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在江湖,正说书 第48章

雅间内,姑娘们窃窃私语,言说那郎君对夫人的关照可真是细致,听来像是个可托付终生的。

但也有姐妹持反对意见,自打她从头到尾听过整出《妖僧记》,她便再也不肯轻易交托信任。

不到最后,谁知能否扛过易变人心。

“缓过来的夫人胸膛起伏,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薄红晕颊的面容,细眉如远山含黛,淡唇若芙蓉醉月,清凌凌的眼眸更是见之忘俗。”

“面对如此我见犹怜的美人,白苓看诊时的言行举止也都拘束起来,轻声细语地问话,动作轻柔的切脉。”

“郎君所述与夫人的脉案相结合,白苓了解到夫人的病史。”

“其道,内子天生有这病症,乃是从母腹里带出来的体虚薄弱之症,打小就精细将养着生怕忽的夭折了。自得月老好意牵缘,叫他得见惊鸿一面,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终于求得好女归家。得知夫人身患如此奇症后,他自然心疼不已,一直精心调理、关怀备至。甚至夫人的一些贴身小事,他都不肯假于他人之手,定要亲自为她置办。”

这下一些听客对郎君的观感就更好了。

着实是痴心一片,若有这样诚挚之人,把自己/自己的闺女托付给他,也是能安心一辈子的。

“倘若这病也就是如此,那也便罢了,夫妻二人也可和和美美地过完一生。”

“然而前些时候他们才无意间得知,这般弱症即使将养妥当,怕也难以活过三十之龄。”

“一人惶惶,四处打探,这便恰巧寻到这才出谷来的桃源弟子这里。”

“夫人这天生的病症确实有些罕见,白苓初次诊脉,便已知此次所遇疾病之棘手,暗自量度了能力后,还是决心接下这个病症的医治,一来怜惜她受病痛折磨,一来也是见猎心喜。在她租下这座小院暂居此地以来,这是第一例令她感到棘手的疑难杂症。”

“于是求医的夫妻二人在这附近寻了个住处,日日都来看诊,几日一换调养的药方,却一直见效缓慢。”

“白苓每日抓耳挠腮地琢磨这个疑难杂症,究其病理,剖析外显内象,揣摩推演病况发展,苦思冥想如何增减调整药方。”

“期间,白术天天过来窜门,见她实在苦恼,难得给出了一个提议,让她试着用一味重药,下一回猛方。”

“白苓错愕不已:‘可那味药材性猛烈,难免容易大大伤身,之后再调养也总归无法恢复如初的。总不好才给人治好一个弱症,又给人添一个毒症吧!’”

“白术听她这话一说,便闭嘴不言,不再插手她的方子了。”

雅室内,温和的青年点评道:“那白术想必也是通晓医理的,才能提出尝试猛药的方案,只是他与白姑娘那药医流派教导的医治理念并不相符,想来他或许与毒医流派有所关联。”

辣娘子道:“那他就是那个什么灵枢山庄的这一代弟子了吧?理念不同,迟早做过一场。就如你我一般,我挑战,你应战。分出胜负,一较高下!”

“白苓觉得自己学艺不精,实在想不到突破口了,就给师门写信飞鹰传回桃源谷中,求助请教师父们与师兄弟姐妹们。”

“探讨病情书信来来往往,白苓终于找到正确的医治思路,成功解了这奇异病症。”

“郎君执痊愈的夫人之手,感恩戴德地对白苓又谢又夸,直夸得人面红耳赤。”

“他们走后,白苓还很兴奋自己又成功医治了一位病人,使得她与她的家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白术双臂抱胸靠在门边,给她泼了盆冷水:‘命运的改变可不一定全然会朝着好的方向。’”

“白苓那时候不懂白术这话的含义。”

怎么?医治不是成功了吗?

大堂中坐着的茶客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难不成这白苓医术太差,其实没把人治好?

