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奥尔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和木屑,他也以为自己多少要挂一点彩的,结果他皮糙肉厚,没有任何不适。
“被单里是什么€€€€?”确定奥尔没事,达利安松了一口气,他朝着还在门口的警察们喊着。
“尸体!女人!”
奥尔:“……”
狼人们刚才冲上去,是因为他们闻到了尸体的味道?
今天刚和达利安谈论了缎带杀手,警局门口就被扔尸体,这……穿越者的事故体质?
不过,这些歹徒是怎么想的?跑到警察局门口口,枪击警察,抛尸?警察是暴力机关,皇家警察还代表着诺顿帝国的皇室脸面,这人是怎么想的,嫌弃自己活得太轻松了吗?
“我去看尸体,你呢?”刚才对奥尔担心到脸都扭曲了,但奥尔没事,那他就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我去看车。”奥尔指了指车。
“好。”
已经有巡警开始整理残骸了,奥尔跑得更远一点,去看御者的尸体。御者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刚才驾车和袭击时,他都将领子竖起,再加上头戴一顶老式宽檐帽,把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之前再怎么遮掩,现在都没用了。
他被直接甩飞到了人行道上,很显然他不是狼人也不是血族,所以,他现在死的很彻底。奥尔在他尸体的十几步外,找到了他的头。他的额头整个凹陷了下去,当年对着直接砸碎的人头会呕吐的奥尔,现在已经可以把它托在手里,很冷静的端详了。
这是一个年轻人,很可能还不到三十岁,他把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向后梳理得十分整齐,即使现在这个样子,头发沾上了发蜡,也没弄乱一分发丝。
还有他的黑色风衣款式虽然老旧,但摸一下就能知道,用料上乘。
把头放在尸体旁边,奥尔把尸体翻过来,脱下外套,里边是一件稍旧的西装。
还有,刚才能在马车高速前进的情况下,一手持缰,一手射击,而且射击很准。这可不是简单的受过射击训练的人能做到的,至少在警局里,只有狼人们有几个能做到。
有其它巡警抬着担架过来收敛尸体了,奥尔跑向了马车残骸。
而这里只有残骸,没有尸体,连一块肉,一片血迹都没有。
“跑了?”奥尔一脸难以置信。
“不,一开始车厢里就没人。”达利安指了指地面上一个破破烂烂的金属玩意,“应该是它把尸体抛出来的。”
“这是……机械造……物?”
已经老实了很久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炸开。
目前这个世界的世界观,都在奥尔的合理理解范围内。每天他看着公共火车响着汽笛来去,还会有一种和蓝星依旧有所联系的亲近感。奥尔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就是未来的蓝星,这没有东方世界,因为东方世界已经飞向了星辰大海,他在这,说不定有一天能遇到回来母星看看的同胞。
烧煤精和气精虽然比较玄幻,但这两种东西从根本上还是炭和瓦斯。
没有石油,可以理解为石油已经被上一个文明的人类取用殆尽,煤精和气精则是前文明遗留给这个世界的合成能源,煤精或许只是长得像钻石而已。
狼人和血族那就更好理解了,他们是生化人、人造人,所以才会拥有远超正常人的力量,至于生命力,可能实际上是生化人的磁场?
正是因为他潜意识里的这种行为,才将机械的记忆碎片,封锁到了现在。因为机械造物,是唯一一种没办法被他合理化为“未来地球产物”的东西€€€€这东西根本就不科学。
(其实天文是最能证明是否还在原地的,但奥尔连北斗七星都找不到,更不用说对比两个世界的星图了,反正这地方也是二十四小时一天,太阳东升西落。)
机械造物,是用煤精或气精驱动的,有一定活性的机械。
原本机械造物还分为煤精派与气精派,前者多用于制造陆地和海洋中的机械,后者则制造空中的。
蒸汽火车不算,那玩意用煤炭。目前工厂里的大多数机械更不算,它们现在虽然被大规模使用,但仍旧被主流科学家们所鄙视,因为它们粗笨肮脏缺乏精密的美学,还要被愚蠢的平民用肮脏的手所碰触和支配。所以它们只是机器。
更何况机器是没有活性的,机械造物则是活的。
机械造物的活,很难用语言详细的描述,即使它们是齿轮驱动的,没有芯片的,连个电子管都没有,但金属制成的狮子老虎可以奔跑咆哮外出捕猎,金属制成的鸟类可以跟随正常的鸟类一起在秋日迁徙春日回家,即使是那些没有生物外表的金属长臂或板凳,也能为主人穿衣,在主人需要的时候,挪到主人的身后。
平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一次真正的“机械”,以原主过去的阶层,也只是在公学里见过一位来拜访友人的机械学者带来的金属夜莺。
