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能怪他,谁让这个世界总是少不了逐臭者呢?这种情况,即使是蓝星也依然改不了。
“犯人怎么就不找别人呢?”“一定是这女的出轨了!”反正直到奥尔摔破脑壳之前,这样的句子也依然在无数女性为受害者的案件弹幕中坚强地活着。
女性被殴打,被伤害,被侵犯,直接就会在某些人的脑海里,换算成一个简单的等式:女性受害者=荡妇=活该
但反过来,如果是女性伤害男性,那就是另外一个等式:女性伤人者=蛇蝎毒妇=没谈拢价钱=潘金莲
奥尔不是女性,但他的妈妈是一位女性的加害者。案情公布后,无数人都在同情他的父亲,“有那样一个疯子老婆,出轨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也不认为母亲那样做是对的,只是和那些人的理由不同,他更想要和妈妈活下去,给那样一个畜生陪葬,不值得。但妈妈……还是不甘心吧?
这些男人往往还都是怒斥女性打拳的先锋军……
而且gay里这样的人也很多,就像之前案子里的被害人劳伦,蓝星里厌女的gay也不少,尤其那些同婚的。自愿同婚的就是把女人视为子宫,非自愿被逼迫的很多也像劳伦那样,不恨自己的家人,反而恨妻子。
扯远了,奥尔把思绪扯回来,他默默地祝福贝莎,愿她能够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奥尔回到了局里,那里还有一位女士在等着他。
另外一件会客室,这里坐着的中年女士披着一件已经严重变色的绿色羊毛披肩,穿着一条旧格子长裙,但着装虽旧,却很干净,她的仪态虽然达不到端庄优雅,但也谨慎礼貌,她曾经或许是一位中产家庭的女性,但很可能家中已经破产。
“您好,蒙代尔警官。”奥尔一进来,她立刻站了起来,“我是丹娜€€博恩特。”
“您好,博恩特夫人,我听说您是来报案的?”
“是的,警官。非常感谢您愿意与我见面,我……我的家并不在鱼尾区,我住在梧桐区丹佛大道。”她小心地窥看着奥尔的表情,神情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哀求。
“您住在梧桐区?案件发生在鱼尾区吗?”
第104章
虽然各个分局被详细划分了区域,但遇到案子的时候,到底谁接手,依然是一件很混乱的事情。案发地、被害遗体被发现地点、嫌疑人居住地、被害人居住地等等,当然,还有上级说让谁查,就让谁查的€€€€比如缎带杀手案,就推给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鱼尾区。
总之得看案子的情况,有的各个分局互相推诿,也有案子争着抢着所有分局都想办。
“……我曾经数次去梧桐区报警,但是,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案子。”博恩特夫人低下了头,她的双手紧紧攥住了裙子。
“……”这显然是一件很复杂的案子,奥尔觉得他也该识时务的拒绝的,毕竟这里可是索德曼,鬼知道一件案子会莫名其妙地牵扯上谁,“说说看吧,夫人。当您说完,我们再决定怎么办。”
博恩特夫人快速地擦了一下眼睛:“谢谢,谢谢您,蒙代尔警官。谢谢您愿意听我说。”
其实,这位博恩特夫人昨天也在白砖大道,她在卖自己制作的小面包。在卖炸鸡的餐车旁卖小面包,总能卖得很快。她看见了奥尔是怎么冲出来保护那个女孩的。他和那些臃肿胆怯,遇到了事情总是装看不见的巡警不同。
他和报纸上写得一样,是一位善良果敢的皇家警察。
博恩特夫人没有过多的废话什么,她抓紧时间,为奥尔讲解案情。
她要报的案子,要从快二十年,博恩特夫人自己还年轻的时候说起了。