不该啊……

“直到数月后,这座简陋的小院里又来了一位求医之人。”

“满是尘土的地上此时跪着一个伤心欲绝之人,一个令白苓觉得太过眼熟的女人。”

“那位曾经在夫君殷切守护下生存的夫人,此行是独自一人前来的。”

“白苓忙不迭将人扶起来,询问她是否病情又有反复,安抚她不必焦心,总能再想办法医治的。”

“但夫人却摇头否认病情的反复,手上传来的脉象也显示了她此刻健康良好的身体状况。”

这看来是痊愈了吧?

那还能出什么状况?

上一回是夫妻双双,恩恩爱爱,同来同往。

怎么现如今,夫人竟只身一人前来,伤心欲绝,像是有求于医者白苓的样子。

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4章 说书5€€伊人怨

“白苓不知道夫人这次前来求医,又是为的什么病症,但既然有求医者上门来,桃源弟子是决计不会将人拒之门外的。”

“她打开院门,将一路而来风尘仆仆的夫人引入屋中。”

“小屋的门窗大敞,小院里的景象一览无余。一如往常的,弥散的药味浸透小屋内外,院墙下就搁置着炮制到中途被打断的药材。这熟悉的场景让当初日日常来的夫人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些许。”

“白苓弯腰取下泥炉上的陶壶,倒了半碗热腾腾的白水递给她。”

“她颔首低眉,面色苍白,神情戚戚,低声道了谢,只捧着茶盏在氤氲热气中恍惚出神。”

琵琶乐声凄迷哀婉,如泣如诉,一如美人顾影自怜。

“白苓放下陶壶落座桌边,端起自己那碗特意调配的药茶,吹开药茶表面漂浮的药沫,啜饮了大半碗,叫自己醒醒神,觉着能够应付接下来的事务了,才轻声开口询问。”

“夫人忽地掩面,肩颤起来,隐约溢出几丝哀切的呜咽。”

“白苓笨拙地安慰她几句,不知如何是好,默默侧首望向窗外。不知哪里传来几处杜鹃啼鸣,一声更比一声凄。”

“窗外路过一个人,那人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看过来,笑嘻嘻朝她挥挥手上摇摇摆摆的狗尾巴草。”

“白苓撇嘴,关上了窗。”

“夫人逐渐缓过神来,拖着飘忽的气音断断续续倾诉这段时日所受的委屈。”

“怨那进了家门的伶人东施效颦蛊惑人心,怨那院里院外的小厮丫鬟口舌争快搅弄是非,怨那良人负心浪荡另结新欢。”

“更怨……话头戛然而止。”

“她抬眼瞄来一眼,便眼神闪烁地错开了对视的目光。”

“白苓懵懵懂懂,隐隐觉得夫人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已经不似上次离开前那么感激她了。”

听到此处的茶客大多心下了然,只觉人心薄凉,原本是医病救命的有恩之人,却成了她遭遇不公后怨恨的对象。

新来的伙计们也一心二用,竖起耳朵听书,此时也有点看法,接头交耳起来。

兔牙伙计开始猜测后续的发展:“哎,你们说,这夫人该不会又是一个恩将仇报的‘李巳’吧?”

马脸伙计持反对意见:“应该不是。这是说的神医的故事,起初还曾经提到过医道三家流派,难不成三家神医的经历遭遇都各自说一遍?可斗篷生的故事里,一向有个主人公贯穿始终。这白苓确定只是药医流派桃源谷的弟子,真要是你那种故事走向,夫人得找三家流派的神医都求医一遍。”

有痣伙计弱弱举手发言:“那会不会是白术?白术好像也可以是主人公?”

马脸伙计无语:“你看他像吗?这前头全在讲白苓与夫人的故事吧。”

“伙计!来换壶茶水。”有客官冲他们招呼。

“好嘞!”伙计利索地钻过去了。

“夫人当即就在她跟前跪下了,苦苦哀求,涕泪湿襟,不顾尘土沾染,不顾于礼不合,不顾颜面有失。”

“夫人哭求:‘大医善心,赐还曾经那奇症吧!’”

“白苓闻言心神大震,差点摔了手中的药碗。”

“世间从来只听闻有医者治病的,哪里有赐予病症的说法!”