它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一只很逼真的金属小鸟,住在银色的笼子里,鸟食罐里放着煤精颗粒,水罐里放着一团气精,它在鸟笼里灵活的飞翔,会用鸟喙似模似样的梳理自己的金属羽毛,圆圆的小脑袋灵活的转来转去,还会唱出婉转的调子。
偶尔它会张开嘴,喷出蒸汽,为自己散热。
那位机械学者十分和善的为他们介绍这只小鸟,表示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对于煤精或气精机械划分的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两种力量的混合,才是真正的未来。
奥尔叹气:真的,确确实实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认清现实吧。
比起那只夜莺,地上这个毁坏的东西就十分粗糙了。它看起来就像是个马扎(就是用来坐的那种马扎),下面是两条X形状的腿,上面是个金属的托盘,托盘上还有两条金属的箍带。
它X形腿的金属管破开,能看见里边密密麻麻全是齿轮,因为变形损坏,机械已经失控,它在不断的重复着下压又弹起的动作,吱吱嘎嘎的声音听得人牙酸不已。
达利安随意的把它拎了起来,这机械像是垂死挣扎一样,扭动的速度更快了。它的齿轮哗啦啦的朝下掉,维持动力的核心呼呼喷出蒸汽,仿佛愤怒的咆哮,又如垂死挣扎。狼人们表情平静,普通巡警和警探们一起后退了一步,很多人下意识缩起了脖子。
回到警局门口,已经有不少闲人聚集了过来。他们中大多数是过来晚祷告的体面人,巡警也不敢抡着警棍驱赶,只能用身体把他们拦挡在一定范围外。
裹着一条床单的女尸,脖子上系着一根粉色的缎带。虽然她现在身上伤痕斑驳,但从皮肤和手脚的状态能知道,这不是个平民女性,她是在优渥的家庭中长大的。
“缎带杀手?”说话的是安卡。
奥尔刚想点头愣了一下:“你来了?”
“……”安卡是有那么一点点伤心的,“我还跟在车后边跑了一会。”
完全没注意到的奥尔,尴尬又歉意的点了点头。
“而且,这女士的下颌还没僵硬,尸体还有余温。”
换言之,她是在来的路上被害的,也就是十几分钟前。
“不能确定那家伙是缎带杀手,毕竟我们没有任何关于缎带杀手之前案件的情报。”达利安让巡警将死者抬走了,“甚至我们不能确定他就是杀死这位女士的凶手,我们只看见了他驾车冲击警局,袭击巡警。”
达利安招了招手,把狼人警探和其余警探都叫了过来,将这些话又复述了一遍:“稍后你们把这些事对巡警们也说明一下,禁止所有鱼尾区的警察在任何情况下,向任何人表示,我们击毙了缎带杀手。我们只是当场击毙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犯人,至于他是否有其它罪行,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一切都在调查中。
明白吗?!”
“遵命!局长!”警探们分开去向巡警们传递命令了。
“奥尔,你先回家去。”达利安看向奥尔,低声说,“稍后这里会很乱,缎带杀手的事情很复杂,我们最好不要参与进去。”
“好。”奥尔觉得,达利安应该是有些误解€€€€他是会参与一些案件,但那是因为案件送上门来了,他并没有破案的爱好。
相比起破案,他更乐意咸鱼在家,每天做做饭,或者开一个餐馆之类的。
奥尔很干脆的离开了,今天还是去熬麦芽糖吧。
回家喂完了鸦鸦还有两个孩子,让孩子们自己去看书,奥尔把土豆放在水里煮,土豆快熟的时候,外头喧闹的声音甚至传进了厨房。
“咔!”厨房的门打开了,丹妮和马丁站在门口,刚才应该是丹妮的鞋子碰到了门框。他们尽量保持平静,但脸上还是带着一些恐慌。
“别担心,外边没什么事。”奥尔安慰着两人,“我去上楼看看。”
从主卧二楼朝下看去,警局门口停着几辆警用马车,那绝对不是他们局里的车,因为那些马车看起来太新了,深蓝色的车体在闪闪发光,巨大的金色独角兽警徽反射出的光甚至刺眼。他们分局的马车保养得还是不错的,班迪尼克的工作一向都很尽责,但是不会这么干净又崭新。
除此之外,还有几辆私人马车,有的带有家族徽章,有的没有。
巡警们就在这些马车的外围组成了人墙,阻挡着汹涌的人潮。最前排都是抱着笨重相机的记者,一些哭喊嚎叫的像是受害者家属,其余大多数明显是凑热闹的闲人。
他们虽然闹哄哄的,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没有谁冲击人墙,这就好。
“确实没什么事,就只是吵闹而已,你们可以回去看书了。”
丹妮抱着一本有她半个人那么大的童话书,马丁则紧紧抱住两人的识字本€€€€其实一般孩子的识字读物应该是《圣典》,但丹妮就很直接的表示,她的神不是《圣典》中的那一个。马丁来了之后,也这么说。
于是伊维尔给他们拿来了这本禁书,是童话书也是禁书,这两点不矛盾。它被禁不是因为内容过激,这里边都是安罗娜女王讲述的故事《白雪公主》、《睡美人》、《灰姑娘》、《绿野仙踪》等等,是正常版本,不是黑暗版本的。
