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的奥尔再次向下看了一眼,黑暗让地面看起来比实际的还要更遥远,就像深渊€€€€葛雷帕难道是有深海恐惧症?
奥尔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葛雷帕伯爵家飞去,用时不足十分钟。
在单人客舱里的葛雷帕,抱着膝盖哭得呜呜嘤嘤的。明明说看着奥尔会更舒服,可现在连头都不抬了。
“好了,我们落地了。”随着奥尔的声音,葛雷帕终于感觉到自己臀挨实地了,他抱着膝盖的手立刻放开,身体歪向一边,吐了个一泻千里。
奥尔转身,葛雷帕看似不着调,实际上他自尊心还是很高的,现在这个狼狈样子他绝不想有谁盯着看。他背后就是葛雷帕伯爵府邸,即使博览会已经开始,奥尔依然每周都要来一趟,与葛雷帕伯爵和莫萨娜举行例会。
他上个礼拜还来过这,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奥尔刚要用马赛克搜查伯爵家,突然,另外一侧的街道深处传来了脚步声:“别误会,这位是亚当€€葛雷帕,伯爵之子,我是奥尔维茨卡€€蒙代尔,我们刚刚得到确切的情报,有几个吹笛人潜伏在伯爵家中。”
葛雷帕用手帕捂着嘴,艰难地扶着外墙站了起来:“我、我是亚当€€葛雷帕,葛雷帕子爵,葛雷帕伯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很确定,我家里有吹笛人的存在。”
对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身材强壮,有着一头棕黑色短发,黑眼睛,和一个短而坚毅的下巴,他穿着一身红色制服,胸口戴着皇室徽章,这是禁卫军的打扮,可他是人类,不是狼人或血族。但他又不是人类,或者说,他的个人情况接近于圣堂骑士,只是他并不忠于教廷,而是为王室服务。
他是又一个给奥尔带来的压迫感不下于奥古斯丁的人。
“吹笛人?”他走过来,这时候他的脚步声却又消失了,他在距离奥尔两步之外停下,“诺顿皇家骑士团骑士长向您致敬,夜安,两位先生。很抱歉,因为我已经将一切献给了帝国,所以我没有姓名能告知两位。
我们也接到了情报,伯爵家突然多了个伯爵的远房的堂妹,对方没在葛雷帕伯爵的族谱上,但伯爵一家却坚定地视其为远亲。情况不对,所以我们来了。但很显然,您比我了解得更多,我听从您的吩咐。”
各个教廷的神职人员只是舍弃了姓,名还是有的,皇家骑士团更干脆,名姓全都不要了,并且彻底隐于黑暗中,人们几乎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请允许我好奇地问一下,佩鲁斯伯爵当年为什么没有得到保护?”
“我们只保护陛下愿保护的人。”
这可真是个残忍又正确的答案,奥尔自己也是这么办事的,所以他没资格说国王是错的。不过从这个答案能看出来,皇家骑士团的人数应该不多。
提问的这点时间里,奥尔已经把他该做的做完了:“我找到吹笛人了,但有个问题,这里只有三名吹笛人。”
葛雷帕伯爵对这六位亲戚很大方,东翼的整整一层都给了他们。姑姑夫妇住的双人套间极大,除了豪华的卧室外,还配有一间足以举办小型宴会的客厅。
辛格是以姑姑丈夫的身份回来的,她现在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在和两个女儿低声密语着什么。远房姑姑和另外两个女儿则在客厅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但是,她们的说话方式就如客厅里有六个人。
“辛格,看看你的女儿们,你得关心这件事。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们都说过很多次了,我当然从没想过让女儿们嫁给大贵族,就算是续弦的好事儿我也知道不会落在我们身上的。”
“妈妈!”“妈妈,您别总是这么地口不择言!”“对,我们的小妹妹都要脸红得融化了。”“您不会真的想要我们去给谁续弦吧,妈妈?”
“好吧,你们都在数落我,辛格,别瞪我了,别瞪了,我已经拒绝了!”
守在门外的仆人们不时地会悄悄对视,翻个白眼,还会用口型骂上一句“乡巴佬”。
奥尔听不见声音,可他能看见客厅里母女三人的动作,两个女儿会歪头看着沙发上的空位,姑姑也不时地看着旁边同样空着的单人沙发,就好像真的有人会与她们做眼神交流,她们会无奈地叹气,会凑过去安抚不存在的人。
奥尔通过马赛克观察了半天,就算是为了用声音蒙混外头的仆人,也没必要连神态动作也丝毫不差,她们就是很确信那有个人。
“请您稍等,其中一位吹笛人看来决定外出了。”
屋里的三位吹笛人经过交流,还是那位辛格,很快重新换好了外出的衣裳。
外头的姑姑的语调也越来越高,辛格走出去,很快就自如地接替了姑丈的位置,走到客厅门口打开了房门:“走吧!走吧!来了就又走!你能住在这儿,能有钱花,靠的都是我!是我!”
