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脖颈上还有一些细碎的划痕,安卡从一处最深的伤口中,找到了一粒小米大小的蓝宝石。
“他们去世了两天左右。”安卡叹着气,他小心地合上少年的眼睛,将他的衬衣仔细收藏了起来€€€€这上面都是靴子印,磨损的花纹会是最好的证据。
他站起来一转身,看见的就是用手帕遮住脸,一脸恶心地站在稍远处的迪文:“您找到什么线索了吗,贝尔卡伦警官?”
“……是的,有些线索。”安卡想笑,他这个狼人为死去的一家人感到难过,甚至有那么一会儿他因自己没有及时赶来而愧疚。但是这个人类的贵族,对着他自己的同族却只有厌恶。
不,那些穷人作为贱民和贵族当然不算同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和先生在一起太久了,他的想法不知不觉都被“扭曲”了啊。
“我们要去找附近的诊所,还有当铺。这些人完全是朝着钱来的,并且拿到了赃物就开始肆意享乐,只希望他们还留在索德曼。”男人的那个位置被咬了一块下来,不只是疼痛与否的问题,更要命的是会血流不止,“不过最好是通知本区的警局一声,算了,还是让总局去通知吧。亲爱的奥丁小公主,能帮我们向总局送个信吗?”
“哇!”
在外的第三条线却是奥丁最先前往的€€€€鱼尾区警局的伊维尔,他要前去抓捕那位名叫庞登€€拉克劳里的私家侦探。也有人问伊维尔,是否要去路易斯的事务所问她一声,伊维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如果是好事,当然可以叫她。但这种抓捕她同行的事情,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能找她。”
对于很多行业的人来说,别管原因是什么,带着外人来抓自己人,就是叛徒,是破坏规矩的事情。跟着奥尔之前,伊维尔也这么想。
管家只给了他们庞登事务所的地址,没给对方的住址,只能靠他们自己找。
查特街18号在梧桐区,伊维尔很理所应当地通知了克拉罗斯,都是自己人,坑……用起来就不用考虑太多了,就算那家伙是个血族。
凌晨的索德曼,无数警官被从睡梦中吵醒,接下来,警车上刺耳的铃声,又把无数索德曼人从睡梦中吵醒。
那个丁丁被咬掉了一块的混蛋很快被抓住了,他躺在某间诊所的病床上,痛苦哀嚎着。这家伙的伤口感染了,他发着烧,下面流脓溃烂,而且他无法排尿了,腹部明显地胀起€€€€青霉素目前还只在大医院中使用,而这家医院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医生很可能连青霉素这种前沿用药的名字都不知道该如何拼写。
而且这家伙竟然还保持着清醒,没有昏厥,他看见警察进来还知道和安卡讨价还价:“给我治病,我可以被吊死,但不能死得像是个笑话。”
“死得像是个笑话,你指的是,被尿憋死吗?哦~别激动先生,小心您的膀胱爆炸。”
看着对方被气得浑身颤抖,安卡感觉很爽快。
“我可以给你治疗,我是鱼尾区的警察,你应该知道我们那有个圣€€安德烈斯分院。今年也是我们区的警察,在黑死病时,负责的希克林区封控。”
“先给我治病,我尿出来了,会告诉你们其他人在哪儿。”
“你真的知道其他人在哪儿吗?你是个被抛弃的倒霉蛋吧?甚至他们把该给你的那份都带走了,只留下了十几个金徽,还给了那位酒鬼医生,对吗?”
“……”
“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否则……”安卡眨了眨眼睛,他想着,假如先生在这,会怎么威胁这个混蛋,“否则我会把你光着吊在外头,让你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被尿憋死。又或者在那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会因为下面溃烂或膀胱爆炸而死。”
这个混蛋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伊维尔几乎同时抓到了庞登€€拉克劳里。
当警车在查特街上呼啸而过,伊维尔在街道上闻到了浓烈的夜来香的味道,那好像是从街边一个靠着路灯的高大J女身上传来的。
狂奔的警车吓坏了一路上的不少站街人士,这个女人也是一样,她站直了靠在路灯上的身体,转身就要逃跑。
伊维尔瞬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女士,能稍等一下吗?”他想起了奥尔传来的那些线索里,其中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女士,对方身上有夜来香的味道€€€€高大到比先生只矮一点,还有夜来香的香味,同时具备这两个特点的女士,伊维尔不认为有太多。
当那位女士不但没有减速,甚至一把甩掉了她的披风,开始狂奔时,伊维尔就知道他找对了人。
和一位精英狼人比跑步?只是几次眨眼,伊维尔就与女人的速度快速拉进。对方猛地从胸口掏出一把枪,转身指向伊维尔,可她还没来得及开枪,就已经被伊维尔扑倒在地,手枪脱手,她的连着假发的帽子也掉落在了地上。
这不是一位女士,而是男的。
并且很快从邻居那证明,这位先生就是私家侦探庞登€€拉克劳里。
“扮成女人是我的窍门,警官先生们,你们知道的,我们这些私家侦探接到的最多工作,就是帮那些先生或女士抓他们另外一半的外遇对象€€€€基本上都是在他们要离婚的时候。装作一个女人,比男人更容易靠近目标。我刚刚只是在练习。
我当然不想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样子被其他人知道,这会让他们以为我有特殊的爱好。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我愿意为掏枪的行为接受处罚,我知道错了,但我刚才确实被吓住了。”
庞登被从地上拉起来时,就已经叽叽嘎嘎地说了一堆,彻底把自己摘出来了。
伊维尔看着庞登,面无表情:“要么您在这告诉我您同伙的去处,您将接受来自法律的惩罚。要么我会将您交给奎克莱家族,剩下的事情,就与警察无关了。”
于是,被抛弃的无赖和庞登都开了口。
安卡与伊维尔也同时一愣:“再说一遍,他们在哪儿?”
