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蠢货曾经提议,不惜一切代价围剿你,但……那样做的后果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因为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不只要攻击奥尔,还要攻击他所在意的一切,鱼尾区、警察局、电影公司、建筑公司,等等他的所有产业,当然更少不了他所在意的人,他的伴侣,他的父亲,他的下属,孤儿院的孩子们,所有那些他在意的人。
成功当然很好,但是失败了,他们将会得到一个几乎失去了所有牵绊,只剩下对教会无边憎恨的“天使”。而教会见多了这样因他们而失去一切的存在,有异族也有人类,这样的人会干出什么来,两千多年来,光明教会可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只不过,比起过去的那些人,这位“天使”他能做到的事情,毫无疑问要可怕得多。
第478章
“你已经证明了你神眷的身份,至少光明教,再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当然,我现在说这些,当然无法得到您的信任。所以,我们重新来说说现在西大陆的形式吧。”
奥尔灵魂岛屿的应龙,睁眼了……
清凉的感觉浸透了额头,分身奥尔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我也正要提醒您,冕下。”
天空中,躲在云层里的奥尔则龇了龇牙,这老家伙的房间里有特殊的东西,可以增强他言辞的可信度,让人对他产生信任感。即使过来的是假人分身,奥尔的本体也受到了一些影响,甚至这个影响还在不知不觉间向他的灵魂岛屿扩散。
€€€€这种影响并非扭曲人的认知,让他顷刻间就把恶的变成好的,歪的当成直的。它只是加深了某一方面,又稍稍模糊了另外的方面。对方的故事里,奥尔对安罗娜女王充满了同情,对伤害她的所有人都充满了厌恶,但法鲁曼是讲述者和忏悔者,奥尔就莫名地对他的恶感降低了。甚至逐渐产生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而且……法鲁曼一直在重复“神眷者”这个词,安罗娜女王是,奥尔也是,奥尔是安罗娜女王的继任者。他继承了安罗娜女王的命运,而女王的命运是被囚禁,被利用,在遗忘中死去。
应龙没有睁眼,奥尔甚至都意识不到,他已经把自己带入了安罗娜女王的遭遇。他恐惧着面临同样的命运,因此甚至对国王与亲王都产生了畏惧与不信任感。
安罗娜女王会遭遇那样的命运,身边人的背叛是主因。
在不见血的战斗中,奥尔溃不成军。
这就是光明教的底蕴。
假如不是奥尔的外挂惊人,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对法鲁曼充满信任,自以为自己是神眷之人了。本体的奥尔打了个激灵,那可真是太可怕了,他早就过了中二的年纪了。
中二……奥尔想到了奥古斯丁,还有加布里埃尔,甚至包括衰朽又狡猾的诺塔裴伊在内,他们的性格都有些很古怪的地方,是不是和洗脑也有关系?
又或者,天使甲胄,也有精神抗性?无论天使甲胄是否拥有精神抗性,他明天都要找亲王问问,血族和狼人的防御手段,给达利安补上这一块的短板。
奥尔在想着心事,却也没有落下法鲁曼的“课程”。
他要说的是西大陆,但还是从普士顿开始说起。
因为安罗娜女王一直都被囚禁在普士顿王宫的密室中。
奥尔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皇家骑士不管……是我想多了。抱歉,我打断了您的话,请继续。”
普士顿是从山地蛮族发展起来的后进国家,没有经历人类与异族之间的战争,中间还曾经因灭国断层过,“皇家骑士”他们可能是有的,但天使等级的皇家骑士,就别想了。而且因为缺少传承,皇家骑士的忠诚度应该也是个问题。
而教会有强悍的精神攻击的方法,刚才奥尔已经领教过了。但安罗娜女王没有成为乖巧的傀儡……她也有些自保的方法吗?只是只能保住精神,却没办法挣脱困境。
法鲁曼短暂的停顿后,再次开头。
总之,女王被囚禁,但普士顿可没有将女王的发明创造扔进垃圾桶。那一切带来了改变,可也给贵族带来了更多的利益。变革的发生,从那位陛下制造出第一台蒸汽机时,就开始了,科学,是人类的魔法。不需要天使金属,烧一块煤精或一团气精就能开动起来的机械,看起来粗大笨重,但精细的机械造物大多数已经变成了奢侈品,机械才是创造价值的存在。
精英阶层们恐惧变革,因此囚禁了埋下种子并养出树苗的女王,但……本性贪婪的他们却又无法控制地推动着变革。
铁轨从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延伸出来,人与人、货物与需求之间的距离被陡然拉短,贸易变得快捷繁荣。单打独斗的作坊,被安装着流水线的大型工厂取代。士兵们手中的武器短时间内经历多次变化,随意征召的举着草叉的民兵彻底消失在了历史上。