“白苓簌地起身想去将人搀扶起来,却被排斥地拂开伸过去的手,只好退开几步,避开被跪拜的正面,蹙眉抿唇,目中犹疑。”

“白苓哑声问她为何想要找回曾经避之不及的病痛,为何要自寻死路,难道就只为了一份已经离去的虚妄爱意吗?”

姬冰雁执盏的手悬在空中好一会儿了,恍惚间想到自己曾经也求而不得过:“小姑娘哪里晓得,有时候明知无可挽回,但心,心岂是能够控制的……”

胡铁花扭头不太敢去看他,因为他那求而不得之人对自己穷追不舍,自己却避之不及、落荒而逃。

陆小凤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打转,这两人之间必有故事啊!

朱停摸了摸自己的肥膘大肚腩,咂咂嘴,注意却落在另一点上:“那夫人怎么明知良人已经变心,还不肯认清现实?总不会被下了什么迷魂药吧?”他又想到老板娘先前拉着他去看《双生记》的皮影戏,又猜,“会不会那个郎君对她下了南疆五毒教的迷魂蛊物?”

“同心蛊吗?”陆小凤搓搓嘴上的小胡子,摇了摇头,“应该也不是。同心蛊是同心同意,彼此相爱,亦或是彼此相恶,不会出现一边移情别爱、一边却死心塌地的情况。”

要是陆€€知道,他们这些听众能发散思维到串联他瞎编胡诌的故事的地步,肯定会非常惊喜。

可惜现在还在继续编继续讲的斗篷生并无法听清底下的声音。

“可她却坚信不疑,只要变回从前模样,夫君定会归心!”

“夫人迷离地喃喃道:‘他曾经那般爱我,爱我病如西子胜三分,为我所作一切都历历在目。他对我那样好,世间寻常男子哪里有如他待我那般待妻子的?只是我变了,妾而今已面目全非,如何能叫夫君待我一如往昔?’”

“面前伏跪在地的这道绰约丽影,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肤若凝脂,体态丰盈,虽几乎已不可见当日病弱出尘之姿,却也是位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

“可她却浑然不觉自己犹如芍药牡丹般出众夺目的美丽,只一味低声下气地贬低自己,谄媚讨好地说起旁人。”

明珠蒙尘,何其悲哀。

明珠自以为鱼目,也实在令人扼腕。

天下这般负心人何其多,可每每遇得伤心人总叫唏嘘。

酒肆的花主人听了周遭一圈稀奇古怪、奇思妙想的猜测,眉头拧得紧紧,问身边老友:“你可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飞仙坊这位老友却是不以为意的:“他们都想太多了。这种专爱一种模样的男人海了去了。有的只爱牡丹国色,有的只爱高岭冰雪,有的只爱妩媚妖娆,当然也有癖好广泛的,全

都喜欢。男人都是这种假情假意的货色,哪里不能理解这种老套路子?至于那夫人怎么痴心执念不改,我一个男人,哪里知道女人的心思?”他要是能懂女人心思,也不会总是担忧自家闺女的感情与将来了。

“她甚至膝行上前,伸手来拉医者的下摆,一副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情态。”

“白苓为她这般抛弃自尊的疯狂执着感到不适,于心不忍地阖上眼,胸腔中仿佛堵入一块顽石,咬着牙就是不肯应许。”

“她再是如何,也苦求不得,只得起身离去。”

“白苓送她至门口。她踉跄几步,忽然回首,那一眼怨恨滔天迫人,逼得白苓不自觉退后两步。”

“白苓合扉回屋,落座开卷提笔,写下这次的遭遇、自己的不解与迷茫,希望回头能从师长和师兄师姐那里得以解惑。”

“时辰不知过了多久。”

“白苓忽然又似听到夫人熟悉的声音,她在欢欣感激地道谢,就如同曾经她痊愈后向自己道谢。”

“白苓心想,这可奇了怪了,夫人怎么还没走?她现在又是在向谁道谢?”

这一道转折把在场众看官的心神攥住了。

嘿!还以为那位夫人就此退场了,居然还有她的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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