辛格逃一样,匆匆离开了。
虽然是深夜,但这位远房姑丈需要马车时,仆人们还是立刻准备好了。
这就有“点”麻烦了,要怎么跟踪她?
“我是用乌鸦一路跟踪她的,可她的警惕心很强,我不认为她注意不到黑夜中的乌鸦。”奥尔直接向这位骑士长寻求帮助。
骑士长有些意外:“我们的人也有些跟踪的手段,请您放心。”
他向走出的角度挥了挥手,那有人影闪动。
“需要我现在就将两个吹笛人控制起来吗?”
承诺听从命令的是骑士长,但现在听命令的却是奥尔。
“您可真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和您的年龄不太相符。”
奥尔一副颇感慨的模样:“曾经我也不是这么谨慎小心的人,直到我连续给自己和其他人找了很多麻烦。”
“啊……教训使人成长?”
“毫无疑问,是的。”
这位看起来一脸诚恳忠厚的骑士长,其实一点都不忠厚,毕竟他才应该是那位国王最信任的人。
葛雷帕听着两人的对话,像是个晚辈一样,低着头乖乖地站在奥尔背后,呼吸都放到了最低。
“你的力量很特别,能够在这么遥远的距离无声无息地控制住敌人。”
“局限性很大。”奥尔摇头,“我也只能在这种距离上进行精密控制,并且更说不上无声无息,细心的人是很容易发现的,因为我的力量是这样的。”
奥尔抬手,指尖上是一块乒乓球大小的马赛克:“您看,是不是很容易分辨?”
他说的当然都是谎言,目前他精密控制的距离至少还能扩大一倍的半径,至于不那么精密的控制距离现在更是……
嗯?奥尔忽然发现了,他一直忽略了马赛克的一个用途€€€€跟踪。
之前就可以的,虽然那时候他控制的极限距离还不到两个大区,而且距离拉长感知就很模糊了,但只要在对方身上粘一点马赛克,他自己跟在后边不就好了吗?
现在他的力量增强了,站在索德曼中央,他的监控距离可以达到城市的边缘。用来跟踪就更方便了,不过以后还是要让奥丁带着鸦鸦们帮忙,这个发现还是只告诉达利安,作为秘密隐藏起来吧。
奥尔在思索的同时,依然与骑士长交谈。
骑士长一脸好奇:“能让我触摸一下吗?”
“抱歉,暂时不能,因为目前为止我只将它用于攻击与刺探,我可不想它会伤害到您。”奥尔让马赛克消散了。
“也是我的要求太唐突了。”骑士长微笑着道歉,“请稍等一下,再对这两位吹笛人实施抓捕吧。等我们找到另外三个之后,因为研究表明,较为亲密的吹笛人,可以远距离进行心灵沟通,虽然无法清晰沟通,只有模糊的情绪感知,但也可能让那位离开的吹笛人发现端倪。”
这是一件异族都不知道的事情,骑士长说得却这么亲密与理所当然。
“研究表明”,那他是怎么研究的?奥尔好奇,但他却不想知道真相。
“在这枯等也是浪费时间,我们来玩扑克怎么样?”
“赌注是什么?我是个穷人,骑士长阁下。”
“您是穷人?”骑士长挑眉,“好吧好吧,您是穷人。那么,我们拿六个吹笛人当赌注,您看怎么样?最开始的时候是每人三个人,我们玩到其中一方输光,或者最多玩十局,那位明显是领头人物的吹笛人,归赢的那一方。
您看怎么样?”
“好!”奥尔答应完就拍了拍葛雷帕的肩膀,“我根本不会玩牌,靠你了,亚当!”
这情况让骑士长大笑了起来,也没拒绝。
葛雷帕今天晚上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多种多样。
两人开始玩牌,就是最简单的21点,葛雷帕的情况倒是歪打正着了。因为玩牌这种事,除了能算牌的天才,其他人靠的就是运气和心理素质。而葛雷帕……他战战兢兢地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摸牌,战战兢兢地开始玩。
这也算是方反向的面不改色了。
骑士长一边玩牌一边逗着葛雷帕,偶尔问奥尔几个关于案件推理的问题。
时间对奥尔和骑士长来说,显然过得挺快。倒霉的葛雷帕玩完最后一局后,已经浑身湿透了,但他赢了,最后的结局是四比二。
“您可以实施抓捕了,蒙代尔警官。那位归您了,稍后,您还能在另外三人里选择一个。”骑士长站了起来,他对着葛雷帕比了个大拇指,“您有着出色的牌技,葛雷帕子爵。”
“谢谢夸奖,骑士长阁下。”葛雷帕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应骑士长。
奥尔:=。=
从他的角度看,这两个家伙的牌技都够糟糕的,两个臭手。
“亚当,和我进去吧。”马赛克封住了东翼的所有人,虽然从刚才的情况看,吹笛人很小心,她们尽量营造出了一种假象,实际控制的人却不多,这样也很难被伯爵的熟人发现异样。可奥尔也分不清仆人里到底谁被控制了,谁没有,那还是都用马赛克封起来吧,以防有人突然清醒过来因为恐惧大喊大叫,造成骚乱。
实际被控制人数,还是比奥尔认为的多的。有仆人在吹笛人被控制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在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后,瞪大恐惧的双眼流出眼泪。
“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少爷?”
