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致还行到石板小桥的两侧,从石板小桥上往下面的小河看。”
“石板小桥两侧没有护栏围挡,格致的这番举动看得沈素与许小生都胆战心惊,轮椅两边一边一人来护住他,不叫他一不留神就掉下去。”
“格致甚至还想从轮椅上下来,趴到小桥上去仔细检查石板的边缘,两人只好搀扶着他艰难挪到他想趴的位置和姿势。”
“他忽然扬手冲蹲在边上的许小生摆摆手:‘让开,挡光了。’”
“蹲成一个萝卜的许小生连忙往一侧挪动。”
务观赞道:“如此尽心竭力,可见他破案多而准,是有缘由的。”
子厚也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想来他也会有所发现的。”
“格致紧皱眉头盯着那处石板边缘,凝视许久,才抬起手臂示意沈素扶他起来。”
“许小生手快,赶忙将他扛起往轮椅上放,然后就护着推轮椅的沈素下桥往岸边返回。他有些想知道格致是否发现了什么疑点,就问道:‘这桥有什么问题么?’”
“坐在轮椅上皱眉思索的格致道:‘没什么问题,那石板边缘嶙峋处还残留些许血迹。倘若一人途径此处,踩到青苔滑倒,脑袋撞上石板致使昏迷,而后跌落河水中,无法呼救,最终溺亡……这一切看上去都是合情合理的,毫无破绽,就像是一个巧合而成的意外。’”
存中托腮:“这如何也不该只是个意外吧?”
伯安道:“那你觉得是谁杀的假奸夫?我押魏姐夫,一时辰马步。”
存中简直想翻个白眼:“你押魏姐夫了,那我还能押谁去?总不能许小生吧?”
“忽然,边上一座二层的小楼上传来一阵娇笑嗔怒。”
“这座小楼也是做皮肉生意的,只是位置偏僻,不如别处的风月楼生意那般红火。”
“二楼只有一扇正对石板小桥这方向的窗户大开,格致循声看去时,就从那扇窗里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另外两人被仰头专注看着什么的格致吸引,也抬头往那方向看去。许小生震惊地脱口而出:‘姐夫?’”
“二楼窗里那人正是魏姐夫,他侧身坐在窗边,一脸猥琐地冲对面说着什么,而后对面一条橙红色的帕子丢出来,甩在他脸上,被他赶忙用双手接住,陶醉地嗅闻。”
这么一番形容搞得听书的学子们纷纷面露不喜。
虽说他们大多也是去过风月之地的,可到底自认与那等低贱的烂人不能混为一谈。
仅有一小撮自觉风流的人脸色变幻,自我怀疑。
……自己如此倜傥,应该不会是色中饿鬼的丑态吧?
“这么一副色眯眯的鬼样子惹得沈素不由一阵恶寒。”
“他一个还未及冠的小子到现在还没有婚约呢,家风清正的情况下,也没有什么通房啊小妾的,不然他一个无法‘长进’的哑巴更是没什么机会娶到好人家的娘子。是以,长辈们悉心培育得他真心洁身自好,连风月话本都看作脏东西非礼勿视,实实在在是能练童子功的心志和体质。”
这童子身把燕南天都逗乐了。
有学子却道:“虽是个哑巴,却也是位心正品端的君子了。”
观光随口就问:“那么兄台可愿将姊妹闺女许配与沈公子?”
那学子顿时不说话了,仿佛刚才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听见,好似他自己才是那个又聋又哑的。
“这么一个干净的小子,他哪里见过男人有如禽兽般被忄青谷欠所操控神志时的下流面目呢?”