会被禁,因为这故事里充满了巫术,有女巫、男巫、妖精、小精灵,唯一一个有着教会身影的《敲钟人》故事里,教会还是个负面角色。在安罗娜女王去世后,教会理所当然的开始禁它。
但这里都是好故事,教会的封禁只是让本来就接触不到知识的平民难以了解它,对于有身份地位的人来说,基本上类似的书籍还是每家都有一本。
奥尔的话对两个孩子有着绝对的信任度,他们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回房间看书去了。
奥尔回到厨房,把煮熟的土豆倒出来降温。同时将棉布上长到一寸多长的麦芽撕扯下来,它们已经在棉布上牢牢扎根,撕的时候发出刺啦刺啦像是扯开布料一样的声音,很解压。
麦芽用石杵捣烂后,土豆也差不多好了。接下来就把土豆抓烂,和捣碎的麦芽在木桶里混合在一起,浇上少量温水,搅和搅和,接下来就是静置了,要四到五个小时之后才能打开。
回到楼上,奥尔和鸦鸦们玩了一会。它们已经睁开了眼睛,原本灰突突的毛,身上开始长出蓝黑色的羽毛,只是两只翅膀上的还是羽管。看见奥尔就会对他张开深渊巨口,意图把奥尔手上拿着的任何物品吞进嘴里,包括他的手指头~
奥尔也喜欢把手指头塞进它们的嘴巴,然后“吊乌鸦”。鸦鸦们紧紧咬着奥尔的手指,被吊起来后扑棱棱拍着翅膀,就是不松口。
“不是说大渡鸦智商很高吗?怎么傻乎乎的?你们是大渡鸦吧?”一只鸦鸦掉回了盆里,仍旧哇哇哇大叫着,张嘴巴扑棱着翅膀乞食。它们的嗉囊还鼓鼓的,再喂一定会吐,但就是坚定的干饭。它们当然也不能回答奥尔。
挠了挠鸦鸦的脖子,奥尔突然觉得有些寂寞了。
明明非独居的日子才刚刚过了一周,但习惯了那种热闹的生活,竟然已经不习惯寂寞了。
这样不行,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除了做饭之外的事情。
奥尔一边思考,一边把他的配枪找出来保养:应该买《诺顿帝国法典》,这是早就应该想到的了,只是过去没钱也没时间,虽然现在也没什么钱……这个月和下个月的150金徽都已经被预定出去了。
问问达利安他们,有没有法典?不行,即使没有,他们也会说有,然后偷偷买一套给他。
买一本近代简史?可是这种书的内容太简陋了,上面写的基本上也都是原主知道的。
最终,奥尔决定下次休假去一趟书店,看一看有什么是在5金徽内的,到时候再说。
又或者,他能让狼人们教他织毛衣。十个男人围围坐,织毛衣,也是很美丽的场景。
至于今天……先去看报纸吧。把关于缎带杀手的报道再看一遍,或许会发现一些线索呢?
上次奥尔看缎带杀手的报道,就是看一个热闹,匆匆一掠而过,看完之后,很多细节当场就忘了。这次是怀着推敲的心思,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仔细看过的。
奥尔还真有了些发现。
这位记者将缎带杀手写为“他”,认为这是“一个”连环杀手,因为所有被害者女性被发现时都在颈部有着缎带,并且她们都是这个年代的成功女性。
但是从去年冬天到刚刚为止,将近九个月里,三十五名被害者,平均每个月死亡四个人。实际作案当然没那么平均,所以死亡时间最接近的被害人相隔还不足二十四小时。
这些被害人不是在同一个区死亡的,除了黑区、鱼尾区、东区等几个中下层街区,其余街区几乎都有女性被害。
即使凶手选择被害人的随机性很强,但他是怎么在二十四小时内,那么快的随机到了下一个被害人的?
这种有着特定“狩猎对象”的连环杀手,观察了解被害人后再行动的概率更大吧?
受害人的死状也有问题,报纸上特意详细描写了几位死状尤其凄惨的死者,她们有的被连戳数十刀并且部分器官被取走,有的被打断了身上的大半骨头,还有的满身都是烙烫的伤痕。连环杀手的手段是会越来越残忍,但那就像是一根藤蔓长出叶子又结出果子,多少该有些相互的联系,这些行凶的方式跳跃太大了。
确实有连环杀手存在,但要么这是一个团体作案,要么……有模仿犯。
如果是模仿犯,缎带杀手是最近一个礼拜才因登报被外界所知的,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模仿犯?难道……警察内部的知情人干的?
天彻底黑下来,大概快十一点的时候,有一半狼人回来了€€€€安卡那一半依然去值夜班了。
“情况不太好?”回来的达利安少有的眉头紧皱。
“缎带杀手被交给我们了,并且要我们三天后结案,今天晚上各个警局就会把卷宗送过来。”
“……”奥尔想骂人,想一口唾沫吐在下这个命令的家伙脸上,“发生了什么事?”
“来的高级督察一进门就祝贺我们破获了缎带杀手案,加西亚拒绝承认死的是缎带杀手。”伊维尔指着达利安,“然后就是一边一定要认,一边一定不认。所有来的局长也一致认为那家伙就是凶手,最后就是‘你既然认为那家伙不是凶手,那证明你能找到真正的凶手,给你三天时间,找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