“我找我父亲有急事!”葛雷帕急匆匆地说完,就绕开守门人,朝着主宅冲去,已经能看见主卧室的灯亮了。
“老爷,少爷回来了,还带来了蒙代尔先生。”
葛雷帕伯爵夫妇刚打开了主卧的灯,又匆忙关上,两人像是困兽一样,伯爵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伯爵夫人坐在床边用左手捏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
“!”伯爵脚步顿时一停,他松了一口气,把灯重新打开了。
“要让少爷与蒙代尔先生稍等片刻吗?或者先让少爷去休息,为蒙代尔先生安排客房?”
“不用!”主卧的大门“嘭”地打开了,伯爵夫妇竟然都穿着睡袍就走出来了,“快带我们立刻去见他!”
这位为葛雷帕家服务了几十年的管家先生,面对主人夫妇的头一次露出了不该有的惊诧,但他还是以良好的职业素养快速转身,为两人带路。
奥尔和葛雷帕正在楼下的小客厅里坐着,葛雷帕担心地走来走去,和他父亲刚刚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完全是一个样儿。
“哦!蒙代尔先生!”伯爵到了小客厅门口,不顾儿子,先对着奥尔张开双臂冲了过来,“这可真太好了,您竟然来了,蒙代尔先生。”
他抱住奥尔,很夸张地亲吻他的脸颊,拍打他的背脊,以表示自己的激动之情,可行为上激动的他,声音上却很细小:“都听您的,全都听您的。”他在奥尔耳边嘀咕着。
“放心吧,伯爵阁下,已经没事了,正因为没事了,所以,您现在才知道之前的不对劲。”奥尔也拍打着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
另外一头,葛雷帕子爵搀住了自己的母亲,伯爵夫人里边是睡裙外边是一件睡袍,她没化妆,没理头发。从状态上来说,和伯爵差不多。但这时代的男人这个样子是对于客人的热情,贵族女性这个样子却是对客人的严重失礼。
但现在她显然顾不了这些了,她靠在葛雷帕的怀里,关切地听着奥尔和伯爵的对话,当听到奥尔那么说时,立刻松了一口,整个人软了下来。
葛雷帕立刻搀扶着她,让她坐下来:“需要嗅盐吗,母亲?”
伯爵夫人摆了摆手:“给我倒杯酒过来,亲爱的。”她摸了摸葛雷帕的面颊。
“好的,母亲。”
“伯爵阁下,您不需要对我表示感谢。这些吹笛人是我的敌人,她们选择了躲避在您的家中,也是因为您和我有着良好的关系。”
伯爵一家三口都惊讶地看向奥尔,伯爵反应过来后先看儿子,葛雷帕发现亲爹的视线后,对他摇了摇头。
这个意思就是,葛雷帕子爵也不知道吹笛人前来的目的。那么奥尔是没必要说出这些话来的,他不说,可以得到全盘的感激,他说了很可能会让葛雷帕伯爵从感激变成愤怒与厌恶。奥尔选择了后者。
葛雷帕伯爵笑了,他再次给了奥尔一个拥抱:“您可真是一位直率的人,很荣幸能够与您成为朋友,蒙代尔先生,非常荣幸。那些老鼠躲进我的家,只是因为我是您的合作者,而非因为我是您的朋友,我和您即使没有任何友谊,她们也会躲进来的。”
“感谢您的理解,伯爵阁下。您的家现在安全了,我也该道别了。”他与伯爵握了握手,伯爵夫人端坐好,也向奥尔伸出手:“我们全家都万分感谢您的帮助。”
奥尔可以向她行吻手礼的,但是,他也与她握了握手,伯爵夫人惊喜地笑了起来:“您真是个诚实可爱的年轻人。”
葛雷帕要跟上奥尔,奥尔摆了摆手,他松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_(:з」∠)_ 不是想留在家里,只是他不想再来一次高空飞行,他会吐死的,一定会的。
奥尔走了,他也不是那么老实的,但葛雷帕在警局工作,虽然关于和血族联军打架这件事,局里的多数人类都不是很清楚,但狼人和血族也没瞒着他们,毕竟这事是他们打赢了,所以早早晚晚人类都会知道的,葛雷帕也会知道的。
现在隐瞒,让葛雷帕一家感激涕零,但过上一阵儿他们知道了事情,知道这个无妄之灾还是奥尔引来的,那现在有多感谢,到时候就有多愤怒,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所以开诚布公是最好的。
奥尔出现在两个吹笛人面前,撤去马赛克。两人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没有反抗,红着眼圈乖乖地被奥尔戴上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