“初次这么一个惊吓,沈素受惊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手里还推着轮椅呢,那大轮子差点碾到许小生的脚。”
“许小生‘哎哟’一声大叫,引得二楼的魏姐夫转头看下来,这便与楼下这三人正正对上了视线。”
“格致道:‘进去问问。’”
“三人便绕道去找前头的正门进去。”
“前门的灯笼还未点亮,门上垂挂的彩绸彩缎早已不再鲜亮,进出寻欢作乐的客人也不似别家风月楼那般衣着光鲜、家资不菲。”
“老鸨见三位面生的年轻人初次来楼里,中间那个还是坐着轮椅被另外两个搬进门槛来的,那张浓脂艳抹的脸上粉末簌簌下落。”
“不过老练的她呀,年轻时候什么奇葩场面也多少经历过,很快咧开一张笑脸迎上来招呼新客,还问格致是不是更喜欢主动点、活泼点的姑娘。”
“噗嗤!”这忍俊不禁的听者可多了,好些人都已非不知忄青事的“童子身”,老鸨这花花的腔调他们可一下就领会到了。
子由脸颊微红,小声嘟囔:“这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实在……”
子瞻可没顾得上注意弟弟的羞赧,乐得差点呛水:“咳咳咳,活泼主动……”
“格致没有跟她过多废话,上来就问几天前发生过什么,当天有什么异常。”
“沈素适时递上碎银两,这实实在在的钱一亮出来,面容才刚往下耷拉的老鸨立刻就挂上一副殷切讨好的表情,问什么答什么,配合无比。”
“‘后边溺了个人那日?哎哟,这可把大家吓坏了。好几位恩客也有几日不上门来了,可把姑娘们盼得心都碎了,眼都红了。’老鸨说到这里,用帕子捂着鼻子还啜泣两声。”陆€€捏着嗓子试图模仿青楼老鸨矫揉造作的嗓音,却把有些听众逗得又是一乐。
“格致把问话拉回来:‘那日前后没发生过什么异常的动静?外头有没有什么响动?争吵声,叫骂声之类的?’”
“老鸨摇头否认,叹气道:‘也不怕您笑话,咱们这位置偏僻,哪有什么动静,连个外头的热闹都看不到。也就边上一户人家成日里吵吵一下,给我们听来打发闲情都嫌腻耳朵了。’”
“格致却转而再问:‘那楼中在那一日,可有什么人、事、物与往常不同?’”
“老鸨刚想回答,却有另外一道声音插话道:‘是不是那个遭天谴的倒霉蛋死后边水里头那天?那天我刚好整整一天都在阿香这里。嚯哟,那天发现有人死了,官府还来人了,不许我们随便乱走。当天晚上,我就睡阿香这里了,省得大老远赶回家睡。没想到隔天到家一看,唉€€€€’”
“插话的正是从楼梯下来的魏姐夫了。”
义博疑惑道:“魏姐夫这么说,这么听上去不知道真假奸夫的事情?”
子厚回想起上一个案件:“莫不是他不知奸夫真假,才误杀了假奸夫?”
务观眉头微蹙:“这边官府派来的人不会还是那个捕头吧?”
次公与平仲却同时对这段话有所了悟。
平仲挑眉看向次公,次公颔首。
这两人打的哑谜招得存中心痒痒的:“你们已经知晓真相了?”
次公道:“虽不全,亦不远矣。”
存中这下就纠结了,他一面心痒难耐,想知道真相如何,一面又想先听完整个故事,自己再猜猜看。
次公笑眯眯看他纠结的神态,并不言语。
“老鸨手上那条帕子也一甩,飞到魏姐夫怀中,笑骂道:‘亏你个死鬼,还知道亏心。阿香受了惊,你个冤家头子陪陪人家也是该当的。你那守家的娘子既然遭了运道,这世上可只剩下阿香心里头还惦念你。你可别再辜负一个了!’”
“沈素觉着这话听起来心里不太舒坦,又见那魏姐夫连老鸨的帕子都乐颠颠收进怀中,更是泛起一阵恶心。”
“许小生大喊一声:‘你个负心汉,竟然负我姐姐!’而后猛地往魏姐夫那扑上去。”
“场面霎时间混乱起来,老鸨尖声惊叫,喊来龟公把这个对恩客喊打喊杀的恶客拉开。”
“格致说今日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再差点别的,让许小生别耽误时间。”
“沈素这才能拉得动气得七窍生烟的许小生出门去。”
“沈素与许小生将格致的轮椅抬起来跨出门槛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正越过三人,阴恻恻盯着里头看。”
“许小生愤愤不已,一巴掌恨恨拍在门边,骂道:‘姓魏的简直欺人太甚!’”
