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时代血族日常 第121章

“肺结核的病人吗?”马克西姆人不在,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青霉素无法治愈肺结核。”

“啊?”奥尔一愣,“我还以为青霉素除了糖尿病之类的疾病无法治愈外,是万灵药。”

“几乎是,但总也有例外,它确实无法治愈肺结核。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进青霉素厂的项目,请您相信我。”

“……谢谢。”虽然这时候松一口气会比较虚伪,但奥尔确实松了一口气。

彻底没办法救,和有能力但是代价太大所以不救,还是有区别的。

四个人被带出来了,他们穿着精神病院给病人使用的拘束服,不但身体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堵住。他们甚至连像样的挣扎也做不出,只有一双眼睛惊恐地乱转,在视线与瘟疫护卫对上时,两个人身体一梗,直接吓晕了过去,在他们走过的地面上,还留下了黄色的尿液。

立刻有戴着口罩的巡警举着装满漂白水的盆子浇在尿液上,把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

“你去我家里等我,我还有事。”四个人走了,还留下一个最大的传染源,奥尔必须最后再试着问他一次,否则真相就要被彻底淹没了。

奥尔冲进审问室时,已经有警员踩着桌子,在审讯室的上面挂上了绞索€€€€没有必要在外行刑,让他安静地死,安静地走,对所有人都好。

奥尔进来向巡警们一点头,几人没有多问,很干脆地离开了。

奥尔戴着大口罩走过去,捏着熏肉工的下巴,将他嘴里塞着的麻布取了出来,然后奥尔走到对面,坐了下来。他没有着急开口,他等着对面的熏肉工也冷静下来。熏肉工咳嗽了两声,他没看奥尔,而是看着高悬的套索,眼睛里带着一些死亡的渴望。

“你的同事,熏肉铺的老板和他的儿子,刚刚都被送上了瘟疫护卫的车。”

熏肉工猛地将视线转向了奥尔,眼睛里终于多了几分恐惧。

“就是您想的那个瘟疫护卫,他们被送去瘟疫村了。您同事的妻子和儿女,或许已经在另外一辆瘟疫护卫的车上了。您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仇恨,为什么呢?是您将疾病传染给了他们,也是您,带着他们一起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您难道是在怨恨我这么快将您抓捕归案吗?”

熏肉工粗喘着,他张开嘴,奥尔等着他的怒骂,然而……

“咳咳咳!咳咳咳咳!”他吐出来的只有咳嗽,并且越咳越无力,熏肉工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最终将视线重新放在了绞索上。

奥尔咬了咬牙,这个反应可不大好,只有犯人们情绪波动大起来,才有可能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我们发现了被害者的身份。”奥尔再次开口,他紧盯着熏肉工的脸,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因为……他们根本没找到被害者的真实身份。那天在鱼尾区失踪的年轻男性,他们一共找到了五个。其中只有一名被害者的妻子,指着躯干的丁丁,十分确定地表示,死者不是她的丈夫,其余四人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确定。

而被挖的年轻男子的坟墓竟然有三处,都是守墓人监守自盗,把尸体卖给了附近的学校、医院或剧场。前两种是医学生或艺术学生解剖,最后一种则是因为现在上流社会的一种娱乐方式€€€€解剖秀,剧场中央应该是演员表演的地方,却放着解剖台,人们谈笑观赏着尸体被解剖成零碎的全过程。

奥尔也是前两天刚刚知道这么个东西的,他只能说佩服,佩服到他想吐。

但总算确定了不是死人被挖坟,那就只能是活人被杀。

而这四个家庭,与熏肉工都没有交集,无论是他们自身,又或者不知身世的家人,都完完全全地不认识熏肉工或他的家人。

当然也不排除受害者根本不在这些人当中的可能,或许他是个独居的人,又或许熏肉工说了谎?

