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奥尔又看了各种各样的案子。有兄弟分家产,书记员倒是帮助他们把家产平分了,只是书记员最后收了“一点点”税。
有两人打架,被打折胳膊的要求赔偿的,书记员判他去打折对方的胳膊,但被告没有乖乖站着挨打,他反抗,还把原告的另外一条胳膊也打折了,办事员又判被告无罪,原告的胳膊被打折完全是他自己没用。然后原告和被告就一块被赶出去了。
有婚嫁纠纷,一对父母分着三天把女儿连续嫁给了三个男人。现在三个男人都宣称是女人的合法丈夫,办事员直接让女人自己选择,她选完了就可以走了。接下来由他父母分别赔偿给另外两人,结果丈母娘跟着男人三走了。老丈人则在进监狱上刑事法庭等待判决和双倍还钱外加支付罚款中做出选择,他当然只能选拿钱。
还有商人的货物纠纷,商人A按照契约运来了棉布,但鱼尾区发生了暴乱,商人B也遭受了损失,所以拒绝收货,但是他也不会索要定金了,定金就是赔偿,这本来也是契约上定好的内容。但商人A不愿意,他要商人B全额赔偿他的货款。
书记官的判决是按照契约,商人B无需全额赔偿。商人A的行为是敲诈勒索,反而要支付相当于货款百分之五十的罚款。商人A不服,那就……让警察立即执行!
“真遗憾,我们不能去。”大麦克看着本来就分配到办事处这边执勤的两个巡警押着商人A离开了。
总之就……很主观臆断加简单粗暴。
他完全不是按照法律进行判决的,如果非要从他的判决中找出一点点的可取之处,那也只是这家伙不会搜刮穷人了,外加有时候还真有点灵光一现。他判罚的需要付出各种税费的人,都是看起来有些财产的。
“大麦克,有活了。”有人来叫他们了。
走进没有外人的通道里时,大麦克给他们分了钱。是平分的,奥尔拿着那几十个艾柯,觉得有些亏心。但是以后他当了头儿,那么他也得这么收钱、分钱。
“这可是个好活儿。”
“哈哈哈,过去只有舒尔顿那家伙的狗腿才能来。”
“以后我们是不是常能来这?”
其他人都很期待能再来,这一会就赚了一周的薪水,谁能不期待?哦,奥尔不期待……
今天是没见到那种被严重冤枉的人€€€€奥尔确定大麦克一定也是了解他的性格的,所以他对于办事员也是有选择的€€€€万一下一次遇到了被冤枉的人怎么办?
蹦出去反对?那当然是一种没用的行为。
不蹦出去,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辜者死去?
所以还是别来了,看不见,不知道,就当做没有。
巡警们笑嘻嘻的跟着大麦克来到了唯一的审判厅门外,这地方有两个教室那么大,布置和电视里的西方法庭几乎一样,中间是高高的法官座位,法官右侧是阶梯状的陪审团席位,不同的地方是法官的左侧,那地方是神父席位,现在有一位戴着金色流苏黄围领的光明教神父,一位穿着黑色荆棘花纹白底长袍的守律教神父,以及一位几乎和光明教神父有着同衣着只是戴着白色流苏黄围领的白光教神父。
那位光明教神父奥尔还认识,就是上次毒蛇安东尼带去给小科尔祈祷的罗德里神父。
陪审团席上坐了十五男人,他们都是衣着体面的绅士,现在有人正在用随身的银质小酒壶喝着酒,有人将胳膊支在陪审团围栏上睡觉,还有人低头看书。
至于法官……他明目张胆的在法官席上放了一瓶酒,一边低头看文件,一边不时的喝上两口。他的行为让陪审团席上偷喝酒的家伙们也彻底放下了心来,同样明目张胆的开始喝了。
“好了,送第一批犯人上来。”法官打了个酒嗝,扔出了一张纸。穿着黑色小马甲的书记员把纸捡起来,递给了门外带队的大麦克。
大麦克让两个人留下,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审判厅,走过两道回廊后,刺鼻又熟悉的臭味让奥尔皱起了眉€€€€是尸臭。
“这是拘留室,过去没这么糟糕的,但是,咱们抓来的那些人,都在这了。”麦斯€€瓦特对奥尔说。
拘留室里当然也有换班过来的一个五人队巡警,他们看过来眼神里写满了“你们总算来了”。
这里关押着所有他们在暴乱中抓来的人吗?只有五个巡警,能看得住吗?