法律从国王的“出口成宪”,变成了正正经经的《宪法》《刑法》《经济法》等。城市和国家管理开始出现了真正的事务官员,警察局建立……
人类步入了文明。
普士顿作为所有变革的起始点,吃到了先行者的红利,那些所谓的女王遗留的稿纸,有很大一部分,实际上都是“新”的。
“她竟然还愿意?”奥尔下意识地问。奥尔把自己带入进去,面临那种处境,他唯一会做的一件事就是拖几个垫背的一块儿死。
法鲁曼看着奥尔:“所以,光明教分裂了啊。”
“……”看来,安罗娜女王不断书写的,不只是图纸。从这个角度看,光明教还真的是失去了“神眷”,安罗娜女王的才能,在这个世界中,不正是“神”吗?奥尔暗骂了一句活该,有点可惜这位姐姐没生在诺顿,否则她和现在的海伦娜一世手拉手……
那么这个世界上,将会出现一副非常绚烂与壮丽的画面了。
€€€€作为近代史的重要一环,安罗娜女王是史书上不可缺少的存在,原主读过她,奥尔自己补充知识的时候,也读过她的许多过往。这位女王的权力欲并不大,她登基为王,是巧合造就的必然,比起掌控权力,她更喜欢的是做研究与经商。她和现在诺顿的海伦娜一世陛下,简直就是完美的互补。
“我看见您眼中的幸灾乐祸了。”法鲁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他长舒了一口气,“确实,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这些对女王来说还不够。她还要看到更多的人流血,尤其是普士顿人的,现在这件事也正在发生。”
“那可真遗憾。”奥尔嘴角抽搐,被害者都要被他描写成加害者了,即将爆发的世界大战和安罗娜女王有个屁的关系,那是现在诸国君主野心膨胀之下的必然结果,“您能为我讲讲,现在普士顿国内的情况吗?”
“当然。”
要讲现在,就得先讲过去。
安罗娜女王是生育过的,她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可在女王突发急病去世后,她的小女儿很快就病死了。大王子登基为王后,只在王座上坐了三天,就在一场狩猎中从马上摔下来跌断脖子而亡。小王子则在大王子去世两天后,就走失了。
是的,一国的王子,住在守卫森严的宫殿里,身边围满了仆从,却走失了。
在那之后,已经几十年了,依然没有小王子的消息。有传言说,这位可怜的小王子就被埋葬在王宫花园的一角里。至于安罗娜女王的丈夫……她没有丈夫,这位安罗娜女王的众多名言中,有一句是“孩子从我€€€€安罗娜陛下€€€€的肚子里爬出来,便足以证明他们流淌着谁的鲜血,那还有必要知道我的男人是谁吗?”
目前普士顿王国在位的君主,是安罗娜女王姑姑的女儿的丈夫,简言之是安罗娜女王的堂妹夫,国王和女王是彻底没有血缘关系的,他原本是利比尼斯王国的亲王。
利比尼斯是一个在西大陆存在感很低的国家,低到前阵子普士顿与匈塞剑拔弩张的时候,诸国纷纷宣布与一方结盟或保持中立,却根本没有利比尼斯态度的消息。
这是一个很小的国家,他一侧与光明教的教皇国叶赛卡接壤,另外一侧就是普士顿,利比尼斯的宗教氛围极其浓郁,这个国家又被戏称为“王室拼盘”,或“世俗教皇国”。因为这个国家就是一个被强制切割出来的国家,国土四四方方,近乎是一个菱形,国家的第一代国王是当时教皇的弟弟(又有一说,是教皇的儿子,假说为弟弟)。
利比尼斯有着大量的贵族,亲王、公爵和伯爵毫不稀奇。并且每隔几年,又会册封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贵族。
教皇国做不了的事情,都由利比尼斯来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联姻。利比尼斯曾经一年嫁出去了六位公主,娶进来了四位公主。虽然西大陆诸国,因为历史的关系,早就因为联姻把彼此都弄成了亲戚,但利比尼斯是最夸张的,各国伯爵及以上的贵族假如绝嗣了,去利比尼斯找找,一定能找出血统符合的继承人。
但是,当时普士顿王室可还没有彻底绝嗣,或者至少也可以让女王的堂妹直接登基,但登基的却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妹夫,这情况可是颇有深意。
国王登基后三年,他的王后,女王的堂妹因病去世。国王在王后去世的第三天,就迎娶了普士顿一位公爵的女儿。
“在这几十年间具体发生了什么,都要一一说明,实在是太复杂了。”法鲁曼说,“简单地说,这位维尔茨三世摆脱了教会的控制,在海伦娜一世宣布正辉教为国教的第三个月,他也宣布了正辉教为国教。并对国内的光明教信徒,进行了大屠杀……我也是那个时候,被迫离开了普士顿的。”
“……听到这我很高兴。”奥尔对着法鲁曼露出了可以称之为阳光的笑容。
法鲁曼看了看奥尔:“很高兴取悦了您,您果然是神眷之人。”
安罗娜女王果然也无法被他们影响到精神,穿越者即使是人类,也是有金手指的。
“您已经知道,狼人和血族被塞进工厂做工了吧?这件事就是从普士顿开始的,用言语,我很难为您形容现在的普士顿是什么模样的,但电影是个好东西,所以,我们来看看吧。”
