歉临时变计划。”
群里一下炸锅了,全都在问他怎么了,哗哗刷上去二三十条。
杨晓生直接把群禁言了,“我代表大家问,您现在在哪个医院?是怎么不舒服?严重吗?有人陪着吗?”
一点小问题,燕知不想让他们担心,“不严重,只是感冒。”
他看了一眼牧长觉,“有人陪。”
杨晓生开放了禁言,群里又在疯狂刷屏。
杨晓生再次禁言,“燕老师您在哪儿,我们还是去看您一下。”
“镜安说还是想当面聊。”
燕知想了想,把医院名字发过去了。
他抬头看牧长觉,“我实验室可能有人要过来。你要回避吗?”
牧长觉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了,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燕知小口把手里的包子吃完,“我只是觉得,到时候可能会有点儿乱。”
“挺好的,燕老师之前不还替我考虑生几个孩子?”牧长觉用被子把他的肚子护好,“正好有机会提前体验一下。”
燕知确定了从他嘴里听不见什么正经话,干脆不接了,“有没有水?”
“渴了?”牧长觉从保温杯里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轻轻吹了吹,“慢点儿。”
看着他喝了水,牧长觉问他:“吃饱了吗?”
燕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才那一块儿好像没有馅儿。”
牧长觉给他拿了一个完整的,“能吃多少吃多少。”
实验室的人敲门进来的时候,牧长觉刚把燕知吃剩的一口包子放进嘴里。
看见一帮人进来,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接了杨晓生手里的花,“给我吧,谢谢。”
实验室的几位代表全凝固在门口,看着牧长觉把花抱给燕知,“没有你过敏的,很好看。”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医院陪床的居然是牧长觉。
薛镜安先活过来,“啊,燕老师,您感觉好点儿没有?”
程芳忧心忡忡地打量他:“燕老师您真没事儿?怎么感冒还得住院呢?”
燕知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只是两周没见,双颊看着又消瘦了一些。
“医生说这种发烧到了晚上容易反复,只是例行观察,不严重。”燕知宽慰他:“过两天我就去实验室了,不会耽误你们进度的。”
他以为只是有人来跟他讨论问题,没想到大半个实验室都过来了。
“我们进度挺好的,燕老师您还是好好休息。”梅时雨难得的正经,“我奶奶常年挂嘴边上的话就是‘小病最不能拖’。”
“我知道,我肯定好好休息。”燕知点头答应,直接跟薛镜安开始正题,“你之前的实验室上周发了一篇新的文章,你应该知道。”
薛镜安点头,“我知道。”
燕知征求她的意见,“我们是尽快讨论这件事,还是等一个你方便的时间?”
这主要还是薛镜安的事。
如果她不想当着实验室这么多人说,燕知也可以等。
薛镜安有点犹豫,“我想尽可能早说,但是等燕老师身体好了再说也……来得及?”
“不用考虑我。”哪怕靠在病床上,燕知聊工作就是工作的状态,“我现在可以开始解决这件事。主要看你想什么时候讨论。”
“那篇工作确实是我做的。”这话一说出来薛镜安的眼圈就有点红,“我刚跟他们实验室起冲突的时候就差不多做完了,应该是王征早就找实验室其他人重复我的数据,然后我换实验室期间他们就把文章投出去了。”
燕知稍微思考了一下,“你还保留着早于他们数据产出的时间证明吗?”
“我有,”薛镜安点头,“所有实验记录我都有电子档案,还有上传到云端的原始数据。”
“很好。”燕知认可道:“那你把这些材料交给我,后面你只要集中在现在的工作上就好了。”
薛镜安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谈完了,“您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她的前导师王征虽然算不上学术上的绝对权威,但也能在国内免疫领域数得上名字。
她跟燕知说这件事,主要是想让他帮自己想想办法,并没想到他要亲自出手。
毕竟学术圈的浑水,不是人人都淌得的。
她甚至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牧长觉。
他坐在燕知旁边,只是安静地听,脸上并没有任何准备干涉的表情。
“你做的工作,就应该由你来发表。”燕知简单陈述,“而你现在是我实验室的学生,让你处在一个正常的学术环境里是我责任的一部分。所以你不要为这件事花太多精力,只要在我需要你提供证据的时候配合我就够了。”
“好。”薛镜安也不是一直纠结的人,只是提醒他,“王征做事不太讲究。”
“那不重要。”燕知偏偏头,“我不会和他直接交涉。”
“王征是生二楼那个地中海吗?”梅时雨皱着眉问:“我记得那个老头子真的很鸡贼,每次上课都忽悠本科生去他实验室学这学那,但其实去了都是给他当科研民工,一天到晚让做重复工作。”
旁边的师弟耸耸肩,“但是他工作发得多,就总有人想去他实验室碰运气,要是发一两篇大的,最次也是找个一般大学随便躺了嘛。”
另一个师妹也悄悄参与对话:“而且我听说王征是不是师德不太好啊,我听我同寝室的师姐说他老爱摸摸学生手什么的。”
“那他倒没敢对我怎么样。”薛镜安的表情阴沉下来。
“师姐多酷炫啊,”梅时雨出来打圆场,“‘镜安一怒百瓶尽碎’的佳话现在还在生科院流传呢。”
程芳有点听不下去,“行了行了,怎么聊起八卦来了?刚才说要聊课题的人呢,一个个的非要来。”
梅时雨照例拆穿他,小声道:“师兄,你还说要给燕老师讨论实验结果,结果呢?”
燕知偏头看程芳,“你有结果?给我看看。”
程芳满脸通红,“我那个结果不急,等您回去再讨论,您好好休息。”
“是,没什么事儿咱们回去吧。”杨晓生先站起来,“一直在这儿也是打扰燕老师。”
“燕老师不方便,”牧长觉这时候第一次开口,“我代他送一下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