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跪在地上,把乔尼搂在怀里:“会好的,宝贝,会好的。”她哄着他,就像是哄着自己的孩子,但不敢做出任何的承诺。
爱丽丝一直抱着乔尼,直到他入睡……
爱丽丝在亲吻了他的额头后,准备离开。但不知道是乔尼睡得很轻,还是她跪麻了双腿动作太大了,总之,爱丽丝只动了两下,乔尼就醒了。他一把拽住了爱丽丝的胳膊,爱丽丝像刚才那样,轻声安抚他:“乔,放……嘶!”
“你要走吗,妈妈?”
“乔尼,放开!”爱丽丝开始感到害怕了,乔尼的眼神不再像刚刚那样,纯真如一个孩子了。
“你要走吗,B子?”
约德尼这时候一步冲了上来,一把捏住乔尼的胳膊,乔尼表情扭曲,非自愿地松开了手。爱丽丝立刻窜出了囚室,约德尼紧跟在她身后离开,一把锁上了囚室的门。
“嘭!”爱丽丝听见了可怕的撞击声,所以她继续朝前跑。
“嘭!嘭!嘭!”“妈妈!妈妈€€€€!回来!救救我!救救我€€€€!”
她不断地跑,但乔尼巨大的声音依然像是追在她身后,就如一个紧追不放的怪兽,直到约德尼将她拉住。爱丽丝下意识地挣扎,可她看见了红色,不只是这位警官身上,还有周围的那些人身上,他们都穿着皇家警察的红衣,刺眼,又热烈。
爱丽丝大大地吸进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憋着气。
约德尼把这位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的女士搀到了引导台,班迪尼克拿出了自己的糖浆罐子,舀了大大的一勺出来:“吃点甜的吧,女士,您的心情会平静很多。”
“谢谢……谢谢……”
爱丽丝坐在那,哭得难以自己。
乔尼的案子判得很快,两天后就结束了。而在这两天间,鱼尾区警局一直在解决后续问题€€€€毕竟他们那天可是抄了不少帮派的家,还把侦缉队的参与人员一股脑塞进了牢里,现在案子结了,有些人该放,有些人该接受审判。
奥尔知道乔尼被法院提走了,但并不知道审判已经有结果了,直到钱德勒来接他,邀请他……一块观刑?
奥尔最近心情压抑,他很真切地理解了,什么叫“当你注视深渊,深渊也在看着你”了。他这两天完全靠着和达利安贴贴活命了,他是真的不想去看什么绞刑。而且,当初在法院轮值,奥尔觉得他已经把这辈子能看的绞刑,都看完了。
即使知道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但直面太多同类的死亡,对他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可是,钱德勒那凝重的表情,让奥尔没能把拒绝说出口,毕竟上次见面时,他们俩之间发生了十分不愉快的争吵,所以,奥尔最终还是和钱德勒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他们到达了法院门口,那地方现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有一个犯人正被套进绞索,是房东。他嘴里塞着东西,正不住地哆嗦。
“嘭!”“哦€€€€!”
刽子手的副手按下了绞刑台踏板的开关,台下的群众发出了惊呼,接着就是鼓掌和笑声。还有人在人群里嚷嚷:“把他们嘴巴里的东西拔出来!让他们开口!”
然后当他们下车,是被四个警察一块儿押上来的房东的大儿子,他的嘴没被堵住,正在不断地挣扎,并发出恐怖的咆哮。这让人群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当他被套上了绞索,双脚悬空,他发不出话,可依然剧烈地挣扎着,就像是一条刚刚被钓上来的活鱼。
人们欢快地笑着,闹着,有人朝绞刑台上扔出钱币与鲜花。
轮到乔尼了,他同样是被四个警察押上去的,他大声地哭泣着,叫嚷着:“救救我!救命!”当刽子手将绞索套在他的脖颈上时,他大喊,“妈妈!妈妈!警官先生€€€€!沃卡!救命€€€€!”
人群发出嘘声:“那个蠢货竟然还在叫妈妈呢!”
