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琴弦街。”
“琴弦街……”奥尔眉头一皱,因为目前所知的第一被害人舒尔小姐,她家就住在琴弦街。
“大麦克,你带着人跟他去拿袖扣。”
今天带出来的都是当初大麦克的那批人,虽然日常工作的时候,他们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奥尔,让他很不舒服,但那也是因为他们多少看出了些情况,大麦克大概也有所暗示。所以,现在这个队伍里,伊维尔默不作声,大麦克也一脸听命,奥尔作为指挥者,没人露出异议。
“我们要去琴弦街?”伊维尔问。
“不,我们继续分开询问,然后去拜访戈尔隆先生,希望他今天在家。”
奥尔觉得,他们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敲的第一家的门就有意外发现。他以为接下来的三家应该没什么了,但结果出于他的意料。
那三家也都有发现。
第二家的女仆表示,她那天去检查小姐的冰画€€€€有钱人冬天的一种游戏,将各种颜料融化进水里,冻在外边。这时代的很多颜料都是自制的,颜料之间彼此不会融合得那么快,所以如果运气好,能够冻出一块色彩斑斓的冰。他们会在沙龙上展示各自的冰,比拼颜色。
看见一辆马车驶来,车上下来两个男人,男人们搬下了一个东西,更重要的是:“刚搬下来时,她应该还是活的,我听见了一声很细小的,女人的呼喊。我不知道那是戈尔隆夫人,如果知道我会喊出来的。”
女仆哭得瑟瑟发抖,十分伤心。
第三家没说那天晚上的事情,说的是戈尔隆夫人离开那天的事情:“虽然都说戈尔隆夫人去弗朗克夫人家的沙龙,但那天我回家时,看见早就离开的戈尔隆家的马车从我身边过去了,车里坐着的正是戈尔隆夫人。那方向是朝东边去的。”
第四家女仆说的正好和第三家的事情结合起来:“戈尔隆家的马车回来得很早,说是在弗朗克夫人家留宿了。但那天弗朗克夫人家的沙龙很早就结束了,并没有哪位夫人留宿。”
至于为什么女仆知道没有夫人留宿……这个奥尔没问,这是事关主人的事情。他们说的这些已经够多了,如果想知道更多,奥尔可以去询问那些主人。
而每当警察们转身离开,都能听见那些仆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显然他们都关注着第一家的情况,而且成功被吓住了。
假如有时间,奥尔当然希望能把周围的邻居都问过来,但并没有,眼看中午已经快过了。他不饿,伊维尔能忍着,但人类可是要去吃饭的。
奥尔已经做好了戈尔隆先生很难对付的准备,但当他们到达戈尔隆家门口的时候,满头白发背脊挺直的管家已经等在那了。
“是调查夫人案子的先生们吗?请跟我来。”
香橙大道上,戈尔隆家是占地最大的一座宅院,几乎是其他人家的两倍大。索德曼虽然平均气温很低,但现在这个季节,其他人院子里的玫瑰还在盛开,戈尔隆家的花园里却不见玫瑰的踪影。
“先生十分伤心,所以命令将所有玫瑰都剪掉了。”管家像是注意到了他们在观察什么,所以多了一句解释。
他们进入大厅后,管家问:“先生们,是要一起去拜访先生吗?”
奥尔和伊维尔,再加上七名巡警€€€€原本是十人,大麦克带走了两个人,还有一个在看着马车,即使这里是高档街区,那还是警车,但没有人看着,警车很可能也会少点零件。
这些人确实是挺多的。
“只有我们两个就好。”伊维尔指着奥尔说。
“好的,先生们。”一位男仆躬身前来,示意其余巡警跟着他离开,同时奥尔和伊维尔被带上了二楼。
他们被带到的应该是一处小客厅,有个虽然衣着考究,但面容憔悴的男人等在那。看见他们进来,男人立刻问:“你们是那个鱼尾区警局的,在调查缎带杀手的案子?”
“戈尔隆先生?”伊维尔问了一句,对方不耐烦的点头后,他才回答,“是的,我们是皇家警察鱼尾区分局的警察,我们正在……”
“好了,别废话了,所以,现在你们怎么认为?觉得我妻子也是死在那个杀人狂魔手里?”他有着两个黑眼圈的眼睛,现在却出奇的闪亮。
伊维尔犹豫了一下,他看向奥尔,还没等奥尔说话,戈尔隆先生的视线已经扫过来了:“你才是真正查案子的人?有点年轻……”他看着奥尔竟然和善的笑了一下,“不过,果然资深巡警才是真正能办事的人。那么,年轻人,你想戴上警官的徽章吗?”
送上门来的招供吗?奥尔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说:“想!”
戈尔隆先生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他坐在了小沙发上,示意奥尔坐在他的对面:“很好,那就找出杀害我妻子的真正凶手!我不但能让你成为警官,还能把你从鱼尾区那个破烂的地方调出来!”
