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本也想接他的话问,那么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可以算作朋友了,可是一想到楚留香好像都已经被他坑出对“恩公”的阴影了,便深觉惭愧,不好意思问出口了。
陆小凤大红披风一甩,一把揽住陆€€臂膀,冲楚留香潇洒挥挥手:“楚兄,就此别过,保重!”
楚留香一行人:“保重!”
陆€€一众人包下的十数辆马车在官道上颠了一路,终于回到江南之地时,已然步入初夏之末,仲夏之初。
但他们此刻的目的地却不是杭州,而是转了个小弯,打道去往湖州。
陆小凤早已提前寄过信去湖州,给他的朋友卧云楼主人。
住在湖州太湖边的卧云楼主人,其家厨技艺名动公卿,做出来的湖州粽子风味绝佳,堪称当世粽子一绝。先帝在世时,甚至命当地官府每年都必须八百里加急,将这家粽子送往京城,直到前几年新帝登基,才以抛费为由,取消此项端午特供。*
风和日丽,万里碧空。
陆小凤招呼陆€€与众女到卧云楼庭中吃粽子。
众女三三两两围坐一处,头上帷帽随着低垂的头而倾斜,没有人闲谈,也没有人先伸手去拿桌上煮熟的粽子。
陆小凤毫不在意地随手捉起一枚棱角分明的粽子,三两下解下缠绳,揭开散发着清香的粽叶,就张开血盆大口咬下。
陆€€看他吃得香,拨了拨盘碟里那些粽子:“你那个是什么馅的呀?这怎么知道里面甜的还是咸的呀?”
陆小凤咽下口中的粽米,丢开那张被吃干抹净的粽叶,又伸手去捉起一枚粽子,示意陆€€看:“喏,长条形状的是咸口的,这样四角匀称的是甜口的。馅料看这上头的缠绳,相同馅料的缠绳缠的条数相同。至于几条绳对应什么馅,那我就没去记了,反正我都觉的好吃!”
陆€€余光看见众女纷纷犹豫着对桌上的粽子摸索着伸出手,顿时松了口气,也挑拣起粽子来。
有没有蛋黄鲜肉粽呀?
陆€€怀着抽卡的心情开封那个被他千挑万选的粽子€€€€
这是什么馅?
原谅陆€€前世只吃过蛋黄馅、鲜肉馅、蜜枣馅和豆馅,眼下着实认不出来这枚粽子里的馅料是什么东西。
陆小凤凑过来瞧眼:“唔,满天星粽子。”
啥玩意?
满天星不是什么小清新花卉吗?居然还能吃?还能做粽子内陷?
陆€€脸上一片空白,放空大脑机械地张嘴咬下去。
哎?好像还可以?
话说满天星是这个味道的吗?
算了,不管了,吃呗~
陆€€嚼嚼嚼,一抬头,居然看到天空中的异象。
陆€€戳戳埋头猛吃的陆小凤,见他抬头,又向上指指,示意他看天。
只见晴空万里,碧空如洗,白日当空,太阳周围竟有一圈内红外紫的晕环,清晰可见。
四下都逐渐有人反应过来,庭外惊叹声此起彼伏。
陆小凤脸颊鼓鼓,含着满嘴粽子,呆呆看着那圈日晕,没反应过来这又怎么了。
俗语有言,“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因而日晕其实不算什么极其罕见的特殊天象。
陆€€却大声说道:“日显佛光,这岂非吉兆!”
陆小凤当即灵敏反应过来,吞咽完就跟着符合:“啊对,吉兆,大大的吉兆!这是寓意苦尽甘来,否极泰来啊!”
众女迟疑地聆听周围那些动静,对吉兆的说法也是将信将疑,可她们在潜意识里到底还是期盼已久了,愿意相信这样浅薄的谎言。
陆€€与陆小凤相互配合,胡乱念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吉祥话,大意就是说,今天突然巧遇天显吉兆,还寓意旧去新生,说明即将要有好事发生,她们也要苦尽甘来了。
听得众女喜极而泣,虽然眼睛因为在蝙蝠岛上被缝上许久、眼皮处已经长得平整光滑而落不下泪来,但她们干涸的心床现如今已被泪水浸湿浸透。
突然有一位女子用发紧的声音说:“我几乎、从来没有过什么属于我的东西,我们在那个地方也都只是不需要名字的东西。现在,我突然想要一个名字了。”
她用看不见的眼睛“看”向陆€€他们的方向,娇媚婉转的嗓音好似在乞求:“蓝小姐拯救了我们,让我们脱离苦海、得见天日,又将我们交托给她信任的亲人,我们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必今生当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以报。那么、能请您为我们起个名字吗?”