梧桐区虽然属于中上层居民的居住区,但就像鱼尾区也有警察局所在的马蹄铁街这样的中等社区一样,梧桐区同样有贫困的社区,比如博恩特夫妇所在的丹佛大道。
那里居住着的人,大多是为梧桐区富人服务的仆人,站街者,还有梧桐区的破产者。博恩特夫妇属于另外一种,博恩特先生的父亲一死,他就被继承人的哥哥从大房子里赶了出来,随身带着的只有十几个金徽,匆忙间他们只能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丹佛大道。
初到陌生之地的夫妻两人,十分的彷徨恐惧,但很快他们发现,当地人虽然贫穷,但每一个人都热情善良,并且乐于助人。
而那里的每个人都告诉博恩特夫妇,曾经他们也并不像现在这样美好,他们也是自私狭隘充满怨憎的恶魔,是荣光教会改变了他们,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荣光教会的信徒。
博恩特先生也在他们的介绍下,进入了一家出租马车行,担任会计。当然,这家出租马车行,也是荣光教会的产业。
“……看来您也已经发现了,我要报的案子,必然和荣光教会有关。您猜的没错,就是这样。因为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我认识的一位夫人,她六岁的儿子忽然消失了。但没有人对这件事表示惊讶,他们的生活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应该意识到不对劲的,我不该问的,可那时候的我,就是一个傻姑娘……”
奥尔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前西大陆依然是各种教会风起云涌的阶段,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那些崛起的,除了正经导人向善的宗教,也不乏邪教。
“……我问了,那些女人告诉我,她们的家庭都是荣光教会的虔诚信徒,而荣光教会里的孩子都是被教会‘统一抚养’的。所有孩子,男孩会被送进教会的私立学院,和那些上等家庭的孩子们一起学习,未来当他们学成,至少会成为上流社会家庭里的管家,下属。而女孩子们则进入教会的女子学院,未来一部分成为服侍神的修女,一部分成为高级女仆,其中最出色的,甚至会被教会里的上层家庭收养,成为真正的小姐。”
“您信了?”
“我最初是不相信的,虽然曾经的我也并没有什么多高贵的出身,但我至少踮着脚看过那里的风景。我知道,某些鸿沟是不可逾越的。在私下里,我把这些话说给了那时候的一位朋友,她邀请我参加下一次教会的周年聚会。
然后我看见了那些孩子,男孩、女孩们都穿着漂亮的衣裳,开心地笑着,每个人都十分有教养,能看懂歌词与乐谱。他们在唱诵完歌曲后,被统一安排着离开。孩子们排着队,每个人都是那么有纪律有教养。
来接他们的马车也十分豪华巨大,不是普通的家庭可以负担的。
我的朋友对我说,他们也知道,那些孩子的未来可能不是那么美好,甚至很多女孩,她们大概率会成为一些大人物的情人。但是……那难道不好吗?”
博恩特夫人小心观察着奥尔,发现他没有不耐烦,或者厌恶,她才继续朝下说。
“我和我的丈夫,还有我们的儿女,当时住在一间只比您的会客室稍大的房间里,那里放着两张高低床。我们没有厨房,只能用煤炉做饭€€€€我们甚至买不起煤精。我们的房间里没有盥洗室,只能出去上公共盥洗室。
邻居们虽然友善热情,但他们也粗鲁又缺乏教养,我带着女儿上盥洗室时,多次看见喝醉酒的邻居忘记锁门。还有干着那种买卖的女邻居,她们会把客人带回家里,他们甚至会问我的女儿要多少价钱。
我丈夫除了做会计外,也开始和别人共租一辆车,我在家里也努力地刺绣,我们赚钱、攒钱,可钱还是从指缝里溜走。我们的儿子和女儿,即使他们的父亲教会了他们认字和算数,但他们未来能干什么呢?