奥尔:“……”
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这位先生,您有些太过分了!”伊维尔适时表现得愤怒,“他是我的助手!”
戈尔隆瞬间上前两步,他……他可能想用身高震慑一下伊维尔。但走近了他才意识到了双方身高的差距,他不是高大的那个,恰恰相反,看起来年纪小,同样是娃娃脸的伊维尔比他要高出半个头。
戈尔隆先生沉默了两秒:“我没想夺走您的助手,警官先生。恰恰相反,我在配合他破案。如果他破了案,功绩和荣耀当然都是您的,不是吗?所以,您可以离开一下吗?接下来我想和他说些您没必要知道的事情了。”
奥尔感觉,这位戈尔隆先生是个被宠坏的家伙吧?待人接物实在是过分的简单粗暴。
但伊维尔还是配合的表现出仿佛被戈尔隆先生说服,离开了这间小客厅。
戈尔隆先生松了一口气:“跟随那样的蠢货上司,一定让您很疲惫吧?那么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您认为我的夫人是被那个什么缎带杀手杀害的吗?”
“我只能说,有一定的线索表明,确实有模仿犯的存在。”
“……我不喜欢你这种说话方式,就好像一个老家伙。”
“我觉得现在不是废话这种喜欢不喜欢的时候,戈尔隆先生。”
“好吧,你的这句话我有点喜欢。那么开始吧,你来找我,想要问什么,未来的警官先生?”
“您知道戈尔隆夫人失踪那天,去了哪吗?”
戈尔隆先生抿了抿嘴唇:“是的,我知道,她没去弗朗克夫人家的沙龙,我是个纳米尔。”
奥尔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纳米尔这个词是这个世界gay的代称。他刚来时,浏览原主的记忆还有些惊喜,后来事情太多,就把这个扔到脑后了。
“我们是家族联姻,这在周围人那 ,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是我的妹妹。我们没有爱情,但有着更加牢固的友情。”说到这,戈尔隆先生停顿了片刻,他用评估的眼神看着奥尔,“您可以继续问了。”
“所以您知道,戈尔隆夫人有外遇。”
“虽然我猜到你会问这个问题,但依然很意外你真的就这么问了。”戈尔隆先生笑了起来,“这对一个丈夫来说,可是十分失礼的问题。我现在可以把手套扔在你的脸上,和你决斗。但这也说明你是真的想追查出真相。所以……是的,我知道她正在经历一场爱情。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我刚才也说了,我们是家族联姻,她是我的妹妹。而且很遗憾,我们试过,但我没办法给她一个孩子,但我们的家庭需要一个孩子,她也应该成为一个母亲。”
说着说着戈尔隆先生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坐在沙发上的他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握拳,眼睛里浮现出痛苦。
“我没有询问过她恋爱对象的名字,只要她喜欢,那就足够了。”
“那么,您也有情人吗?”奥尔并不因戈尔隆先生的表现而感动,他很公事公办的问。
“你认为他们会因为嫉妒做下蠢事?这一点不用担心。我只会参加一些熟人介绍的假面舞会,没有固定的情人。”
这位作家先生已经属于嫌疑人,把他透露给受害人的亲属不是很恰当,但如果什么都不问,又很可能会错过线索:“您认识莱德利€€佩德罗先生吗?”
“我认识。一位英俊的先生,言谈很风趣。但是他缺乏把这份风趣转化为文字的能力。他的书都是陈词滥调,词语乏味。他现在还能过着体面的生活,完全是因为很多夫人和小姐们,对他衣服之下的东西更感兴趣。他也曾经纠缠过安妮,但他不是安妮喜欢的类型。
怎么?您发现了什么线索,证明他和安利雅的死亡有关系?”
安妮应该是安利雅€€戈尔隆的昵称。
“关于戈尔隆夫人的真正情人,您假如没有任何线索,那么,我可以询问一下您的车夫吗?”
“老裴托已经死了。”
“死了?”
“对,两个多月前死的,毕竟那天是他送安利雅离开的,他死于内疚对自己的折磨。”
“……我以为您很希望我找到凶手。”
“我确实很希望,但老裴托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一直在说,他把安利雅送去了弗朗克夫人家。”
“那么老裴托的家人们,现在怎么样?”
“他没有家人,至少我知道的,没有。”
“你能说说这位弗朗克夫人吗?”
“当然可以。”
弗朗克夫人的丈夫,是一家矿业公司的部门经理。弗朗克夫人本人是一位十分精干的女性,她搭上了矿业公司老板夫人的线,成功被引入上层,并逐渐让自己获得了一席之地。
其实从戈尔隆夫人的言谈里,她还是很看不上这位“底层女士”的,称呼她为“女弄臣”。只是这位女士总能带来一些新鲜、刺激的玩意儿,在她租来的房子里,举办下流的沙龙。
具体内容比如女士们穿上破破烂烂的裙子,装扮成牧羊女,一些年轻英俊的男士装扮成强盗,然后两群人在一群羊中间,玩着你追我逃的游戏。
他说到这的时候,奥尔挑了一下眉€€€€戈尔隆先生是不是认为他参加的那些男士们的蒙面舞会就很高雅了?
