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厕所!”奥尔指了指一楼厕所的方向。
大麦克看着奥尔走了进去,他本来想等等的,因为他觉得不对劲,但戴里克已经在阴阳怪气的喊了:“嘿,大麦克,你是给自己找了个情人吗?”
“你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把脑子尿进了马桶吗?”大麦克立刻回击。
“谁让你一直盯着一个菜鸟的屁股。”戴里克耸耸肩。
“我也一直盯着你的屁股,随时都想踹上一脚!”大麦克还是跟着其他人上楼了,否则真的会被误会的。
奥尔也终于能从厕所里出来了,每次去警局的厕所,都是一次考验。现在警局每天有几百个大汉在,但楼上楼下的厕所加起来只有十几个坑位,所以……
不,不要说了,那太恶心了。
走出厕所,奥尔在零星几个巡警的注视下,径直走出了大门。
“蒙代尔?”这貌似是班迪尼克的惊叫。
站在门外,他朝着银行的方向快速跑去。从银行旁边拐进去,再拐两个弯,就是其中一条“近路”。
“嘿!蒙代尔!停下!”有人在后头叫着,但奥尔根本连头也不回。
因为害怕被赶出警局,为了一个巡警的那点特权,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当一个缩头乌龟。但或许是他从骨子里还是缺少社会的毒打吧?他缩不下去了。
贝伦夫人昨天的请求是导火索,但没有她,奥尔也只是多忍上两三天而已。
大不了以后去混帮派!他的力气,找个小帮派,当个打手还是够的。如果换了工作,那个便宜亲爹不给他解决吃饭问题,那他就每天去医院门口晃悠。
奥尔跑得太快了,两个大腹便便的巡警倒是看见他进去了哪儿,但还是选择了停下脚步。一个人继续守着,另外一个人去报告。
奥尔拐进的这条小巷和几天前长沟街的小巷一样,幽暗潮湿,即使是清晨这里看起来也如黄昏一般。
但这里是有人的,他们的状况看起来比街道上的难民更糟糕,衣服更破烂,身材也更瘦小。他们大多靠着墙,躺在地上,脸上盖着破烂的衣裳,如果不是胸腹随着呼吸起伏,这地方简直就像是躺了一地的尸体。
随着走近,奥尔看见了更糟糕的东西,他们露在外边的皮肤上,必然长着烂疮、脓包或密密麻麻的疹子。看着他们,奥尔觉得自己的皮肤也开始发麻,巷子里如果是一群八尺大汉都不会让他有这种感觉。
这些人也听到了动静,有的人扒开裹脸的衣物,露出眼睛看了过来。那种视线……充满了恶意,奥尔的背后还传来了几声奇怪的笑声和怪叫,这里简直是恐怖游戏的氛围。
“行行好吧,老爷!”一个黑影突然举着手,叫嚷着扑了过来。
“嘭!”奥尔一脚把黑影踢飞了出去,他撞在了另外几个只是慢了一步的黑影身上,四五个人滚成一团,遮住脸的破衣服彻底散开,露出被遮盖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面孔。
奥尔转身,他原本听见背后也有脚步声的,但现在他背后的那些人都乖乖的窝在地上,完全看不出刚才有谁移动过。
奥尔再转回来,刚才那些向他扑来的人已经重新躺回了地上,看起来又是那么虚弱无害了。
奥尔分辨出了刚才带头的家伙,他冲过去,踹在那个人的背上,踹得他趴在地上,奥尔直接踩住他的背。
要狠心、要狠心、必须要狠心!
心里念叨着,奥尔木着脸呵斥着对方:“你们五天前伤害过一个孩子吗?!”
“啊啊!松松脚!我的好老爷,我要死了!”
“说话!”
“什、什么孩子?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奥尔为难了,他分辨不出来对方到底是嘴硬,还是真的不知道。他也干不出对这些人刑讯逼供的事情,而且就算是动了刑,从这些人嘴巴里问出来的,就是真话了吗?奥尔松开了脚,带头人立刻爬向了一边。
“我在找一个孩子!穷人家的孩子!他的母亲可能要不了多久也会到这和你们在一起了!在彻底失去一切之前,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死在了哪!”奥尔朗声说着,故意把贝伦夫人说得更惨痛一些,“我知道,这些你们不感兴趣!谁能帮我找到那个孩子,我将会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每天给他两块面包!或者至少是相当于两片面包的食物!