正式走进拘留室,奥尔立刻就知道这个答案了€€€€他们当然能看得住。
这里的囚室比警局里大得多,每间大概有3X6那么大,而里边塞满了犯人,真正意义上的“塞满”,沙丁鱼罐头的那种。大多数犯人们坐不下去,只能站着,一个挨着一个。只有一些个子极其瘦小的幸运犯人,可以缩在其他人的脚底下,但他也站不起来了,甚至不能动,因为一条又一条的人腿成为了新的栅栏。
并且所有的犯人全都光着脚,没穿鞋子,那些鞋子很可能已经在旧货店的仓库里了。
有巡警端着盆给他们泼水,动不了的犯人们张开嘴巴,如果足够幸运会有水落进他们的嘴里缓解他们的干渴。
其中还有一些犯人则已经一动不动了,他们很可能已经昏了过去,又或者他们正是这房间里尸臭味道的来源。
“这样怎么把名单上的犯人带走?”刚才大麦克从法官那拿到的,就是一份即将上庭的罪犯名单,大概有十个人。
“就这么带走。”瓦特回答。
所谓的“这么”,就是打开一间囚牢,拽出十名囚犯,然后就可以把他们带走了。
“不需要核对名单上的名字,反正他们犯的罪都一样。”
这些囚犯刚出了牢笼就立刻跪在了地上,有些人直接昏了过去。水直接泼了上去,但即使被泼醒,他们也站不起来了,每个人都双腿颤抖,浑身无力。那也没关系,锁链直接套上他们的脖子,拉走就好了。反正离开了拘留室,法院室内的道路上都铺着大理石,很滑溜,很适合拖着人走。
那些只是偷食物,找破烂家具点火取暖、偷衣服,但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家伙,大多被抽上几鞭子放走了。这些被送进法院的家伙,都不是好东西,他们都是毫发无伤投降的。
达利安局长会杀死那些零散被抓的暴徒,但在“战场”上投降的无伤俘虏,他却不会杀死他们,只是会上交€€€€轻伤的也不会命令他们去补枪,就只是不管而已,但他们想跑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会被视为反抗。所以暴徒中的伤员就躺在原地,过一阵再看到时,他们就变成尸体了。
那些被上交的无伤俘虏,现在大多数就都挤在这个牢里,没在这的那部分,在绞架旁边的尸堆,或者城外的乱葬坑里了吧?
他们死去是罪有应得,但是现在巡警们把人当畜生的这种行为,奥尔有些无法接受。
这些歹徒们做出过如畜生的行为,但他们的皮囊确实是人的,奥尔现在已经能做到毫不犹豫崩了这些畜生,但他自己做不到在虐待他们中取乐,他是拽着分配给他的那个囚犯的衣领慢慢走的。
无论如何,他们被送进了审判厅,随随便便的堆在犯人席的位置周围。
明显在他们离开后又喝了不少的法官,敷衍的念着被告的名字。陪审团不在意,巡警们不在意,囚犯们自己不在意。就算是那三位神父看起来表情严肃,但实际上,他们也不在意吧?
“……以上十人,陪审团认为,他们的参与暴乱罪是否成立?”没有辩护,没有出示证据,什么法庭抗辩,什么都没有,直接进入了审判环节。
“有罪。”“有。”“啊?有有。”“嗯。”
陪审团们或一脸无聊,或打着哈气,或者完全懵逼的回答着。
“神父们认为,是否赦免?”法官又问向一边的神父们。
“不予赦免。”
“被告有罪,被判……昨天最后那组被判的是什么?”
“流放堪瓦尔群岛。”记录员翻了翻前边的记录。
“哦,那么,绞刑!”
“嘭!”木槌敲击在桌面上,一锤定音。
快速、荒唐。
但作为巡警,奥尔要和同事一起,把罪犯们拖出去行刑。
“呵呵呵。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一个罪犯在被拖拽的过程中笑了起来,最初声音很小,接着越来越大,最后是纵声狂笑。
丹尼€€卡多被他笑得有些不适,他停下来抽出了警棍,但被大麦克拽住了胳膊:“他快死了。”
丹尼€€卡多想了想,撇着嘴收起了警棍。
罪犯们都被拖到了外边,刽子手们过来接人了。早晨来时,人烟稀少的法院门外,现在围了许多人。他们有衣着肮脏的酒鬼,对着酒瓶子喝酒时眼睛还死死盯着绞架;有举着阳伞的夫人小姐,她们用扇子半遮住脸坐在自己带来的椅子上,既期待又害怕;还有衣着得体的绅士,一边玩着手杖一边满脸兴奋……
人被吊上去了,人们欢呼。刽子手们宣布着犯人的罪行,人们欢呼。刽子手拉动绞刑台的活板,人们欢呼。囚犯人们从激烈挣扎到彻底彻底停止挣扎,淑女们站了起来,绅士们举起了手杖,带着孩子来的大人把孩子举过了头顶,人们的欢呼得震耳欲聋。
下一组罪犯被吊上去了,一切重复。
奥尔以为他在镇压暴乱中已经习惯了死亡,但事实是,那种世界都扭曲感觉又来了。不过他应付这种感觉的经验已经很充足了,他没吐,甚至表情上都没多大改变,但他也彻底面无表情了。
相比其他正常说笑的巡警,他看起来就变得不正常了。