“那可疑男人的视线一下子从里头转向许小生,打量端详他,迟疑地问道:‘你、你可是说的那个魏柱梯?’”
“许小生疑惑地看向那个男人,他根本不认识这人。”
“格致却意识到什么,开口道:‘他姓许,是里头姓魏那个的小舅子。’”
“那男人面色大变,眼神闪烁地左右躲闪,有些不敢正脸对上许小生的样子,支支吾吾道:‘姓许,姓许……那你岂不是……’”
“格致吩咐,似懂非懂的沈素与恍恍惚惚的许小生动手,把那个男人堵在巷子里,无处可逃。”
“许小生一把扯住那男人的衣领怒喝道:‘是不是你?奸夫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的我姐姐!报官,我立马就报官抓你!你个凶手,别想逃!’”
嗨呀!真奸夫竟在这里,正恰巧撞上了!
人群中书呆子一声呐喊打气突兀明显:“快去报官,抓住他!”
周围学子都诧异看他。
书呆子:“怎、怎么……不对么?”
边上一人没忍住问:“你还觉得真奸夫是凶手?”
书呆子愣住:“难道不是吗?”
“那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支支吾吾道:‘是、不是我……’”
“格致让沈素把许小生拉开点,然后问道:‘你就是那个真奸夫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男人抹了把脸,不敢再面对许小生,道:‘不是我干的!我、我那么喜欢她……’他哽咽了一声,咬牙道,‘姓魏的没种没心肝,娶了她却一直不好好跟她过,也不想着上进,成天不是泡在赌坊,就是泡在青楼,只会伤她的心。她这才刚被盗匪害了……头七还没过呢!他就又上温柔乡找外头野女表了!’”
“被沈素挡在后面的许小生死死盯着他痛不欲生的脸,似乎在辨认真伪。”
“格致又细致问过事发那日,他说他那几日恰好随着商队外出跑商,想攒点钱买个簪子作生辰礼哄她开心。”
“这与人通奸的男人竟是涕泪四流地说话:‘听说她死的那天,姓魏的还玩得特别上头,整整一天两夜都没回家。等姓魏的回到家的那天,她早没了……没了……要是我那几天没走,要是我那几天陪陪她……’”
务观轻轻叹息:“那魏姐夫,是真的不把许家姐姐放在心上啊。”
观光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过分,欺人太甚!”
“沈素一手推着格致的轮椅,一手拉着神色恍惚走得跌跌撞撞的许小生去往下个地点。”
“下个地点竟然近在咫尺。”
“格致道:‘那家人所说,死者生前私通的娘子就是这家的。’”
“沈素看看眼前这户人家的大门,再看看不远处的隔壁就是魏姐夫取乐的风月楼,脸上浮现震惊的神情。”!
第64章 说书6€€洛阳图10€€破
“沈素口不能言,格致行动不便, 是以许小生上前叩响了门扉。”
“里头传来一声呕哑的嗓音拉长问道:‘谁呀?’”
“许小生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这伙人, 于是也不吭声,只是再叩响大门。”
“里头传来女人泼辣地叫骂声,叮叮当当地器具动静响了一会儿。”
“不多时,大门被打开,一个有些矮小畏缩的男子从门后头探出半个脑袋:‘来找谁的?你们是什么人啊?’”
“格致操控轮椅上前,两手抵住门,道:‘我们是受人所托,给娘子送东西来的。’”
“那男人有点呆愣地重复了一遍,本就不太端正的样貌扭啊挤啊的,更显丑陋。他似乎想要关上门,把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挡在外面,可又因门被抵住,无法轻易关上。”
“他胆怯地看了眼面前三个大男人,即使这三个‘大男人’看上去并不是健硕的壮汉,他也不太敢再做什么激烈的反抗,到底还是任他们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