“不用这样拘谨!”陆€€怜惜她们的遭遇,怜惜她们此刻的小心翼翼,放柔语气对她们说:“你们从前难以自主,现在终于有机会,难道不想自己决定将来要用一辈子的名字吗?”
他忽然想起原著里东三娘以“第三间屋子”为自己起名一事,便又补充道:“而今既然重获新生,要像个重新投胎的新生儿一般,不再有任何过去,不如就以眼下所见所闻,起个美好的名字吧。”
这话哪怕叫一旁洒脱红尘的陆小凤听了,也是眸光闪动,为此言折服。
于是众女纷纷要为重生的自己与姐妹彼此取一个崭新的名字,庆祝新生。
有的以各样粽子为名,有的以幻想中太湖景致为名,有的以四下嗅闻得的花卉草木为名,甚至有的以日晕天象为名,以纪念今日的重获新生。
陆€€不认识这个气味的花、那个气味的草都叫什么名字,只有陆小凤被众女围着问来问去。
陆€€看着她们脸上鲜活起来的笑颜,与陆小凤脸上苦恼里夹着洋洋得意的表情,怎么也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今年端午都还没过去呢,这就要走啊?”一向好客的卧云楼主人依依不舍地拉着陆小凤手臂,近年来吃得太好而渐渐凸起的肚子,也无法阻挡他依稀可见的昔年江湖闻名的好颜色。
“下次、今年,中秋我一定还来!来吃月饼不是?”陆小凤安抚地拍拍老友的大肚子,闪身上了马车。
卧云楼主人大声道:“你可要记住了,中秋啊!来晚了,月饼我就吃光不给你留了!”
“知道啦!绝不敢忘!”陆小凤甩动缰绳,这一辆领头的马车缓缓动起来,后面的马自觉跟上这辆马车。
返程回江南的途中,突逢天象变换,接连几日瓢泼大雨把他们的马车堵在路上。
陆小凤不愧是行走过江湖的,很快在附近找到一间破庙供众人暂驻栖身。
破庙勉强能够遮风避雨,众人围在几丛火边上,听着外面雷鸣轰隆作响。
担心众女们深感不安,陆€€就打算发挥一下自己说胡话、编故事、玩二创的本事。
“咳咳,”陆€€开始发功,“当年屈原投入江水,从此端午时节年年祭。而今我们才吃过粽子,这时候大雨倾盆,想必是苍天有情,与我们一同在纪念他吧。”
日月俯首,天地垂怜。
万物同悲。
大晚上本来安排的是陆€€睡最里面,守一块大缺口处,陆小凤睡最外面,守在破庙大门口,众女三三两两一块睡在中间。
结果轮到陆小凤守夜的时候,陆€€睡着睡着,被窝里突然钻进一具赤条条的躯体,给惊醒的他吓得“啊”一声蹿出来,远离那个被窝。
什么玩意?鬼钻被窝了?
众人都被惊吓叫声唤醒,坐起身仔细听这边发生了什么意外。
那被窝里钻出一位面熟的姑娘,不久前才给自己起名满天星的她很是失落的样子:“我、我们很感激你们救了我们。我们只是受蓝姑娘的托付,想要关照你……”
陆€€简直抱紧自己:“我敢说,蓝妹妹肯定不是让你们这样关照我的!”
满天星听陆€€微微发颤的磁性嗓音,回想起蓝凤凰口中的“弟弟胆子小,希望她们多多关照”,再想到方才钻被窝时摸到那么颀长一健实体魄,欲言又止。
被动静吸引过来的陆小凤靠着破败的老墙围观,打量陆€€浑身上下,发现他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由想到一些不礼貌的猜测:“你该不会……”
陆€€转眼一看到他同情的目光所在,立刻炸毛:“我不是!你别、不许瞎想!”
我只不过疑似无性恋!
