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客流量大的时候,乘警们根本没在意那个箱子。
而且那时候每次出去巡逻的人都不同,他们以为箱子放在那,是因为乘客去盥洗室了。毕竟那么大的箱子,提着显然不方便。而且能被放在那不管,很显然里边放着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那些贼或许也和他们有着同样的想法,所以大箱子摆在那,竟然没人去管。
直到五点的警察,他们也是上午十点巡逻的那一队,他们再次注意到了箱子,并且意识到箱子在那几乎可以说是放了一天了。
那些乘警当时以为箱子里是个孩子,因为火车站现在也是丢弃婴幼儿的高发地区,总之乘警们吓了一跳,匆忙冲了上去。
从这点看他们还是有一些良心的。
箱子当时锁着两把锁,他们直接很暴力地用撬棍把箱子撬开了,又一把拽开了帆布。结果从里边滚出来的尸块,让整个候车大厅里,都响起了尖叫€€€€这些家伙撬箱子时,没有疏散人群,当时围了一圈的看客。
火车站乘警的总队长来了,他看见了那张纸条,就直接让撬开箱子的那一队乘警把所有尸块塞进麻袋里,连带着那个箱子,一块送到鱼尾区警局来。
“……我问了他们尸块的包裹情况,他们说包裹得十分小心,外层是结结实实的帆布,内层垫着报纸。箱子在那放了一天,没有任何的血水流出来,更没有任何的异味。”
“~”娜塔莉吹了声口哨,手上拿着一根完整的线,“出色的处理方法。我好了,然后,我们来看看……真恶心。”
虽然不知道娜塔莉夸奖的是谁,但众人也都没时间多想了,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了死者的躯干上。对方腹腔内的情景,让所有人一块露出了恶心的表情。
那是一双手,连带着小臂。死者目前的躯干虽然没有双手,但有一段右小臂,即使这个死者也可能是一位畸形,但这两条连着手的小臂十分粗壮,骨骼突出,手指粗短,它们与死者苗条的身躯很明显不搭调。
让众人恶心的不是手臂本身,而是凶手的这种行为本身。
“这是正常的活人能够想出的行为吗?这些恶魔!应该让他们掏肠而死!”
掏肠是一种酷刑,人被束缚在特制的刑床上,腹部的上方驾着一个手摇杆。行刑时,刽子手将人的腹部切开一个口子,把肠子掏出来,卷在摇杆上,转动摇杆后,人的肠子会被一点点地卷出来,假如是有经验的刽子手,那么受刑者最终将不会是死于流血或伤重,而是活活疼死的。
这种刑罚过去是用在猎魔上的,倒退一百年,现在在验尸房里的人,除了钱德勒之外,都有可能挨这个。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在点头。
做下这一切的人,毫无疑问“值得”这个。
奥尔对安卡说:“叫比尔来。”接着继续与娜塔莉检查尸体。
女性受害者目前的尸块上,没有任何明确的特征,没有胎记,没有大的伤疤,她身上甚至连斑点都很少。而且……她身体上的毛发都被剃过,剃得十分干净。
女性受害者彻底交给娜塔莉,奥尔去看那双男性的手。
“只有一双手,能看出什么?”因为奥尔看得时间有点长,钱德勒好奇地凑了过来。
“能看出很多,我怀疑这是一双渔民的手。”
“怎么看出来的?”
“指甲和汗毛几乎全部掉光,这是因为长期泡水。看他的关节,毫无疑问死者患有严重的痛风。他的掌心与虎口处,还有常年拉网磨出来的厚茧。船舶上的水手一般都会在手臂上纹身,他没有,所以我怀疑他是一位渔民。
但是……我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啊!这双手虽然有痛风的痕迹,但是他太健壮了。手臂没有汗毛,但有一层脂肪。辛苦工作的渔民,可有不起脂肪。”
鱼尾区有很多做水上买卖的,索德曼更多。
水手和渔夫是没有胖子的,他们大多干瘦干瘦的,浑身肮脏胡子拉碴。胖的是舰船上其它职务的人。
“暴富的渔民?”
“比尔来了后,问问他吧。”
比尔还没来,大概是他没在常去的地方,但有两个意外的客人到来€€€€《诺顿晨报》的罗森伯格和摄影师塔尼。
“稿子有问题?”