哈勒姆镇火车站,从索德曼过来的火车早到了几个小时,这对旅客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很多人只能留在火车站,等待接站人。
在下车的人中,有六个男人十分的显眼,他们都脏兮兮的,头发因为长时间不洗已经变成了一缕缕的,胡子拉碴,偶尔张嘴露出的是黑黢黢的牙齿,可他们却都穿着体面昂贵的衣裳,戴着时髦的翘檐小礼帽,拎着包金的手杖。
所有人在他们走过时都会让开,那些以为客人引路为生的孩子们也没有一个靠近的。
忽然,接站的人群里有十几个人朝着男人们围了上来,这些人的动作都极快,但六个男人的反应也极其迅速,最外边的两个抡起手杖打开了靠近的人,中间的四个人已经从腰间掏出了枪。
“砰!砰砰!”枪声先一步响起,四个持枪者或者捂着手,或者捂着肩膀倒在了地上。
“强盗!强盗!”“快叫警察!”“救命!”
“警察抓捕强盗!”“大家请放心,哈勒姆会将所有的不法之徒阻挡在外。”
一群蓝衣警察冲了出来,带头的警官举着警徽展示给四周的目瞪口呆的民众们。不知道谁最先开始鼓掌,很快,所有人都鼓起了掌€€€€实在是那六个男人怎么看都像是抢劫了别人的衣物套在自己的身上。
托马斯踩住歹徒掉落在地上的手枪,他是这个月到哈勒姆镇轮班的人(在哈勒姆的时间延长为一个月了):“不是说不让带枪上火车吗?”他嘀咕着,看了一眼背后的火车,“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他在清晨三点收到了来自索德曼的加急电报,托马斯很高兴,他果然是个好运气的人,因为只有他在哈勒姆时,哈勒姆才和索德曼有互动。安卡那个家伙在这待了那么长时间,什么好玩的事情都没发生。
将枪交给过来的哈勒姆警察,托马斯捏了捏拳头,好了,他可以在那些家伙身上好好地活动筋骨了!
六点,奥尔已经找回了大量赃物。
“很抱歉,它们已经面目全非了。”他将赃物交给了已经回到宅邸的迪文。
那些强盗不是傻瓜,他们很清楚一些首饰虽然原样出售更加地价值连城,制作的工艺比黄金与宝石更加地值钱,但是那些独一无二的首饰也太显眼了,一拿出来首饰匠人们就知道这东西属于谁,专收黑货的家伙也不敢收。
于是大量的珠宝被粗暴地从首饰上砸了下来,在这过程中一些宝石甚至被砸出了裂痕,黄金和白银被敲敲打打,砸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团,它们就这样零散又破烂地被卖给了多家珠宝店与当铺。有些黄金甚至已经被融了,宝石也镶嵌在了别的首饰上。
所以之前总局的警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他们是拿着完整的首饰照片去寻找的,那些店铺里的人当然只会摇头。没想到的就是没想到,猜到了的也不会开口,毕竟他们可是出了金徽买的。
“不,这和您无关。”这位硬汉风格的胡子先生吸了吸鼻子,“在您被请来之前,它们就已经被毁了。下次我一定会直接找您。”
“……我觉得还是别有下次的好。”
“是的,您说得对。”迪文苦笑着说,“这种事情别再有下次了。”
“根据那些歹徒的交代,他们只在您父亲的棺材中发现了珠宝首饰,至于有价证券与信件却没有发现。”
“您相信?”
