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制约 第56章

他刚从医院走的时候正好收到牧长觉的电话:“怎么不在办公室?”

燕知没说自己见了牧如泓的事,“下午没事儿就提前过来输液了。”

牧长觉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在那边问:“还在医院?”

“嗯。”燕知往门口走,“我准备去坐地铁。”

“你找地方坐一会儿,我过来接你。”听上去牧长觉已经上车了,正把车门关上。

“不用了,这个时间车多,”燕知低声拒绝,“地铁可能更快点儿。”

“不是快慢的问题,”牧长觉的声音放得很柔和,“你不动了,坐着等我过来。几分钟,好不好?”

燕知看着时间。过了八分半的时候,牧长觉从医院的人流里大步走过来。

他把燕知从椅子上带起来,“等急了?”

燕知没看他,摇摇头,“没有。”

上了车之后,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

牧长觉先开的口,“今天还顺利吗?”

“挺好的。”燕知看窗外,“没什么事儿。”

“燕老师,”牧长觉趁着红灯搓了搓他的手,“出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说。”

燕知想了想,最后说:“我没准备好,等我想好的时候我会跟你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想好。

他要怎么告诉牧长觉他的爸爸曾经用两个父亲的名义,要求他们分开?

这个事儿已经过去了。

里面的细节燕知不想去细究,他怕他越去想牧如泓那些话,就越觉得很多事情只是自己空想。

沉默一直持续到燕知公寓门口。

牧长觉摸摸他的眉骨,“我就在楼下。”

“好。”燕知轻轻把门关上了。

他打开电脑回了几封邮件,列了新基金申请的大纲。

手头上一空下来,他就想起牧如泓那些话。

燕知拉开书柜想拿里面的威士忌,又想起来还在用抗生素,只能把酒又放回去,从冰箱里倒了一杯舒化奶加热。

舒化奶是牧长觉新买的,比一般的牛奶要甜一些。

燕知一开始以为自己心里那种焦躁是愤怒或者伤心,但他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感觉并不是。

得病这么多年,燕知最擅长的就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分析自己。

他发现自己在想牧如泓是怎么知道自己跟牧长觉在一起的。

曾经他一直以为这个问题不值得思考。

但现在他要想。

就像是串起实验数据的时间线,他要完完整整地把这件事想起来。

他从小就黏牧长觉,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到他十好几岁了,生病了还是牧长觉喂饭,做了噩梦还是照样往人怀里扑。

两家的家长早就见怪不怪了。

海棠有时候还跟支璐开玩笑,“我看牧长觉就是你家的童养媳,也不知道这伺候人的天分是哪来的。”

所以一定是更越界的事情。

燕知上了大学之后,班里的同学都比他大一些。

虽然他不怎么住宿舍,但是跟几个舍友关系都很好。

跟男孩子在一起,他很快就被火速普及了男人女人的快乐是怎么来的。

燕知跟牧长觉偷偷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在国内上到大三了。

每次他跟牧长觉说想要他,牧长觉就哄他。

牧长觉不止台词说得好,每次轻轻松松就能让燕知舒服。

但是后来燕知有个舍友出柜了,跟燕知说了男的跟男的其实也可以和男的跟女的差不多。

燕知太好奇了,回去问了牧长觉。

牧长觉就温柔地问他:“谁跟你说的?”

“所以你知道。”燕知当时诧异而失落,“你知道怎么‘真的在一起’,但是你不愿意和我?”

“我为什么不愿意?”牧长觉耐心地跟他解释:“你年纪还小,身体也受不了。”

燕知觉得这是瞧不起他:“我成年了还小?我怎么受不了?”

他气得说胡话:“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找愿意的人。”

“燕天天,你再说一遍。”牧长觉只是语速稍微快了一点,并没有特别的语气。

燕知跟他炸毛了,“你不喜欢我,也不许别人喜欢我吗?我告诉你,学校里喜欢我的人海了去了!”

那天他被牧长觉按进一团团柔软的被子里,把枕头咬的全是口水,仍然压不住一声声的闷哼。

那张床是他俩从小一起睡的,年头久了,一晃就“嘎吱”响。

他后来知道哪怕是那一次牧长觉也没有彻底放开,到底还是顾及他的身体,克制着安抚了他。

当时他双腿抖得走不了路,是牧长觉抱下楼吃晚餐的。

海棠看着牧长觉把燕知放到椅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果汁,“牧长觉,叫牧如泓来吃饭。”

燕知立刻扭头看牧长觉。

支璐刚到家不久,进门的声音他们听见了。

之前牧如泓说那天出差,下午家里应该只有他俩。

所以他俩甚至没关卧室的门。

牧长觉轻轻压了一下燕知的肩膀,问海棠:“我爸在哪儿?”

牧如泓拿着一本书从书房出来,伸了个懒腰,“今天晚上大艺术家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菜?”

“别做梦了,都是张姨按天天口味做的。”海棠摸了摸燕知的头发,“难得两个孩子都回家。”

牧如泓把书放在沙发边,笑着朝餐桌走过来,“我们家海棠大人和天天大人当家做主,小的我跟牧长觉当牛做马。”

这种玩笑他们常开。

牧如泓看上去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燕知当时松了口气。

如今才想起来,书房就在牧长觉卧室的正下面。

燕知的脸慢慢烧了起来,好像身体又在起高热。

他首先将这种感觉分析为羞耻。

但哪怕时至今日,燕知不认为自己有错。

哪怕在最痛苦的时候,他也没有一天觉得自己爱牧长觉是错。

他只是想起来牧长觉。

他们重见之后就只真正有过一次,也是燕知印象中牧长觉唯一的一次不克制。

从前他总是说他还是孩子,说他还在长身体。

“我成年了!”燕知愤愤不平,“我到八十岁你也觉得我是孩子。”

某种程度上牧长觉是对的。

燕知那时候就是个孩子。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但二十八总不是孩子了。

燕知皱着眉压抑心里的欲望。

他分析了很多遍仍然不能相信。

在这种时候,他的身体居然比他的大脑记得得更多。

他咬着牙。

牧长觉就在他楼下。

就像是牧如泓当时在他俩楼下。

何况学校公寓的地板不可能跟牧家的别墅比。

他可能哼一声就会被牧长觉听见。

“牧长觉。”燕知在心里默念。

他极力克制着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把嗓子里的呜咽压下去。

“燕老师。”牧长觉最不该在这个时候响应,“开门。”

燕知平复了几秒,披上沙发边的毯子,把门拉开一条缝,“什么事?”

牧长觉看着他潮红的脸蛋,伸手要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他的手指带着让燕知敏感的气息,几乎让他打了个寒颤。

燕知微微向一侧躲开,“没事儿,你早点休息。”

牧长觉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看了他一会儿,“你在忙什么呢?”

这种时候燕知只庆幸世界上没有读心术这种东西,让牧长觉听见自己心里那些不堪入目和难以启齿。

他抿了下嘴唇,“没忙。”

牧长觉深以为然地点头,“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你喊我,上来看看,以免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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