“除了你每次给的稿子太少之外,没有其它问题。我来,是因为五点多的时候,有人给我们寄了一封匿名信。对方说,在索德曼火车站发现了一具可怕的女性碎尸,尸体的情况他曾经见过。在飞利浦王国的哈斯特罗市,也曾经有过那样一个疯子。这个案子一定要交给鱼尾区的蒙代尔警官,请一定抓住这个混蛋。
我们先是确定了,火车站确实发现了一具碎尸。接着又去其它报社打听了一圈,坏消息€€€€超过一半的报社都收到了这位‘热心人士’匿名信。甚至《索德曼日报》还收到了内幕消息,说这个屠夫向你发出了挑战。”
罗森伯格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沓信封:“能找到的信都给你找来了。”
“《索德曼日报》?我以为它已经彻底凉了。”奥尔一边说,一边接过信。
“凉?这个形容词可真是十分的形象,很遗憾,它还有些温度。所以,你准备怎么办?”罗森伯格眼睛亮闪闪地问。
他的表情奥尔觉得眼熟,眼神稍微一扫就看见了钱德勒。
他们俩现在看起来确实很像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奥尔决定还是低头看信吧。他微微侧身,好方便达利安和他一块看信,看完了回头递给钱德勒和安卡。
每封信的笔迹都有区别,有花体,有印刷体,有的用词粗鄙,有的斯文客气。
罗森伯格:“你对这些信怎么看?”
“受过良好教育的歹徒。”
“果然,这家伙骗不过您!”
钱德勒发现了两人言谈间的小盲点:“为什么你们用的是单数?我当然知道,会干出这件事的必然是有相同目的的人,但为什么你们认为这是单独个人干的,而不是团伙作案?”
问完了就发现,好像只有他有这个问题。
“用词粗鄙到这个地步的男人,不可能写信却一个错别字都没有。更不可能信纸保持得如此干净。而且他每一封的信纸都很干净,还有折叠的方式,虽然他找了不同的纸张。可全部都是五分之二的位置向下折叠,五分之一的位置向上折叠,然后塞进信封。
哦,对了,还有!即使更换了墨水,它们都有相同的,带着一点腐臭味的漂白粉味道。”安卡看了一眼验尸台,“跟那些尸体的味道几乎一样。对吗,先生?”
QAQ我的鼻子真的已经管用了。
“还是有错别字的。对方在多封信件上,都努力地想把自己装成一个以飞利浦语言为母语的人,但有些单词,飞利浦人是不这么用的。”奥尔为安卡补充。“还有这几处连笔,粗看不同,可细看,其实都有着相同的特点,这些信都是同一个人故意扭曲自己的笔迹书写的。对方的外语不太好,但书写上必定有些研究。”
奥尔最近确实在学习外语,老师是阿尔弗雷德和达利安。
阿尔弗雷德作为出色的管家掌握了六门语言(不包括诺顿语)。而达利安在殖民地期间精通了飞利浦语、匈塞语与普士顿语,这三国都是属于老牌殖民帝国,南大陆那边的殖民地多是属于这三个国家与诺顿帝国。
现在,奥尔说完,就看向了达利安。果然,达利安对他笑了笑。
“我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钱德勒叹了一声,他同样精通多国语言,但却没能发现,“看来我确实算是无法成为一名好侦探了。”
奥尔刚要安慰钱德勒,他就笑了:“不过我是一名好观众!”
罗森伯格举手:“真巧,我也是。奥尔,所以,这件事你要怎么办?”
“登报吧。”
“号外!号外!火车站惊现分尸屠夫!”“号外!奥尔维茨卡€€蒙代尔警官接受屠夫挑战。”“号外!蒙代尔警官宣称一周内找出连环杀人犯!”
第二天早晨,报童们四处吆喝着。最近的号外可真不少,民众们很乐意喝茶的时候多买上一份。
比尔和帮派成员们走过报童,走过议论纷纷的人群,走过街道……
下午四点,钱德勒坐在奥尔的办公室里,看两眼小说,再看两眼正在办公桌后,和各种文件、报表搏斗的奥尔。已经过去一个晚上,再加几乎整个白天了,但案子看起来依然没有任何的进展。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据他所知,奥尔总是会不分日夜地追查线索,寻找犯人。可他昨天与那位鱼尾区的帮派大佬说了些什么后,就直接回家睡觉了。也让钱德勒先回家,今天再来找他。
可是,直到现在,依然无事发生。
“唉……”钱德勒叹气。
同样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葛雷帕子爵一脸委屈地看着钱德勒,他甚至连叹气都不敢。昨天奥尔举着那可怕的残肢,问了他两个问题,就让他滚蛋了(话虽然很客气,但就是这个意思),今天他为什么要因为不甘心和好奇而过来呢?他应该找情人去的啊!
“先生!”比尔突然推门而入,“我们找到您说的那个人了!”
三分钟后,警车坐得满满的。
钱德勒问奥尔:“我们这是去抓捕凶手吗?”
“根据比尔带回来的消息,大概率是的,但也有小概率不是。”
钱德勒:“……”
“奥尔,我比威廉知道得更多些,毕竟我听到了你对比尔说的。”达利安说,“但我也很想不明白,这个案子你是怎么得到目前的结论的?”
