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多疑 第49章

不许新人入宫,不许皇上纳妃,时时刻刻都要黏在皇上身旁。

如今更是为了一时兴起,撺掇皇上出宫,只差没将“恃宠而骄”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朝中大臣没有直接上书痛骂,完全是虞泽兮积威甚重,大臣们不敢轻易造次的缘故。

“你不想被人说自己恃宠而骄?”虞泽兮替他掸去身上的雨水。

“是,”萧偌理所当然道,“这又不是什么好话,臣平日谨小慎微,自认没有什么行差踏错之处,当然不想被人如此评论。”

“可凡事都谨小慎微,你不会觉得累吗?”虞泽兮问。

什么?

萧偌满头雾水,一时间竟是没有听懂对方话里的含义。

虞泽兮凑近过来,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你是朕的皇后,可以恃宠而骄,也可以不必事事都谨小慎微,朕将你接进宫中,不是让你到这里来受委屈的。”

虞泽兮的眸色很暗,像是被树荫遮掩的湖面,仿佛能蛊惑人心。

“……既然你如何行事都有人在背后议论,倒不如随性一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免得平白担了这罪名。”

这是叫他,干脆把罪名坐实?

萧偌目瞪口呆。

这……好像也有些道理。

都说他恃宠而骄,那他便当真恃宠而骄好了,反正无论怎么样都要挨骂,倒不如让自己痛快一些。

萧偌眨了眨眼睛,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呢,想出宫去转转吗?”虞泽兮最后问。

这次萧偌没有犹豫,唇角扬起笑意,迅速点头。

好久没有出宫,萧偌饶有兴致盯着窗外,想着等下该到哪里去逛逛。

直到马车上了街道,听见两旁嘈杂的叫卖声音,萧偌才后知后觉想起刚才似乎忘了问。

“皇上这回出宫是要到哪里去?”

“去见魏嬷嬷,朕有些事情想要问她。”虞泽兮照实答道。

见魏嬷嬷?

可魏嬷嬷不是被放跑了吗,这会儿出宫要到哪里去寻她。

“假的,”虞泽兮随口解释,“她已经被关押起来,放跑那个是暗卫易容假扮,不过是拿来钓鱼用的。”

萧偌张了张口,好半晌后才应声道:“……皇上英明。”

马车最终在靠近京郊的一处宅院外停下。

宅院占地不大,内里只有间朝南的屋子,看起来甚至有些陈旧,唯一的好处便是靠近山林,四周幽静。

刚迈进院子,萧偌便听见一阵极轻微的呜咽声,紧接便有侍卫朝虞泽兮行礼,伸手拎了名老妇人出来。

妇人头发斑白,面容满是骇人的伤疤,背脊佝偻着,正是萧偌之前见过的魏嬷嬷。

不知为何,望着老妇人木然的神情,萧偌没来由有些不安,方才在马车上的轻松全都一扫而空。

“就在这里问吗?”萧偌环顾四周道。

“只有几个问题,很快。”虞泽兮始终平静,安抚地将他牵住。

随着虞泽兮目光扫过,所有侍卫安静退出庭院,仅留下董公公走到老妇人身前,弯腰将她口中的破布取出。

“你是,小殿下?”老妇人声音干哑,脖子用力仰着,先是愕然,随即喃喃开口,“不,不对,小殿下已经是皇上了,你现在已经是皇上了。”

雨水打在檐下,魏嬷嬷说话疯疯癫癫,颠三倒四,萧偌已经忍不住皱起眉头。

“朕有些话要问你,你知道什么,照实答便是。”

魏嬷嬷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低声念着刚刚那几句话。

虞泽兮倒是并不在意,干脆开门见山道:“……朕的母妃究竟是如何死的?”

萧偌心底一跳,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下意识将对方攥紧。

魏嬷嬷倏地抬头,目光凶狠,喉间发出嘶嘶的声响:“你问公主是怎么死的,这还用问,自然是被那狗皇帝害死的!”

“是他逼迫公主入宫和亲,却又不肯真心待她,任由外人对她百般欺辱,如果不是那狗皇帝,公主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便去了!”

“二十四岁,”魏嬷嬷目眦欲裂,眼里满是恨意,“老奴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公主,死的那年才刚二十四岁!”

萧偌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其实魏嬷嬷说得也没错,太后确实是背后的主谋之一,但倘若没有先皇,玉妃也不会早早离世。

虞泽兮不置可否,继续问下一个问题:“那所谓的狼血神药呢,当年那场大火之前,又是谁喂给朕喝下的。”

“……狼血,”魏嬷嬷愣了片刻,许久才恍惚道,“是,是老奴给小殿下喝下的。”

“服用狼血的死士皆活不过二十五岁,你是北梁出身,该知晓这一点才是,为何还要给朕喝下这种药剂。”虞泽兮声音平稳。

“你想杀了朕?”