以光明神的名义发誓!如果我违反诺言,那么最多一年后,我就会来到这跟你们做伴!
有谁愿意来赚这份报酬吗?”
周围一片安静,奥尔默默叹了一声,就要继续朝前走。
“二十天。”一个嘶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奥尔转身,有个人站了起来,因为穿着裙子所以应该是一位女性,她太虚弱了,站起来后只能靠着墙,艰难喘息着。
奥尔从腰间拽下小包,这里边是一张鸡蛋灌饼和正常的两片黑面包夹酸黄瓜,鸡蛋灌饼是他给自己的,面包是给亚当的,不过今天亚当只能饿肚子了。
奥尔把一片面包递了过去:“这是定金。”
对方抓过面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周围的人有些骚动,但奥尔把警棍拽了出来,只有最靠近的几个人趴在地上舔食面包渣。
因为吃面包,对方裹住自己的破布敞开了,露出了她的脸,被火焰彻底毁容的脸,没有鼻子,失去头发,一只手只有三个手指的女人。
啃了两口面包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容貌露在了奥尔的面前,立刻抬手拽起了破布,同时惊恐的看向奥尔,但让她意外的是,从奥尔那,她没看到惊恐,甚至没看见厌恶。他很平静的看着她,就如看着一个正常人。
女人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大片的疤痕,没有鼻子,她没有突然痊愈,她还是她,不同的只是眼前的这位先生。
女人不再去拽身上的破布了,她略微低下头,开始吃她的面包。
“我也要帮您,老爷!”随着女人逐渐吃完面包,在饥饿的驱使下,其他人也开始嚷嚷起来。
“只有第一个人才有定金。”奥尔紧紧攥着他的小皮袋,面无表情的说。
大多数人又缩回去了,看来他们只是想蹭这一顿饭而已。
“我要找的孩子叫丹尼、丹尼€€贝伦,一个送牛奶和卖报纸的孩子,失踪的时候穿着棕色的上衣和蓝色的裤子,大概这么高。你们知道,鱼尾区这些日子不太平,他在五天前因为担心母亲所以提前回家,就此消失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孩子!他那天从这走过被人抢了,还被打断了腿!跟我来!我会带您去找他的!”
“我也知道!穿着蓝色裤子的男孩,有个女人把他带走了!给我吃的,我告诉您那女人是谁!”
这些家伙“积极”为奥尔提供着线索,奥尔看着他们嚷嚷,但有谁敢朝他伸手,他就一警棍敲上去。
过了一会,这些人终于闭嘴了。
奥尔说:“丹尼长得很丑。”
“对对队!”“他长得大鼻孔!”“嘴巴歪斜着!”
奥尔又说:“他脸上的这里……”
“长了一颗大痦子!”“有一道刀疤!”“有一片胎记!”
奥尔抡起警棍挨个给了这些胡说八道的家伙一警棍,敲在他们的肩膀上:“滚!”
在没解释的情况下粗暴赶人,有些胆子小的人也被吓跑了,但奥尔无所谓。他继续直视着那位烧伤的女士。
“在这的人,都搞不清时间。”女士根本不在意刚才发生的骚乱,“只能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孩子走到这了,但你可以和我去附近看看,我能帮你问问其他人。”
“可以。”
女士扶着墙,一瘸一拐向前走,奥尔跟在她身后,有几个人跟在奥尔身后,奥尔没有去管那些尾随者,只是在女士身后走着。
女士偶尔会拨弄一下黑暗中的人,有时候大概是认错了,两边没什么交流,有时候找对了人,就会询问上一两句。
她声音不高,但这里也不吵闹,奥尔能听得很清楚,她一直在询问丹尼的事情。
慢慢的,小巷里的安静被打破了。一道光从巷口刺过来,那边就是白砖大道了,奥尔正不知道该放松还是焦虑时,他听见一个人说:“几天前是有个孩子跑进了巷子里,不知道他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他长什么样?”奥尔立刻看向对方。
“很漂亮的一个男孩,也可能是穿着男孩衣服的女孩,金头发,蓝眼睛。”
女士看向奥尔,奥尔点了点头。那个人对奥尔伸出了手,肮脏的手指,黑色的长指甲,他摩擦着三个手指,奥尔拿出了个05艾柯。
“不要钱,你觉得我们这种人能去哪买东西?谁会卖给我们?我要食物!食物!”