再糟糕,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那时候的我这么想着,在和我的丈夫商量之后,我们……加入了荣光教会。在成为预备会员一年,也就是这一年的每个月都上缴了50艾柯后,我们成为了正式会员,我们的孩子得以享有被统一抚养的权利。
那天教会派来了华丽的马车,接他们的人也态度和善,并且带来了崭新的漂亮衣衫,把他们打扮得像是真正的少爷和小姐……”
奥尔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发展了,他的想象也没错。
博恩特夫妇充满期待地继续努力赚钱,每个月给教会缴纳会费,甚至他们会特意多缴一些,那是他们对教会的感谢。最初时,每年的庆典,他们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女一面,但后来就见不到了。当地的神父说,这是因为两个孩子年纪更大,已经被送到了其他地方的高级学院去了,很难每年回来一趟,他们也相信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五年前,博恩特先生生了重病,他希望能够在临终前再见儿女一面。神父答应了,但孩子没能回来。博恩特夫人想等到孩子们回来,让他们看一眼自己的父亲,再将博恩特先生下葬。
但是,博恩特先生咽气之后两个小时,他的教友们就冲了进来,直接把他抬进了一口薄皮棺材,不是博恩特夫人为丈夫购买好的棺材,也没有将博恩特先生送入殡仪馆€€€€那里不止是会为遗体做清理整洁,还会做防腐处理,虽然贫穷,但博恩特夫人还是为丈夫支付了进行普通处理的定金。
在博恩特夫人惊恐的呼喊声中,博恩特先生被抬进了教堂后的焚尸炉。烧掉的只有博恩特先生的遗体,薄皮棺材甚至都被遗留了下来。博恩特先生的骨灰被扫进一个纸盒子里,塞给了博恩特夫人。
更糟糕的是,当博恩特夫人意识到自己的抗议和反对无效,抱着骨灰盒回家时,她发现她的家里已经住进了别人。
“‘博恩特先生在临终时,已经将一切都赠与了教会。’他们这样说。我去抗议,去反对,去警察局报案,但是神父拿出了我丈夫的遗嘱,我说了那不是我丈夫的签字,但我的邻居,我丈夫在马车行的同事,两位在社区里有名的绅士,都作证说,那就是我丈夫的字迹。
我一无所有了……如果不是一位好心人偷偷给了我两个金徽,我已经死了。”
吃绝户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下作的事情了,这位博恩特夫人说的假如属实,那么荣光教会做的事情,比吃绝户还要恶劣上三分。
奥尔又看了一眼博恩特夫人的手,虽然劳动者的手普遍关节明显,但博恩特夫人的手,有几个关节格外粗大,手指也有些歪曲变形。这是风湿,奥尔在很多平民的身上都看到过。
五年前博恩特夫人的手大概已经不好了,她说她曾经靠着刺绣赚钱,但那时候她即使还能刺绣,也远远比不上年轻时的效率了。
不能从事工作的她,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博恩特先生一直为教会的马车行工作,他们的两个孩子送给教会,到现在也没有下落。这个荣光教会,各种意义上将人利用到了极致。
博恩特夫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钱袋,她将它放在了茶几上:“蒙代尔警官,我并不想追回什么财产,或者得到赔偿。我也不想给您惹来太大的麻烦,我只想知道,我的儿女……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教会里的人都该死,奥尔没有一拍桌子把这件事大包大揽下来,这和巴尼斯那个老混蛋不同,奥尔不认为索德曼的讼棍们真的会为了一个老家伙跟皇家警察对着干。而正直的律师们,也更不会找他的麻烦。
但教会可不一样了,奥尔自己有家有业,同时还要考虑血族的情况€€€€再如何看不起血族,他也是血族的王储,每周的零花钱也是血族的供养。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行为,引起血族和宗教势力之间的战争。
“我会帮您调查这件事的,但您不能回家了,我会给您安排一个住的地方。”
博恩特夫人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一下,但她看着奥尔咬了咬干涩的嘴唇:“我听您的,蒙代尔警官。”
奥尔出去后想了想,叫了力塔恩€€塞尔托(狼人)来,请他来安排博恩特夫人的住处:“带她去镇子上,交给佩德罗和伊维尔。”
“明白,请放心。”现在白桦镇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奥尔的领地,不只是残疾狼人们忠诚于奥尔,农民和工人们,除了极少数懒惰者和愚昧者外,其余都是奥尔的忠实拥趸。
他立刻就去准备马车了,奥尔接下来当然还是先去找达利安。问问他知不知道荣光教会。
“荣光教会?没听说过。”达利安头摇得很果断。
“你没听说过,是不是也代表这个教会和血族没有什么联系。”
“实际上,很多大型教会的下面,也会有一些名字不同的分支。”但达利安的回答显然不太乐观,“这些分支会代替主干做一些不太体面的事情,荣光教会既然能够在索德曼立足,那背后必然也会有支持它的势力……
关于它的情况,我们可以问问大麦克和马克西姆。大麦克更熟悉人类的情况,而马克西姆更熟悉血族方面的情况。”
“马克西姆是谁?哦!我想起来了……”奥尔尴尬地笑了笑。
达利安则愉快地大笑了起来€€€€那个倒霉蛋可真有些可怜。
“阿嚏!”远在某地正在和某些人在青霉素厂股份问题上,讨价还价的马克西姆突然背后一凉。
马克西姆不在,那当然先找大麦克询问,达利安的提议果然十分正确,大麦克一听荣光教会立刻点起了头:“我知道这个荣光教会,几年前他们来鱼尾区发展过教义,但是被光明教和正辉教挤出去了。但他们在黑区的一些地方,发展得很好,因为会给入教的人介绍工作。对了,铁锤帮的毒蛇听说就是荣光教会的圣徒。”
铁锤帮的毒蛇……这名字听着奥尔有一阵恍惚,本来就是几个月前的了解到的人,但现在却好像是上辈子认识的人了。
“那样一个混蛋,竟然是‘圣徒’?”