“不,”魏嬷嬷神情混乱,先是摇头,随即飞快点头,“是,全都是老奴做的。”

魏嬷嬷终于理清思绪,咬牙切齿道:“小殿下是狗皇帝唯一的儿子,杀了你,狗皇帝便后继无人了。”

“狼血是老奴从北梁带来的,老奴恨不能将那狗皇帝也一并杀了!”

这回无需虞泽兮开口,就连萧偌也听出哪里不对。

魏嬷嬷虽然面容疯癫,说话也毫无条理,但明显还是头脑清醒的,能让她如此动摇,可见说的并非是真话。

然而不是魏嬷嬷又能是谁呢。

狼血药出自北梁,效用特殊,寻常宫人也许听都不曾听过,除去魏嬷嬷,总不可能是那个叫莫柘的北梁刺客吧。

至于太后就更加不可能了,太后只想将唯一的皇子握在掌心,自然不会,也没有理由要给虞泽兮下毒。

不,或许还有一个人。

萧偌心头震动,几乎不敢去看身边人的表情。

虞泽兮并未动怒,只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老妇人。

“既然是你给朕喂的药剂,那为何太后宁愿冒着风险,也一定要将你藏在宫中。”

“甚至在她误以为你手中有她谋害母妃的凭证,也依旧只是把你挪出宫外,而非直接将你灭口。”

“让你活着,对于太后而言究竟有何益处。”

魏嬷嬷茫然,似乎听不懂眼前人在说什么。

“……你们都以为朕当日发着高热,因而意识全无。”虞泽兮轻声道。

“可朕隐约记得,那晚给朕灌下汤药的人,袖口上有清晰沉香的味道。”

宫中惯用合香,玉妃从北梁带来的侍女并没有用熏香的习惯,整个景丰宫里会单用沉香的,唯有玉妃,以及近身伺候她的奶娘。

六岁重病那年,喝下狼血药的虞泽兮疼得满地打滚,无意中扯住半幅袖角,闻到熟悉的沉香气息。

“是母妃吧,”虞泽兮望着已经委顿在地,衣袍被雨水打湿的魏嬷嬷,“……是母妃想杀了我。”

闷雷滚过层云,雨水里只能听到脚步嘈杂的声响,萧偌一路紧抓住身边人,直到上了车里也不敢松懈。

“雨有些大了,”虞泽兮望了眼窗外,眸色平静道,“是先去买纸笔吗,还是先到你最常去的那家茶坊?”

萧偌紧紧牵住他的右手,好半晌都没有做声。

“怎么了,”虞泽兮转过头,疑惑盯着他,“难得出宫,不是你说想在城里逛逛吗?”

“不,”萧偌眼眶发红,“不去了。”

“那要去京郊吗?”虞泽兮问。

语气自然的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出门办了件小事,如今正商量着该去哪里闲逛。

萧偌却再也忍耐不住,扑过去将他抱紧,声音哽咽着道:“不去京郊,我带你回家去吧。”

他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感觉心底难受得厉害。

“臣带皇上回家,宣宁侯府离这里不远,父亲今日休沐,小弟应当也在家中,母亲做的奶窝和酥糕特别好吃,还有……”

不等萧偌磕绊着说完,虞泽兮拍了拍他的背脊,轻叹了一声。

“好,那便去宣宁侯府吧。”

隔了片刻,才安慰似的开口道:“没事,别担心。”

第50章

回程的马车上一路沉默。

喧闹的雨声仿佛已经被挡在车帘之外。

“好了,”虞泽兮抚过萧偌的眉眼,遮挡住他的视线,“难得出宫,你说要带朕回宣宁侯府,可有想过该如何知会你的家人吗?”

萧偌一愣,总算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个极严重的问题。

对啊,皇上还从未亲自去过哪位臣子的府中,就这样直接将皇上领回家,非将爹娘吓晕不可。

虞泽兮垂眸望着他,仿佛是在询问。

萧偌顿时尴尬:“那个,还请皇上在外面稍等片刻,臣先回府一趟,很快就回来。”

宣宁侯府,正堂内。

岳宛莹指挥着小厮将新换的家具摆进堂内,一边叫丫鬟取来单子,核对需要的东西是否都已经备齐。

宣宁侯本人倒是清闲,翘着腿,哼着曲儿,百无聊赖地盯着檐下的雨滴。

眼见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岳宛莹打量四周,终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别躺着,好容易回趟家,还不过来帮我瞧瞧,这屋子里还有什么缺的少的?”

“没有,”宣宁侯神情无奈,“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过是接个圣旨,香案都已经备好了,就你瞎折腾,非要将这屋子也翻新一遍。”

岳宛莹摆了摆手,懒得与他多说。

也不怪她如此焦虑,大儿子出宫祭神之后,宫里已经递来消息,说不日便会送来立后的旨意,让他们提早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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