踏板放下来了,乔尼也像是条活鱼一样挣扎起来,于是,这时候人们就又满意了,开始欢呼,开始扔鲜花和钱币了。
当乔尼彻底不动了,钱德勒也立刻转身回到了车上,他捂着脸,痛哭不止。
奥尔递了一条手帕给他,钱德勒道谢接过,他擦了擦脸,抬起头时却愣了一下,因为奥尔表情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那可怜的人一直在呼救……”
奥尔看着钱德勒:“是该有人救他,但不是现在,而是十二年前。或者,也得是十年前。现在?已经迟了。”
现在各个警局被塞满的拘留室里,那些囚犯谁没有个悲惨的童年?索德曼底层民众受到侵害的概率大到可怕€€€€是受到切实侵害,不是被骚扰€€€€被暴力殴打更是未成年人的家常便饭。扭曲的过去,造成了扭曲的现在,他们已经成为了索德曼这巨大怪物的血肉了。
“……”钱德勒沉默,“我要把孩子们接回去了。”
“是该接回去了。”看来帝国又发生了一些变动,钱德勒需要孩子们留在他的身边。
钱德勒到时,这时候正好是那几个孩子的班级自由活动的时候,他们在操场上玩得正欢快。可是,老师来叫了他们。
“你们的父亲来接你们了,去楼上整理一下行李吧。”
三个孩子的表情和被雷劈了差不了多少,他们在这个孤儿院里住了差不多一年,刚来的时候是三只骄傲的小公鸡,绞尽脑汁想要离开,而现在……
最小的路易瞬间就哭了出来,年纪更大的理查德和贝切尔眼睛里也见了晶莹。但他们没拒绝什么,快速地上了楼。来的时候,他们只有自己一个人和身上穿的衣服,但离开时,他们每个人都提着一个大皮箱。
“把这一年的经历,当成一场童话冒险吧。不用记得。”老师把他们带到了钱德勒的马车前,“是先生让我告诉你们的,祝你们能有一个平安健康的未来,再见,孩子们。”
钱德勒看见久不相见的孩子们,既激动又不知所措,他想给孩子们一个拥抱,可他们只是低垂着头,一个接一个坐上了马车。
当马车动了起来,路易再次哭了起来,钱德勒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想安慰他,但男孩突然抬起了头,脸上有泪,眼神却是坚毅的:“您让我们来就来,您让我们走就走,您太任性了,父亲。”
钱德勒尴尬地收回了手,他其实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父亲……
奥尔没跟钱德勒前往孤儿院,没必要。他也没回警局,而是回到了家里,头朝下,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疲惫感从他的心口蔓延向四肢百骸,他的指尖,甚至发丝,都仿佛被坠上了负重,把他朝下拉,下拉,拉……
他好像落进了深海,四周冰冷,黑暗,压抑,且窒息。
奥尔的心灵岛屿此时也“天黑”了,岛上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抹暗色,本就是黑色的泥土地面,则更多了一抹冰冷的铅灰色。火鸟凑到了红龙的身边,他们俩一块儿抬头看着岛屿的中心。
那里有一株高大笔直的杨树,现在也只有这株杨树是不同的,它不但没有变得黑暗,反而每片大叶子上都依然闪烁着金色的光,就如树顶上还有太阳洒下阳光那样。他随着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渐渐凑近的黑暗在杨树周围停下了……
现实中,一只大手盖在了奥尔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手的温暖那么无害与温柔,可却又充满了强悍的穿透力,在深海中沉沦的奥尔,瞬间睁开了眼睛。
恍惚间,那大手破开了深海的阴暗,带着一束光抓住了他。
奥尔看向了那只手,那束光……
第406章
达利安本以为奥尔睡着了,想为他把靴子脱了€€€€奥尔一身制服就躺在了床上,他看起来累坏了。
可他的手被抓住了,奥尔侧过头来看着他。
“吵醒你了?”
奥尔摇了摇头,从床上彻底坐起来,双手抱着达利安的手臂,头撞在了他的肩膀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奥尔沉默不言。他从那个不断沉沦的噩梦中醒了,却仍累得厉害。
达利安也坐了下来,奥尔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对不起,我不够坚强。”他就像是个玩累了或受了委屈的孩子,只想在大人的怀里寻求安慰。
达利安摸了摸他亚麻色的头发:“不,你很坚强。有些事,我们的无所谓,因为我们将其视为‘别人的事’。但你不同,你把那些事都背负在了自己的身上,你的心承受得太多了。”
达利安细碎地亲吻着奥尔的额头,脸颊,耳朵……他变成了巨狼,制服被突然改变的体型拉扯成了碎屑,巨大的体型把他们的床压得咯吱作响,但现在两人都不在意这个。
奥尔扑进了温暖的毛茸茸的怀里,蜷缩成了一个团。达利安是治愈的,毛茸茸更是治愈的,达利安+毛茸茸,是治愈的平方。奥尔整个人都陷在了温暖柔软的毛毛里,这次他也是朝下沉的,但却舒畅又惬意。
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深沉安稳的睡眠,确实是一种让人修复自己的好方法。
临近黄昏时,奥尔醒来了,只是不想睁眼,他抱着温暖的巨大毛茸茸,收紧了手臂,把脑袋埋进狼毛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是有些呼吸困难的,鼻子还被狼毛扎得很痒,但那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
终于,奥尔睁开了双眼,他抬起头,达利安也变回了人类的形态,当然,他的衣服,已经成了碎布了。
奥尔看了看达利安,达利安也看了看奥尔,侧身半躺着的达利安,微笑着变成了平躺,奥尔眨了眨眼睛,接受了这共舞的邀请……
热舞结束,两人躺在乱糟糟的被子里,奥尔说:“我刚刚忘了隔音法阵。”
达利安微笑:“没事儿,他们已经习惯了。”
奥尔:“Emmm……那就再来一次?”
