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说别墅里已经准备了的食物,可以让别墅里的所有人畅快饮食上二十天左右。至于他们原定的度假时间,是整整一个月,中间的偏差,因为他们原定是来打猎、钓鱼的,可以用猎物弥补不足。
更何况那时候没想到会有大雪封门,假如有什么需要,可以前往城市里购买。
布勒裴先生是第一次来到帕拉托市的别墅。
“据您所知,您的叔叔是一位热衷于旅游的人吗?”
这就让大使有些意外了,他没想到除了和奥尔打配合之外,还有关于案情的问题询问他:“是的,据我所知,我的叔叔是一个喜爱游历,喜爱结交各行各业朋友的人。”
“嗯……”奥尔点了点头,“这两位先生是第一次与您的叔叔结伴旅游吗?他们是他格外亲近的朋友吗?”
“不。”大使摇头,“我叔叔很喜欢招待新朋友。”
“看来您真的很了解您的叔叔。”
大使露出苦笑:“我们家族的人,都很了解叔叔。”
“emm……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和布勒裴先生有超出友谊之外的关系吗?我知道这个问题有人问过,但是已经到现在了。你们当中甚至有人已经承认过自己是谋杀布勒裴先生的凶手了,那么,还有什么事情不敢承认吗?
当然,如果没有的话,也请不要乱说。”
税务官:“没有。”
医生:“不,布勒裴先生是一位十分友好与热情的人,他没有对我们提出任何那方面的要求。”
奥尔意外地看着两人:“你们看起来,对布勒裴先生,没有任何的怨恨?”
这起案件,布勒裴先生毫无疑问是被害人,但在场的这些人(尤其是无罪的大多数)完全有理由怨恨这位被害人,因为他们生命中最美好,最重要的四十年,都在痛苦的□□中度过了。
税务官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医生则说:“曾经怨恨过,现在也并非不怨恨,只是……无所谓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都不可改变。”
众人的眼神又暗淡下来了,刚刚被调动起来的情绪,好像随着这番对话,再次变得暗淡压抑。
奥尔点了点头,好像没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所以,第一天的时间表是这样的,十二点左右到达火车站,四点左右……”
他复述了一遍第一天的时间表,众人都表示没问题后,奥尔钉上了第二张大白纸:“那么我们开始说说第二天吧。”
六点半管家和佣人们陆续起床,管家惊恐地发现了雪太大了,以他的经验,这种大雪很可能会阻塞道路,他们将会被封在别墅里,因此第一时间去叫醒了布勒裴先生(七点左右)。
布勒裴先生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他的朋友们也叫醒了,并询问管家的意见。
在这个过程中,雪越下越大,到八点左右,能见度已经不足3米。
看着外头的暴雪,布勒裴先生首先否定了他们全体离开这件事。接着在是否叫人去求援上犹豫不决,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时(众人对于时间产生了分歧),雪突然小了,看着厚厚的积雪,他再次在全体一块离开与让人去求救间发生了动摇,最终还是决定让人去求救。
可能是六点左右,两名车夫带着男仆出发了,他们都是本地人,熟悉当地的地形。
在送走了他们后,留下的众人却放松了下来,那时候谁都不认为会发生什么大事。所有人都记得,布勒裴先生希望大家能放松下来,所以决定晚上好好地吃上一顿,包括所有仆人们在内。所以他们举行了一场小型晚宴,所有的仆人也都被叫了出来,一块吃喝玩乐,众人一直玩乐到十一点左右,才陆续休息。
梳理时间线的过程中,奥尔的态度很平和温柔,不是质问,没有指责,就像是聊天。渐渐地,所有人都加入了填补时间线的过程中,唯一没有回答的布勒裴夫人,也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一天的时间线梳理完毕,奥尔开始单独提出问题。
“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怎么确定雪小了的?”奥尔很确定,冬天的这个时间,天已经全黑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厨师摇头:“我一直在厨房里。”他的老婆也一块儿点头。
一位女佣说:“我们在杂物间里。”另外一位女佣与管家夫人也在点头,看来她们是在一起的。
税务官不是很确定地回答:“好像是……有人说的。”
这句话让那众人彼此对视,他们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眯着眼睛,好像是在回忆那个当时说话的人。
管家突然说:“是个马夫说的!”