奥尔怕的就是他说谎,可他发现熏肉工又动了,虽然只是眼睛和面部皮肤的轻微变化,但奥尔很确定他好奇了€€€€达利安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佬,奥尔看不出来,熏肉工并不是一个能彻底藏住心思的人。

“他的母亲是洗衣女工,父亲是面包工,他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是被全家供养出来的绅士,幼年时上教会的周末学校,因为成绩优秀,被神父推荐在教会福利学校读完了初等教育。

他刚刚在一家出版社找到了矫正员的工作,因为第一天就被要求加班,所以他回家有些晚。大概是想绕近路吧?他走了过去从来没有走过的那条路……”

熏肉工的头再次一点一点地低了下来,他看着奥尔,好像是在分辨奥尔话中的真假。奥尔与他对视,神情坦荡。

“啊……”熏肉工发出一声叹息,“他真倒霉,对吗?”他呲牙笑了笑,“但他的家人比我的运气好一点,只没了一个。”

奥尔与他对视,眼神坚定,毫不动摇。

“我们只找到了躯干和一点点骨头……他们的家人希望能拿到更多一些的衣物,至少能让那件衣服能随他一起入葬。请……求求你,这是死者的母亲,一个可怜女人的哀求。

她也快死了,常年洗衣让她的双臂几乎残废,还驼着背,她的眼睛也不好,明明是活人,但眼球上却已经有了一层死人样的白膜。”

熏肉工先是抿住嘴唇,接着又开始咬自己干涩开裂的唇。

第110章

熏肉工不是一个聪明或狡猾的人,当然他也不会太善良€€€€白脸先生和他有着几乎相同的经历,但白脸先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他攻击的对象是一个“富裕的体面人”,他对奥尔这样年轻有权力当然也富有的人充满憎恨,但他对同事还有愧疚与同情。

事发第二天,奥尔和达利安谈话想到的,就是利用憎恨来刺激他,但寄希望于对方暴怒之下的失控,成功率太低了。幸好,对方不是真的死灵,他还是有血肉的活人。

“是要那身衣服给死人下葬?咳咳,还是要卖掉换钱?”讽刺的话语,但熏肉工的脸上可没有一丝笑容,他说完了再次咬紧了嘴唇,“我……我答应过别人,不能说出来。”他顿了顿,“至少不能对你说,叫、咳咳!叫他的母亲来,叫她来,我就告诉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我向光明发誓,我只是去寻找那个可怜人的遗……”

“闭嘴!咳咳!我不会告诉你们这些人!如果不让她来,我就不会说任何东西!”

“好吧……”奥尔叹气,其实心里乐开了花,他刚才多加的那句也只是为了增加一点真实性罢了,“我们这就把人叫来。”

奥尔叫来的“外援”,是烧伤女士。

假如烧伤女士拒绝,那就只能请白脸先生了。后者虽然是男的,但他身材瘦削,又因为没有牙齿与这些年的磋磨,声音嘶哑,几乎分辨不出男女了。

确定没有感染风险的两位巡警接来了烧伤女士,她在马车上就换好了衣裳,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头上裹着一条旧围巾,只有两双苍老浑浊有着一层白膜的眼睛。在鼻梁和微微露出的眉毛的位置,能够看到烧伤的痕迹。

但她的身体状况比奥尔最初遇见时,已经好了太多,至少她走起来不像是一个无力的幽灵了。

“我在车上已经听说了情况,我愿意去见那个凶手。不过我有几个问题,第一,死者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烧伤女士愕然地仰头,“不知道?”

“对,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目前有可能有四家人。而有两户人家表示,他们的家人身上,带着某些标记有姓名的物品。虽然我们知道凶手不识字,但他的同谋是否也不认字,就不能确定了。”

“明白了,最好不要让问题涉及到真实姓名的部分。”

“是的,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烧伤女士摇头,最基础的条件都不能满足,其它问题当然也没必要了。

“您需要再冷静一下吗?”

“没必要,让我去吧。”

“十分感谢。”

站在审讯室门口,原本挺直背脊的烧伤女士把背弯了下去,她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身体开始哆嗦,这不是因为寒冷或惊恐,有些年纪的穷苦男女都会这样,因为他们饥饿又虚弱。

烧伤女士走进了审问室,熏肉工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躲闪开了视线,他低着头:“女、女士,他、他叫什么?”

卧槽!此时站在审问室门外的奥尔,心里有十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舒尔顿读唇语为他转播。

完了,怎么办?

“你配吗,先生?”还没坐下的烧伤女士扯着嗓子,发出嘶哑压抑的咆哮,“你配知道我儿子的姓名吗?!”

她摇晃着,充满伤痛的双手撑在了桌子上,整个人颤抖得就像是风中的树叶,仿佛随时都会断裂€€€€烧伤女士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她将右手用左手按住,对方只能看见烧伤疤痕,还有被风湿折磨的肿胀手指。

熏肉工也倒抽了一口气:“对不起!咳咳咳!夫人,对不起!”他的动作引得锁链哗哗作响,但很难分辨出,他到底是想逃离,还是想去搀扶烧伤女士。

烧伤女士低着头:“我不是来听道歉的,告诉我吧,我儿子的遗物在哪?”