“这事您可以问问比尔,两……不,应该是三年多前吧?我听说在荣光教会入教一个月要交50艾柯的会费,就没再怎么注意到它。呃,或许也能问问舒尔顿?他在一些事上,总比我更细心。”
这可真意外,大麦克竟然还会推荐舒尔顿?奥尔以为他只会骂舒尔顿是马屁精。
但是很遗憾,被推荐的舒尔顿竟然也不清楚。
“我听说他们的教义里要把孩子送过去统一抚养,就立刻能离多远就离多远了。”舒尔顿看起来有点后悔,“我相信天上偶尔会掉馅饼,但不可能是那么大的。”
虽然遗憾,但换个角度说,舒尔顿和大麦克都是明智的人,知道什么东西不能碰。
奥尔就在下班前,去拜访了比尔。
“荣光教会那群该死的魔鬼又要来吗?”比尔一听奥尔要问的是谁,立刻撸起了袖子。
奥尔上次看见比尔爆发出强烈的杀意,还是面对汤姆€€马崔斯那个天生邪恶的小孩时:“我是从别人那听说的,鱼尾区并没有荣光教会。”
听他这么说,比尔才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您想知道什么?”
“全部,只要您知道的,都请告诉我。”
“……那是一群恶魔,可怕的恶魔,虽然最初的时候,我们把那些人当成天使……”
据比尔说,其实五、六年前荣光教会就开始在鱼尾区发展了,大麦克他们只是在三年前听说这个教会而已。
荣光教会教义的中心是“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互帮互助,各取所需”,入会者都可以进入荣光教会的产业里工作,虽然他们拿到的工资更少,但是教会为他们提供免费的房屋和免费的医疗,他们的孩子也会被教会统一带走进行管理。孩子们将会在教会学院里受到教育,获得比父母更好的未来。
也有父母不想送走孩子的,但他们的工资太少了,虽然不需要缴纳房租,但他们需要缴纳会费,还得购买食物和衣物€€€€必须是在教会的商店购买,品质并不比外边的食物高,但价钱还要更高出外边至少三分之一。
除了不需要担心露宿街头之外,实际上作为荣光教会的信徒,生活的质量并不会更高。信徒们很快发现,还是把孩子送走,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不过最初看来,教会里信徒的生活水平,还是高过普通人的。但随着荣光教会的高速扩张,这个教会开始难以应付了。应该就是大麦克他们这些警察也注意到了荣光教会的两年后,它已经没有那么多产业给每个人安排工作了,它的扩张也影响到了当地其它教会的信徒数量,以及弯钩帮的利益。
那时候比尔的父亲还在,他就不相信这个教会里的所有人都是无私的善人,而且他只是稍稍调查了一番,就找到了很明确的证据€€€€工人们生产的价值去哪了?教会的免费医疗为什么死亡率惊人?还有,那些被送走的孩子呢?
但还没等弯钩帮开始正式追查,当地的光明教会抢先出手了。十几个男孩出现在了鱼尾区的街道上,奔向了他们的父母。这些男孩全都衣衫破烂,满脸黑灰,其中有四个孩子已经成为了残疾人。
他们向父母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原来他们在被荣光教会的人带走后,就被卖到了诺顿帝国南方的一处煤矿里,是一位好心的光明教神父将他们买下来,救了回来。
不止如此,这些孩子还说出了与他们一起离开的孩子们的遭遇,根本就没什么学校,他们坐着马车被拉出城后,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子。一群陌生凶狠,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师的中年人上车来挑选,带走了车上最漂亮的那些孩子们。
然后车又开始动了,他们这次被拉到了一个到处都是垃圾的地方,有更多的人在那等着。他们叫着价格,或者要年纪大的,或者要瘦小的男孩,还有要某种特定发色孩子的,总之根据要求不同,他们被不同的人带走。
最后剩下的女孩和男孩分开,男孩们被送上了火车,两天两夜后被赶下车,又被赶下了矿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