“我从头开始说吧。死者的职业是一位舞场的舞女,凶手认识她,并与她关系亲密。这不是一次有预谋的案件,而大概率是一场意外。他是索德曼本地人,对我本人以及警察办案有一定的了解,但不多,甚至部分了解是道听途说的夸张。
他应该不超过三十五岁,很可能正在失业中,出身普通,受过高等教育。假如他真的失业中,那他一定认为自己遭受了不公的待遇而愤世嫉俗。在邻居看来,失业后的他很显然变得越来越乖僻。
我认为可能性较高的即是这些了,其余的猜测不确定性太大。”
众人:“……”
第310章
钱德勒举手:“我亲爱的朋友,你确定你是从开头,而不是结尾讲的吗?你昨天晚上真的没偷偷查案吗?我不想大惊小怪,但你这些结论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
第一次与奥尔一起查案的时候,钱德勒还是能想明白奥尔查案的思路的,只不过是慢了奥尔两……三拍?
可现在这次,明明他和奥尔看的一样的东西,奥尔也为他讲解过,但是,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别着急,我确实是从开头的地方讲的。死者的双脚有着远超年龄的厚茧,她的大腿与小腿有很明显的甚至强壮的肌肉,感谢子爵的帮助。”
奥尔对葛雷帕子爵点头,子爵也对奥尔点头回礼,奥尔接着说:“最沉迷舞会的小姐,也不会有这样的双腿与双脚,所以,长时间穿着高跟鞋,又从事高强度运动的女性,基本可以确定,她是一位舞女。
以她的年纪,有X经验,却从未生育过。会发生这种情况,她大概率是已婚的忠贞女性,而夫妻双方有一方有异。感谢娜塔莉的工作,她让我们知道,死者的子宫被干净利落地摘除,但剩余器官还在。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她在死前没有被侵害过,但无法确定是否进行过深入的行为。
在死者腹腔被整齐掏空的情况下,这些残留的部分就显得突兀了,它们很像是被故意留在那的。要么是这位凶手有着特别的爱好,要么这是在暗示什么,而这一段器官的暗示,就很容易猜测。同时隐含的还有子宫被取走所代表的意义。
丈夫或未婚夫身体功能有问题的几率更大,这样她从事工作的地点应该是档次较高的舞场,而非舞台。”
奥尔停顿了一会儿,给几个人思考的时间。
这个年代虽然有拳击、摔跤、马球、赛马等竞技运动,但固定赛事还在酝酿阶段,大部分都属于有钱人的娱乐,专业的女运动员根本不存在,马戏团的女演员穿的也不是高跟鞋。
死者的双腿与畸形严重的双脚,已经证明了她的身份。
那些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女郎们和先生们,也都要出卖身体。这不是职业歧视,这就是现在这种职业的生态。台下人既欣赏他们的舞姿,也挑剔着他们的身体。就算更高雅的芭蕾与歌剧,那些被称呼为艺术家的舞者与歌者们,无论男女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
奥尔说的档次较高的舞场,是指俱乐部。去那消费的人们,会购买女郎手中的舞票,好让她们与自己共舞。那是一种社交,男士们一般会显得更绅士些,女士们可拒绝更深层次的行为,这种舞女更适合称呼为伴舞女郎。
但穿着高跟鞋,每天不停地跳舞,这也是体力活。这锻炼出了她强壮的双腿,就像奥尔在蓝星看到的交际舞比赛中的那些女性的腿一样。
至于女子器官所代表的意义,这就很复杂了,从马车上众人表情的难看程度,就知道他们绝对比奥尔想得还要多。
“当然,再次感谢娜塔莉的严谨……”
娜塔莉瞪着他,显然觉得奥尔废话太多。
“咳!缺少内脏,部分推论并不准确,比如查验不出死者是否堕胎过。但这也并不会改变我们的大多数推论,即死者与伴侣之间感情不睦€€€€孩子是被打掉的,那么当然不和睦。孩子是因为她的工作而掉的,很显然她没换过工作,她脚上的茧子没有任何软化的迹象,甚至脚上还有新磨出的伤口,她的伴侣并不真的关心她。
我们现在得到的躯体部分,并没有致命伤,她是在死后被开膛的。所以可以确定,致命伤在她缺失的躯体部分上。
死者的右臂没有任何防卫性质的伤口,身体其它部位也没有除分尸切口外的小伤口。她要么是被一击毙命,要么是在没有任何反抗的情况下,左臂受伤流血致死。前者不需要多说,后者有极小的几率是自杀,也可能是被人下药。
无论任何一种死亡方式,都说明这位身体强壮,又拒绝出卖身体的伴舞女郎,让凶手靠近了。
死者的尸块很新鲜,她是死亡后被迅速分尸的。无论是哪种被害方式,包括自杀在内,这个分尸的凶手,都更可能是与死者亲密的人。”
“凶手就是她的丈夫或情人!”葛雷帕下意识嚷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