对大麦克奥尔有些惭愧,现在他又成了一个异类了。
犯人都被吊死了,他们要回去,带下一轮的犯人接受审判了。奥尔看了一眼断头台,万众欢呼中,吊死的身体还在轻轻摇摆,更远处的人群却喜笑颜开。假如欢呼的是遇害者的家属,那他们理所应当,但他们只是一群看热闹的€€€€他得记住这个场面,这就是他现在生存的世界。他曾经以为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只在过去的讽刺小说中才能看到的世界。
“要去办事员那吗?”大麦克特意问他。
“我没事。”奥尔摇头。
“好吧。”
他们一共送了三轮,法官要去休息了,因为中午要吃饭了。
他们也要去吃饭了,法院这边竟然管一顿饭€€€€两片面包,一碗豌豆、萝卜、鸡肉的杂炖,一小片香肠。这东西本来就不好吃,奥尔也不想吃,本来吃饭对他来说只是味觉上的享受而已。
“蒙代尔,比尔€€布特里来找你。”看门的巡警过来叫他。
“谢谢。”太好了,这下他能把这顿饭逃掉了。
奥尔把装着他那份食物的木碗朝桌上一放,径直向外跑去。
第44章
“外边看起来有点吓人。”比尔看见奥尔后就对他撇了撇嘴。
“我也这么觉得。抱歉,让你跑一趟。”奥尔一听比尔来了,就猜到他是来干什么的了€€€€地契。
“不不不,我也希望能尽快把孤儿院建起来。谢谢,蒙代尔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作为诺顿帝国的首都,索德曼有很多孤儿院,公立的、私立的、教会的……但只要是对自己的孩子稍微有些感情的父母,只要是能勉强把孩子养活的父母,都不会把孩子朝孤儿院里送。在所有平民看来,孤儿院就是吃人的怪物。
那些明确知道被卖去哪儿的,是幸运的。
每隔几天就有清洁工拉走几具尸体,还有的孩子则连尸体也看不见就彻底没了踪影。
说孩子是被收养了,但收养给谁了呢?所有的孤儿院都说,不能泄露收养人的信息,但那些贪婪家伙的说法,没人相信。
昨天的拖雷太太,今天的比尔,他们会因为奥尔建孤儿院而高兴,因为他们信任,奥尔建的孤儿院并不相同。
“当然有,我想请你帮我联系几个靠得住的食材商人。”奥尔昨天白天还想自己去跑进货,现在也不能说是放弃,最后拍板还是要他自己的,不过也没必要完完全全只依靠自己。
“什么食材?”
“花生油、鸡肉、鸭肉、羊肉、盐、鲜奶、奶制品、面粉、蔬菜……食品厂要卖,孤儿院的孩子们也要吃。另外,我还需要工人。我还想买鱼,但这个我直接从您手里买就足够了。”
“我会把最好的鱼留给你!”比尔笑了起来,“这些都没问题。”
两人把土地出售转让契约签了,奥尔得到了地契,又约定好了后天比尔会让人带奥尔去看食物的进货渠道。
两人道别,也到了奥尔回去工作的时候。
十个犯人,又十个犯人。就像第一组那样,有名单,但没必要照着名字念,只要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拽出来送去审判就够了。
陪审员们只要被问就说“是”。神父们每隔一组会选一个幸运儿说情,说情的原因可能是犯人看起来年纪太大了小了,犯人看起来真心悔过,或者犯人长着金头发等等原因。法官“完美”按照绞刑、流放的规律,对犯人进行审判,被说情的那个犯人则被叛烙印、鞭刑,等等。
刽子手们也要负责不同判罚的犯人行刑,同样在大庭广众之下。
当一个犯人被宣布执行的并不是死刑时,人群会发出嘘声,但是,当犯人因为面部烙印、抽鞭子或者剁手指而发出惨叫时,围观快活的欢呼声却又响了起来。
他们最高兴的是那些非绞刑的犯人,受刑不过,死去的时候€€€€被囚禁的时间已经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这天回去时,奥尔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但是他还有个小女孩需要喂,尤其小女孩中午可能还没吃饭。
“我今天已经吃饭了,蒙代尔先生。中午是比德尔太太给我的粥,晚上是拖雷太太给我的馅饼。”
“抱歉,我中午没能为你安排好。”
“!”丹妮吓了一跳,可能从来没有人因为这种问题向她道歉吧?她一脸惊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情况,“呃、我、不、您不该道歉。我、我吃饱了。我是说,即使我中午和晚上没有吃到饭,但我还有面包,而且我早上吃饭了……我很好,我很快乐,我真的很好,您为什么向我道歉呢?”
丹妮有些混乱,甚至快急哭了,但她越着急就越难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