那天戈尔隆夫人的原定计划也是去参加弗朗克夫人的沙龙,因为听说她又有了个新点子。正因为如此,戈尔隆先生在那天对于马车夫老裴托只有自己回来,而戈尔隆夫人彻夜未归,才没有异议。毕竟这种纯粹享乐的沙龙,一般该是彻夜狂欢的。
因为老裴托是在他们家服务了几十年的老仆人了,当夫妻俩都确定了彻夜游玩时,会让他提前回家休息,第二天再去接他们。即使临时有意外发生,两人也可以叫公共马车回家。结果第二天老裴托去弗朗克夫人家,才知道夫人已经走了,也就是夫人失踪了。
那么,之前某位仆人说的,她家的夫人提前回家,这就有些可疑了。
“您知道,同样参加这场聚会的邻居夫人,那天晚上很早就回家了吗?”
“不知道。”戈尔隆先生皱眉,“我为什么要知道?我们是不是偏题了,警官先生?”
“能把弗朗克夫人的地址给我吗?”
“你怀疑……”戈尔隆先生站了起来,刚才他没明白奥尔为什么偏题,现在他明白了,“我一定要一起去!我知道她举办沙龙时租的房子在哪,我也知道她的家、她丈夫的公司在哪!如果你拒绝带上我……我也会告诉你的,但我会跟在你后边!”
总算是没有用这件事威胁奥尔一定要带着他,还算知道轻重。
“可以带着你,但你必须待在警车上,如果拒绝,那你就自己驾马车跟在后边吧。”
“……好吧。”
从小客厅里出来,奥尔找到伊维尔,要和他分头行动。
伊维尔去弗朗克夫人举办沙龙的俱乐部,奥尔去弗朗克夫人家里。
弗朗克夫人不是真正的上层阶级,她的家显然无法容纳那么多夫人小姐做游戏,所以她每次都在一家名叫蓝缎带的女士俱乐部里举办沙龙。俱乐部提供地点、食物、侍者。弗朗克夫人提供点子,还有健康的年轻男性。
€€€€因为她丈夫是矿业公司的部门经理,所以奥尔有理由相信,那些年轻健壮的男性,很可能是矿工。
“……你去蓝缎带俱乐部,一定要把那天戈尔隆夫人到底去没去参加沙龙弄清楚。我会去弗朗克夫人家,直接审问她。”
“好。那个作家佩德罗呢?”
“直接抓捕。唉……我们刚才就该分出人手去抓他的。”毕竟经验不足,奥尔来戈尔隆家之前,思考的是在这里进一步问清楚戈尔隆夫人与佩德罗的关系,再去抓人。但实际上已经确定佩德罗至少是个抛尸人了,那抓过来继续审问具体案情就好了。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些人手紧缺了。车更缺,而且三路人马一路必定会捉犯人回去,另外两路也有很大可能实施抓捕,带着犯人怎么回去?
戈尔隆先生表示:“我借你们马车。但我要求能够听到你们的审问,你担心什么呢?担心我一枪杀了犯人吗?好吧,看来你确实担心那个。别把我想得这么仁慈,给他一枪?不,我会让他们体会比安利雅更痛苦得多的死亡。”
他对着奥尔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奥尔虽然还是不想,但确实需要他的马车,所以也只能接受。
卡多兄弟和布奇被分配去抓捕佩德罗,伊维尔又带走了另外三名巡警,奥尔、乔治€€李希和戈尔隆先生,前往弗朗克家。
弗朗克家也在梧桐区,但却是梧桐区十分边沿的地区,紧挨着鱼尾区。她家的二层小楼面积小得多,从外边看,两层加起来可能也只有一百五十平左右。
奥尔站在门口,嘭嘭嘭粗暴的敲门。
一位穿着蓝色长裙系着围裙的女仆开了门:“是……请问先生们有……”
奥尔直接把婢女推开,走进了屋,一位女士一脸又惊又怒的站在沙发边看着进来的人:“你们怎么敢?!”
“萨曼莎€€弗朗克?我们知道你对安利雅€€戈尔隆做了什么,跟我们走一趟吧。”奥尔直接抽出了手铐朝着弗朗克夫人走去。他在来的路上模拟了各种询问方式,但是感觉都没有把握。
毕竟一位能组织起那样聚会的女性,礼貌的提问是没用的,简单的威胁也是没用的。那什么有用呢?大麦克一把将第一位管家从门里揪出来的画面,浮现在了奥尔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