税务官夫人:“不,我记得是那个男仆说的。”
医生夫人:“我也记得是马夫。”
医生说:“我不记得是马夫还是男仆,但应该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因为他绝对是个本地人,他好像说过什么以他的经验,这样的雪势是能找到路的。”
众人的记忆发生了分歧,但医生说的话让大多数在场的人都表示了赞同,也就是说,马夫和男仆的组合是主动要求前往寻找救援的,布勒裴先生听从了本地人的意见。
“男仆难道不是布勒裴先生带来的吗?”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集中在了布勒裴夫人身上,但她没开口。
医生说:“我们在火车上没见到他,他和车夫们一块儿在火车站接到的我们。”
税务官夫人加了一句:“他应该是认识布勒裴先生的,我依稀记得,当时是他主动跑过来接我们的。呃……也可能是马夫?我不太确定了。”
奥尔又看向大使,但大使也对奥尔摇头,在家族里有很多人给他讲述那位“祖父最宠爱的叔叔”的故事,但关于叔叔的男仆,还是在求援的路上早早地就冻死的男仆,四十年过去,谁会多关心他呢?
“对于本地人来说,那样的大雪常见吗?”
“不,不常见。”“我们那的雪虽然多,但那么大还持续时间那么长的雪,我当时是第一次遇见。”“只是一个上午雪就没过了膝盖,很少见。”
包括管家夫妇在内,所有的仆人都在摇头。
“我没有阻止,因为我当时以为,那位马夫确实更熟悉山里的大雪。我之前并不是那栋别墅的管家,而是从城里刚刚雇佣的。”管家叹气。
“晚上的临时晚宴,喝酒了吗?”
“喝了。”“喝了很多。”
“是的,我第二天快十二点了才起。”
“我们也起得很晚,但那也因为外边的天还是黑的,完全闹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好的,我们开始第三天的时间线。”
这一天所有人都起得很晚,甚至仆人们也没能按时早起。
起得最早的是管家先生,在十点二十五€€€€管家表示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当他点起煤精灯看表的时候,被惊出一身冷汗,跳起来立刻下床,甚至因为起得太急了,差点跌倒在地上。他的妻子也确定了这一点,毕竟随后被叫醒的她,也吓得差点尖叫。
作为仆人睡到那个时候起床,不只是会让他们丢掉当时的工作,甚至会连以后的工作一块丢掉。
其他的仆人们被两人陆续叫了起来,当他们差不多准备好了,也就是十二点半左右,楼上的主人和客人们才动了起来。
但是布勒裴先生今天没下楼,因为他感冒了,他们在楼下都能听见他惊天动地的喷嚏声。
两三点左右,两位男士上楼去慰问了病人,布勒裴先生已经发起了高烧,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向他们道歉,很抱歉把他们带到了这样的地方来,让他们遭受了这样的灾难。
他当时太过谦虚,让两人反而都内疚起来,劝他不要太过担心。情况又能糟糕到什么地步去呢?
税务官叹气:“他是个温和的好人,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杀害他。”
“其实……二位对布勒裴先生并不熟悉,对吗?”
“是的。”医生点头,“但他可是‘那个布勒裴’家族的少爷,当他主动向我示好,并提出邀约的时候,我高兴极了。那位先生并没有对我提出过其他方面的要求,但坦白地说,即使他提出了什么要求,我又怎么可能拒绝呢?可谁能想到呢,他真的是一个那样好的人。”
“诸位在这天上楼的时候,见到布勒裴先生了吗?”奥尔挑着眉毛,或许,这案子还真的有被前人忽略的东西。
“当然见到了。”两人点头,觉得奥尔的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是去探病的,站在床边探病。”
“当时天很暗吧?开灯了吗?布勒裴先生是捂着脸的吗?他说话时的嗓音如何?你们有谁和他真正地,面对面地交谈过吗?”