“奎克莱先生,一旦您的那些信件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您的整个家族,都将会迎来国王陛下的雷霆之怒。”奥尔会在这,可不只是为了把追回的失物交给迪文,还因为他需要迪文交出格雷厄姆老管家。
这家伙一回来,就把格雷厄姆管家带走了,只留下了小格雷厄姆。
他的说法是老管家只是出于对儿子的爱,干了错事,但他只是个几乎没什么参与的从犯。迪文十分郑重地向奥尔提出将老管家带走的要求,他表示会自行惩罚。
那时候还是昨天晚上,各方面的消息没有最终汇总,奥尔虽然心里有无数想法,但最终还是决定暂时给迪文这个面子。
结果给了面子,人就要不回来了。
羽曦犊+二
这也很好理解,老管家说将小格雷厄姆留下,是因为小格雷厄姆了解了太多奎克莱家的隐私,他到外边会乱说。
现在迪文将老管家要走,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小格雷厄姆对奎克莱家的了解如果是个芝麻,他所知道的事情就是个西瓜。
“感谢您提供的服务,奎克莱家会记住您在这件事上的帮助。”迪文还是装没听明白。
“……奎克莱先生,我们开诚布公吧。我将管家交给您,就是给了您时间,假如您从他那拿到了信件,那么我对于接下来您如何处理他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好奇,可是很显然,您什么东西都没拿到。”
“只是时间问题,蒙代尔先生。”迪文也没有继续和奥尔打哑谜了。
奥尔叹气,换一个时间他也能继续和迪文耗着,可是明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达利安要回去举行满月仪式。作为血族,奥尔不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满月仪式上,但他是必定要跟去的,他不放心。
而经现在奥尔也稍微了解了这位准公爵的性格,他虽然第一时间将信件丢失的事情通知了国王,但这和当时公爵葬礼上出现了尸体也有很大的关系,他知道事情遮不下去,才反应迅速了一把。实际上,他不是一个果断的人,而且耳根子还有点软。
“我不认为您有这么多的时间,迪文€€奎克莱。”女性的声音响起,莫萨娜王子妃用扇子遮住脸,推开了客厅的门。
奥尔向莫萨娜敬礼,退到了一侧。这还是奥尔第一次亲眼见到她,莫萨娜有一双大大的栗色眼睛,黑色的头发在脑后盘起,头发上只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珍珠发饰,她戴着成套的珍珠耳环,洁白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同样简单至极。
她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女士,小公主贝切尔几乎就算是她的缩小版,她进屋后向两位男士行礼,当站直了腰,她的气势瞬间迸发了出来:“您在耽误我们所有人的时间,迪文。陛下、我、蒙代尔警官,以及所有皇家警察都做到了最好,也为您做出了诸多的让步,您在让我们为难,更是在挑起陛下的怒火。”
“您说得太夸张了,殿下。”迪文低着头,后退了半步,“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几个小时。即使我将格雷厄姆交给蒙代尔先生又如何呢?拷打他吗?我了解我的管家,就如您也了解您的管家,当他们不想说什么,那他们的嘴唇就如不想露出珍珠的河蚌,一定闭得紧紧的,拷打无法从他们那拿到任何东西。”
“或许吧。”
“那么您……”迪文很高兴,他以为莫萨娜“理解”了,可还没等笑容在他脸上成型,莫萨娜就把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但我能让工人用刀撬开河蚌,而您显然不是个合适的工人。把人交出来,现在,立刻,这是最后的通牒,如果您拒绝,那么再过一会儿,您得到的将是陛下的手令!我对您与您的祖先爬过谁的床,或者他们被谁搞过,都丝毫不感兴趣。
别把那些腥臭的垃圾抱在怀里,自以为别人不知道了,所有的贵族都一样。奎克莱家已经是笑柄,且注定将被国王厌弃了,被扫帚扫到一边和一脚踩成碎渣的效果,可是完全不同的,给你们自己留一条活路吧。”
“……”奥尔在心里给这位王子妃比了个赞,真是够彪悍的。
面对莫萨娜,迪文被打击得溃不成军,他的头发被冷汗打湿,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身体摇晃了两下,仿佛随时都要晕倒。
他努力直起腰,就在奥尔以为他依然要拒绝时,迪文的腰再次弯曲了下去:“我……我这就将人带来,殿下,蒙代尔警官。我只是希望……稍后我能在一旁。”
“随您喜欢。”莫萨娜重新用扇子遮住脸,在书房里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迪文叫了门口的仆人,过了一会儿,格雷厄姆管家到了。他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以奥尔的鼻子还能闻到他身上一点烤肉的香气,他的面颊红润,奥尔怀疑他刚喝了酒。
“我要一支枪,我想体面又干脆地死去。”老管家进来看了一圈,最终视线停在了莫萨娜的身上。
“可以。”
“我要查理少爷与葛雷帕子爵在场。”
“不行!”
“可以。”
奥尔走到门口,招呼了警察过来去叫人。
“为什么?”迪文想冲过来,可看着奥尔他又退了回去,“你在等着被外人叫出来,为什么?也是为了帮皮特复仇吗?”
“为了给我自己复仇。”老管家斜了他一眼,这时候葛雷帕子爵正好进来了,眼前的情景让他想离开,但是被奥尔一把拽住,拉了进来。来了新听众,让老管家十分满意,“我最爱的妻子被你的父亲强迫,她生育那个杂种时难产,失去了孕育第二个生命的机会。这让她终生抑郁,直至死亡。
那小杂种每一次叫我父亲时,都让我感到恶心。你以为‘皮特才像是老爷的孩子’这样的传闻是怎么传进他的耳朵的?杂种就该去找他的杂种父亲。”
第304章
继食罪人的老夫妻之后,老管家的发言让葛雷帕子爵第二次变了脸色。
接着,查理也进来了。
“查理少爷,你父亲是老爷的好友。老爷年轻时,十分爱慕……”
“不!闭嘴!”迪文意图冲向老管家,奥尔拦住了他,直接把他按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