最终,陆€€把被子搬去破庙大门口处,死活要跟陆小凤睡一块。
打算同时守两个人份的正直。!
第20章 乔迁新居啦第20章
江南。
夏日渐长,蝉还未鸣,天气已经开始转热。
巷口的顽皮孩童聚在一起,手上还缠着五彩绳,身上的菖蒲香也未散,舔舔嘴角偷尝的一丁点雄黄酒,对杏树又是摇晃,又是踢踹,好叫枝头熟透的杏子纷纷掉下地来,让他们能捡去解个馋。
孩童的嬉闹欢笑声传入不远处一座小楼敞开的窗。
窗口的花架上,花草枝叶郁郁葱葱,春日的时花方才凋谢,初夏的芳菲已然斗色争妍。
令人迷醉的芳香弥漫在习习微风之中,与袅袅琴音交融。
屋内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床古朴的琴,案头并未燃香,只一位温文尔雅的白衣公子正端坐抚琴。
抚琴时不必焚香,他觉得抚琴为悦己,悦友,随时可奏,不必太多繁复小节。
他嘴角轻轻上扬,闭目享受着缠绵的琴音,也在品味着缱绻的情意。
宁静祥和的氛围忽然被打破。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窗口利落翻进来。
“陆小凤你怎么不喜欢走门,非要翻窗啊?” 下一刻,又一个人推门而入。
陆小凤一甩大红披风坐下:“因为我陆小凤,从来不走寻常路啊!”
陆€€为这句帅气的发言点个赞,又面向案几后端坐的人:“花满楼,我回来啦!”
花满楼很高兴他能够平安回来,即使先前已收到陆小凤的来信报过平安,起身绕出案几,过来问候他的伤势好的怎么样。
几句寒暄,花满楼主动提及:“那些姑娘……”他自小失明,深谙此间苦楚,更何况那些姑娘还受到非人的对待与压迫,这如何能不让他有些感同身受之余,更是惋惜怜悯。
陆€€道:“人多,你这座小楼可搁不下,因此她们还都等在车上。”说着,叹了口气,“蓝妹妹把她们托付给我,也是信得过我。可我而今既提供不了她们住处,也提供不了她们工作。”
“工作?”陆小凤惊讶地插话,“你还要她们做工挣钱?”
陆€€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要劳作啊!人不劳作,不创造价值,又心无远望无志向,就会变得颓废、浑浑噩噩,精神萎靡不振,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人生没有意义,对未来毫无期望。这样的人,活得实在不快乐!”
陆小凤虽然觉得这话好似很有道理,可还是感觉不太对劲:“对是对。可她们都看不见了,还是女子,还能做什么活计呢?纺织绣印都难以着手,家务怕也不便,许多事而今也只收汉子去做工。”
陆€€其实也在头疼这一点,揉揉自己脑袋瓜,苦恼道:“再看吧。一步一步来,我先得安置好她们的基本生活€€€€衣食住行,然后才能考虑如何帮她们在世间找到自己的定位。”
花满楼已经在一旁略作思索,这时候上前说道:“陆€€,你先前托我帮着留意的房屋院落一事,已有着落。你且来看看吧。”
花满楼领着陆€€下楼,陆小凤也很自然的跟上来。
出了门,拐个弯,行至不远处。一棵杏树下正嬉闹的顽童们瞧见有人来,四散奔逃,有的就钻进另一个院子后门里,不多会儿扒着墙头探头探脑偷看过来。
花满楼走到那棵杏树旁,“叩叩”敲响院门。
院门打开,一位忠厚朴实的老仆冲他笑着唤道:“小少爷!”
花满楼跟着领路的老仆进了门,与一同进来的陆€€介绍道:“近一年前,我独自一人搬到此地,是为证明自己离开所有人也能好好生活。就如你所说,当我不再依靠任何帮助,独立打理自己生活的一切事务,明明并未有何举世瞩目的大成就,可这段时间,我感觉着实美妙极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原来我家里早先表现得十分开明洒脱,好似不甚在意我离家独居的亲人们,”花满楼轻轻笑起来,又有些无奈地叹道,“其实他们到底还是不放心的,派遣花老伯守在这里,就与我比邻而居,实在是咫尺之邻。”
从这后院一进去,陆€€就发现,这里与小楼相比,实在宽敞得很,一间间一座座的屋舍看着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