奥尔把另外一片面包又掰了一半递给对方。
他接过面包,没什么牙齿的嘴巴一口咬了上去€€€€基本上接近于蓝星上用微波炉加热过火以至于干掉了的馒头,去刮牙床。
嘴里啃着面包,他有些不清楚的说着:“他只在巷口待了一会,就又跑出去了,至少他进来和出去时,是没事的。”
“他出去之后朝哪边走了?”
“呃……”他放下了面包,很仔细的想了一会,奥尔听他嘀咕,“我当时躺在那,在那看见的他,然后他……是东边!他朝东边去了!”
从表现看,这人说的该算是真的。
“谢谢。”奥尔道谢,总算是有了线索了。不过对方已经埋头啃面包了,于是奥尔把另外半片和酸黄瓜一块递了过去。
“?!”
“对,都是你的。”
这人将剩下的半片面包也接过去了,但他看奥尔的眼神……既像是在嘲讽一个傻瓜,又像是在感慨一个好人,他叹了一声:“嘿!等等!还有一件事,那孩子进来后,是缩在角落里的。你懂我的意思,他不是在想要不要从这走,他是进来躲什么人的。”他感慨了一句,“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那都是个漂亮孩子。”
都是待了一会,但怎么待的,意义严重不同。
奥尔心里一紧:“谢谢,十分感谢。”
奥尔站在了巷子口,距离阳光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女士还有这位先生,我叫奥尔维茨卡€€蒙代尔,感谢您给予我的帮助。我不知道是否会从这回去,但中午的时候我会过来一趟,和你们商量接下来如何支付那二十天的报酬。”
“二十天的报酬?”两人都惊讶看着奥尔。
“是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虽然我没能找到丹尼,但你们提供了最多的线索。”
“……好的,我会在这等你。”女士还是没把名字告诉给奥尔,她拉高破布遮住自己,随便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去。
奥尔最后离开巷子的时候,朝后看了一眼,那一个个窝在角落里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幽暗之处秘密生长的大蘑菇……
一步之遥,巷子外的世界,繁荣又光明。
那也是原主记忆里最熟悉的世界,街道两边都是散步的男男女女。女士们穿着长裙举着阳伞,男士们戴着小礼帽,套着燕尾服,穿着……紧身裤袜或者短丝袜。
就在奥尔眼前,一位穿着粉红色小礼服的男士和一位穿着草绿色长裙的女士挽着手臂一起走过,从表情看他们绝对是一对而不是闺蜜。
直男SAO起来,GAY也只能瞪眼看着。
“不是说这里有两个帮派打起来了吗?为什么我看不见?”
“那是在鱼尾区,这里还是贝壳区。”
“我当然知道,但我以为它们很近,我在这就能看到些东西,我可不想踏足那个肮脏的地方。”
“或许我们上到西格尼特百货商店的顶楼就能看到一点东西了!”
几个年轻人闲聊着路过,在他们口中,帮战变成了一出可以随意欣赏的戏剧。
奥尔走向了和他们相反的方向,是那个男人指出的小丹尼的方向。他宁愿小丹尼是出了意外,甚至重伤昏迷都有可能遇到好心人把他送进教会福利医院。但被绑架……无论那孩子要经历什么,都不会是好事。
那些面对贝伦夫人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的人们,真的是什么都没看见吗?
毕竟,那孩子在这里工作了很久,那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必定能认识很多人,但面对危险时,他为什么不向熟人求救,只能自己躲避?
不过,对这个情报也不能完全信任,暗巷里人们都已经身处末路,不可能有什么道德,甚至那个人故意说一个相反的方向误导奥尔也是可能的。
前面是一家书店,贝伦夫人的地图上有那家店,丹尼偶尔会从这间店里接到零活,搬搬书什么的。接下来是墨水店,墨水店前边有两个小贩,一个卖笔,一个卖火柴,他们也都在地图上,应该认识丹尼。
奥尔一路走一路问,他的制服在那些小贩的身上,起到了反作用,他们脸色苍白,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看样子只想奥尔尽快离开。但在面对那些正式店铺的职员时,却起到了一些作用,他们对他更恭敬,也愿意多花一点时间来思考。
小贩的表现当然值得怀疑,但店铺职员那种职业的笑脸,也不像说了真话。总之,奥尔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