“请您发誓,不要告诉其他人,至少在我死之前,不要告诉别人。”

这个人说着对神已经没有信仰了,但实际上,他还是信的,他大概也发过誓。

“……好,我发誓。”烧伤女士做出了犹豫的姿态,当然,最终她还是点头了。

“用您家人发誓,您的丈夫和其他子女的生命。”

“用……我的家人,我的丈夫,我其他的子女们,所有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的生命发誓。”

“那是个仓库,在鱼尾码头附近,我不知道具体的地址,但那间仓库和周围的都不一样,它是石头建的,很高大,屋顶上还有一枚太阳十字架。”

“谢谢。十分感谢您。”

“您……您能等一会再走吗?咳咳,陪我说说话?”说出这样的哀求后,熏肉工害怕地瑟缩了一下,仿佛是担心被烫伤一般。

“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也没有资格被原谅,我……我一定是被魔鬼勾引了。”

“没有魔鬼,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呵,是啊。所以,我就是魔鬼。神是否因为知道我是魔鬼,所以才把安娜收走了呢?”

“……”

说着不原谅,但烧伤女士终究还是陪着熏肉工聊了一会€€€€她和孩子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都有些心软了。

当离开审问室时,奥尔已经不见了,只有舒尔顿留在那。

“蒙代尔警官和局长已经前往仓库区了,他让我代替他向您表示歉意。”

“不,这是应该的,案子才是最重要的。”

“您真是一位出色的女士,我们在外边听的时候,都以为彻底完了,但谁知道您竟然轻易解决了这整件事。”

烧伤女士摇了摇头:“我完全没经过思考,只能说是幸运……”

“您最近在生活上有什么缺少的吗?”

“不,并没有,我最近过得很愉快。”

当舒尔顿一边拍着烧伤女士的马屁,一边送她回孤儿院的时候。达利安、奥尔、安卡,还有一群警察,加上几位弯钩帮的人员€€€€原本是留下作为奥尔的联络人的,已经都到达了鱼尾区码头的仓库区。

72大街距离码头确实不算太远,而从码头到72大街的中间,也确实有几条街道聚满了站街的男女。他们的主要服务对象,就是码头工人和水手,收费较高档的都在街道两边的酒吧里头,那些直接站在街边的,一般都是家境穷苦的“兼职”人员。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工作,尤其是服务那些水手的,他们是X病的主要传播者,但得病还是其次,很多水手都有暴力倾向……

“我们这边还好,大多是渔船和定期的杂活供给船,而且有我们弯钩帮看着,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索帕港那边,水手上了船就不知道去哪了,还有军舰上的下三滥水手,每天都至少有两三个站街的男女被发现死在小巷子里。呸!”弯钩帮的小头目在警车上吐了一口唾沫,吐完了看着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警官们,顿时有些尴尬。

军舰上的水手,不等于海军。

海军指的是那些军官们,即使是军衔最低的尉官,每周都有2金徽的红酒补助。而即使是任职超过十年的功勋水手,他们一周的薪水,也只有80艾柯左右。

这就像是城市中的贫民,不等于公民。公民必须是周收入、存款,又或者不动产达到一定水平,拥有投票权的人。

“你们和水手的关系不大好?”奥尔意外地问。

“您不知道吗?”小头目意外地瞪大眼睛,“我们与那些混蛋,一直关系不好。”

“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好,毕竟都是靠着船吃饭的。”

“那些家伙会强迫我们上交保护费,假如不交,就会阻挠我们搬运货物,甚至偷偷毁坏货物,指责是我们干的。都是些无赖!当然,我们弯钩帮不怕他们的。”

了解着关于码头生态的新情况,马车也就到了鱼尾区码头的仓库区。这也不是奥尔第一次来了,鱼尾区码头的仓库区其实不大,而且大多是木头结构的仓库,因为这边的货物很少存放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的,都是快进快出,没必要建立规格太高的仓库。

但也有三处特例,就像那位熏肉工说的,是石头建造的高大仓库,两处属于光明教,一处属于圣辉教€€€€教会都有钱啊,而太阳十字架是光明教的徽记。

“分头行动?”奥尔问达利安。

“不。先派几个人去另外那栋仓库看一看,不要进去,我们集体行动。”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