税务官刚张口就愣住了:“当然!没……”
“你们这些蠢货!”一直沉默不语的布勒裴夫人站了起来,“竟然到现在还认为他是个好人?!你们知道他找你们干什么吗?他甚至不是要搞你们!野外狩猎?你们才是猎物!去找找吧,去找找其他所谓‘布勒裴先生的朋友’,就会发现,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布勒裴夫人,请安静。”奥尔说。
大使站了起来,惊喜地看向布勒裴夫人。
第347章
布勒裴夫人站了起来,但只看了一眼周围,她就重新坐了回去。她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了,甚至连声音都是嘶哑且干涩的,她能做出什么呢?在这一站一坐之间,布勒裴夫人看来已经冷静了。
“请继续,先生们。”奥尔点头示意,让大使也坐回去。
“我们……”医生刚刚开口,就因为嗓音干涩说不下去了。
“是有灯,那是一盏很小的,昏黄的台灯。布勒裴先生缩在被子里,他……我们当时不是很能看清他的脸,他手里拿着一条毛巾堵嘴……一边咳嗽,一边声音嘶哑地向我们道歉,我们……我们确实、确实听不清也看不清到底躺在床上的是谁!”
税务官越说越激动,他刚刚已经很激动了。
管家兴奋地问:“您、您找到了凶手?!”
奥尔摆了摆手:“女士们先生,都请冷静,现在一切为时尚早。”
“有人假扮布勒裴先生吗?可是,我们当时都在……”税务官看向了厨子。
正高兴的厨子惊恐地摆手:“不不不!不是我!我当时一直在厨房做饭!很多人都看见了!”
他们都曾承认过自己是凶手,但当曙光出现,又都开始努力地证明自己的清白。
“线索还不确定。”奥尔表情不变,他提高了一点音量,“即使这位夫人做出了异常的行为,即使先生们也拿出了一定的证词,但这些都是四十年后今天的新证词,就和诸位之前多次认罪时的情况类似,这些证词不足信。而且,目前案子的疑点众多,诸位,我们什么时候将疑点捋顺,什么时候再说谁是最高嫌疑人吧。
夫人,您刚才所说的那些,稍后我也会向您取证的,请不要着急。”
现场确实有几位先生女士开始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大使先生略惊讶地看着奥尔,但也选择了笑着点头,他侧头,对钱德勒小声说:“他查案子时总是这样吗?”
“是的。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他从不会草率定案。”钱德勒说,可也不是€€€€即使是那些无奈接下的案件,奥尔也是有着一定的热情的,但现在这个案子,钱德勒觉得奥尔就是一堵寒冰铸成的城墙,冷硬地矗立在那儿。
“乔多玛先生,您是医生,当时没有提议为布勒裴先生治疗吗?”
税务官和其他人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们显然不希望推翻之前的结论。
“我提议了,先生。我摸了布勒裴先生的额头,听了听他的心跳。他……他的额头很烫,心跳也很快,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我从我的医药箱里,给他拿了些药水。”
“您确定您整个过程里,没看见布勒裴先生的脸吗?请不要让刚刚发生的事情影响到您,布勒裴夫人或许真的只是一时激动。”
“……”医生垂着头,又抬起头与奥尔对视,“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但有些事对我来说依然如昨天那般的清楚,比如,布勒裴夫人看着我时的眼神。
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出色的医生,我的错误诊断,治死了一个病人,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只是腹泻而已,我却将她诊断为阑尾炎。您知道,现在的阑尾手术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致死率,但我们那个时候,致死率是百分之九十。毫无意外的,她死了,我站在她的病床边,手里拿着的是一条健康的阑尾。
我想请布勒裴夫人开灯,但那位夫人嘲讽又轻视的眼神,让我闭上了嘴。我的检查很匆忙,但是,我听过布勒裴先生的肺音,我也小心地倾听了他呼吸时的喉音,那是正常的健康的肺,和正常的咽喉。
那种情况下的布勒裴先生,不该咳嗽得那么激烈,他该是健康的……但谁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又一次误诊呢?我、我一直以为,这是无足轻重的事情,这只是……我的又一次误诊,又一次证明了我糟糕的医术。”
医生爬满了老年斑的手捂住了苍老的脸:“我原本……就是个医术糟糕的医生……”
奥尔看了看医生,再看了看布勒裴夫人,却依然没询问夫人:“我们来梳理第四天吧。”
这一天,每个人醒得都很早,因为布勒裴先生病倒,大雪也不见停歇,他们前一天晚上都是很早就睡了。早晨起来后,因为楼上布勒裴先生生病需要休息,他们也不敢大声玩闹什么,男士们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做看书之类的事情,女士们很确定她们是在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