“好。”达利安说着,翻身坐在了奥尔的身上,这次,他想邀请奥尔跳一曲脐橙之舞。
奥尔……奥尔又忘了搓魔法阵了,毕竟,热舞在即,谁还有别的心思呢?
清晨,达利安很早就出去买食材了,而奥尔在厨房里蒸木签子,他今天,准备做烧烤。一边的大盆里,土豆正在里头翻滚着。菜板上,生菜正在给自己一层一层剥着皮。奶酪刀正在切着奶酪片,水果刀正在切着苹果块,削皮刀则正等在土豆大盆旁边,等着土豆们清洁好。
这看起来像是童话场景的厨房,只不过是因为马赛克正在操纵着它们。
敲门声响起,这不是达利安。
奥尔叹气,可千万不要是来找他问案子的。
安卡的肩膀上扛着一条十分有存在感的熏牛腿:“我来帮忙了,先生。”
“嗯。”
奥尔点头,安卡就要朝屋里进,但是被奥尔侧身拦下了,在拦下他的同时,奥尔把那条牛腿接了过来:“去拿毛衣,你在客厅里织毛衣就行了。”
“呃……好。”
“如果有谁没事干,也可以一块儿来织毛衣。注意,是没事干的,如果自己有事,即使只是想在房间里睡觉,也不要过来。我这里只接待闲人。”奥尔是对安卡说的,也是对其他狼人说的,而狼人们也可以通知血族和人类。
“是的,先生。”
当达利安带着两辆马车的食材回来时,客厅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窝织毛衣、玩纸牌、玩跳棋、玩桌游的,还有拉小提琴、吹口琴、弹钢琴的……人,有男有女,种族齐全。甚至总是躲藏起来的小精灵们,这次也零零散散地散落在这个房间里,乌鸦们见缝插针地站在人群里。
人很多,把客厅的每个角落都占满了,但除了音乐和厨房里奥尔做饭的声音外,房子里依然很安静。
达利安站在门口,恍惚间有种回到了四年前的感觉,当时没发现,这房间里竟然有种静谧的美……
他正准备把食材送到后门去,“都别动!”厨房的门打开了,奥尔在门口嚷嚷了一声。
人们欢笑着答应了:“是!先生!”
“加西亚,帮我递到屋里来吧。”
明明刚才还笑着呢,但他们现在顺着奥尔的话看过来,眼睛里的快乐瞬间消失,只剩下了深深的嫉妒。
达利安对他们露出了最愉快的笑容:“好的,亲爱的~”
食物被达利安拿进屋里,然后就飞了起来,直接越过众人的头顶,因为是马赛克兜着,所以不需要担心有血水或渣子掉落。狼人和血族都习惯了,很多人类虽然已经是知情人,但这场面也是第一次看见,比如大麦克,他也只看见了奥尔几次张开翅膀飞起来。
当达利安最后从他们头顶飞过去时,人群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落地时,达利安亲了一下奥尔的脸颊€€€€他刚刚简直觉得,托着他飞过来的不是奥尔的魔力,而是那些人的嫉妒了。嫉妒使人丑陋?不,嫉妒使人飘飘然。
中午的时候,奥尔拍着手再次出现了:“好了,吃饭了!大家都站起来一下!好,不要动!”
零碎的小家具贴到了墙边,椅子重新摆放成了“日”字:“大家都坐下!我们要吃回转烧烤了!”
马赛克组成了桌子,一条传送带从厨房里伸了出来,绕着“日”缠绕成了“8”,传送带转动着,将碗和碟子从厨房里传送了出来。
人们发出欢呼,虽然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吃饭,但坐得靠近出菜口的人,很自觉地等着食物传送过去,并不着急拿东西。不一会儿,传送带上就摆满了食物。
奥尔看着他们露出笑意,不知不觉间,鱼尾区的很多人,已经学会了礼让与谦恭,而他们自己还将之视为理所当然。
他和达利安相视一笑,也挤进了人群里,厨房里,只留马赛克工作就好了。
大餐过程中,总有人从外头进来,吃饱了的人会自觉地退出去。而新来的人,也总会带着食物,奥尔厨房的材料,总是见不到明显的减少。可让开了位置的人,又不舍得离开,刚才演奏乐器的那群人干脆在门口支起了摊子,所以大家吃完了就出去跳舞,暂时轮不到的,也能在这儿跳舞。
而有些事几乎已经成了鱼尾区的惯例€€€€奥尔的邻居们,十分迅速地带着自家的美食来了,有人将桌子搬到了街道上,很快那桌子就被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