法鲁曼拍了拍手,一扇暗门打开,几位身着教士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摆弄起了一台放映机,过了一会儿,画面投映在了墙壁上。
巨大的铁马从鼻孔,以及代替了鬃毛的排气管里,向外喷涌着白色的蒸汽,拖拽着巨大的收割机器,衣着肮脏的干瘦人类紧紧攥着金属的缰绳,操控着铁马疾驰而过。街道上也再不见真正的血肉马匹,拖拽着马车的是各种喷着蒸汽的钢铁动物,最多的是马,但也有独角兽、狮子老虎、狮鹫,甚至巨龙。
大多数车辆的车夫还是人类,可也有的车辆,御者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个铁皮人。
街道的两边看不见一个行人,偶尔走过一位女士,却戴着铁帽子,镜头转向她的正面,那是一张铁皮脸。
公园里散步的人群初看还算正常,随着镜头推近,所有人的身体上都能看出金属改造的痕迹,金属的手臂,金属的耳朵,还有的人脸上也是一副铁皮脸。人们抱在怀里或牵在手上的宠物,也全部都有着机械改造的痕迹。
奥尔前边把铁皮脸女士认成了机械造物,显然他错了。
奥尔还以为诺顿是蒸汽朋克,现在他知道自己想多了,普士顿才是蒸汽朋克,通过电影的黑白图像,那种黑暗阴郁的感觉,瞬间扑面而来。
“这是上等人的生活情况,接下来是下等人的。”
镜头一转,画面中出现了密集的房子,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整齐摆放的蜂房。一个高大的,身上有金属改造痕迹的男人出现了,他吹着哨子,虽然电影无声,但那必然是尖利的音色,顿时,“蜂房”的门全部打开了。
那一刻的场景……让奥尔想起了在蓝星看电影时,那些被惊动的丧尸。一群肮脏的,分不出男女的人,摇摇摆摆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有极少数衣着整齐的人,他们穿着制服,身上有着改造的痕迹,高举着皮鞭,张大嘴巴,将这些活着的丧尸驱赶上了一条用栅栏围起来的道路。
另外一群同样像是活丧尸的人,正摇摇摆摆地,从道路的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原来栅栏是分隔他们的。
过程中有人倒在了地上,一群守卫围了上去,用鞭子抽,用脚踢踹,那个人的胳膊一开始还会抖动两下,可后来他就毫无反应了。
奥尔没能看见这个人的最终结局,因为镜头变了。变成了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厂房,它的大门敞开着,里边黑洞洞一片,倒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巨兽,静待猎物走进自己的喉咙。
当最后一个人走了进去,门,被关上了。
电影中明明没有声音,可奥尔依稀却听见了门里传出来的哀嚎,还有大门被关闭时的震耳巨响。
€€€€鱼尾区也有从普士顿来的异族,但他们在普士顿时遭遇的情况比人类的还要可怕。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他们更没有可能去了解底层人类的生活情况。
放映的几个教士快速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房间。
“在那儿的都是男人,平民女人的待遇好一些,因为她们要生孩子。健壮的,长相可爱的,聪明的孩子,会进入学校,成为‘居民候补’,根据他们之后的成长,这些孩子有的会成为仆从,有的会掌握一门技术,还有的会进入军队,最出色的会成为‘贵族’。”
“……”这不是蒸汽朋克,这是提前进入赛博朋克,甚至已经是大踏步进入机械飞升时代了。
“当然,在拍摄这些影片时,只有中心城市是这样的。维尔茨三世也清楚,假如敞开了这么干,其他国家是不会允许的。而西大陆其他国家的上层,明明很清楚普士顿干了什么,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维尔茨三世的作为,不提出任何意见。
甚至……很多贵族会在私下里前往普士顿,为自己进行改造。毕竟,谁不想拥有更强的力量,更惊人的美貌,更漫长的寿命呢?
而从开战的那一天开始,普士顿的国内就开始进行彻底的改革了。普士顿正在让自己从一个人类血肉组成的国家,变成一台巨大的机器。这台机器的最大作用,就是为帝国的国王提供营养,除了国王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只是一个零件而已。”
说到这儿,法鲁曼摇了摇头:“您也知道,我们的圣堂骑士,现在都是异族。
普士顿帝国的很多技术,都是我们已经放弃的。他们所谓的机械改造,不过是可笑的样子货而已。那些改造,都是在人类处于无知觉的情况下进行的。我们让异族清醒地接受改造,可不是为了满足扭曲的欲望,而是只有那样才能进行真正的深层改造,让血肉与天使合金融合。否则,得到的只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死物而已。
人类早已经失去了对神的信念与忠诚,就算我们知道了神€€确实存在,但……但在那一刻,我们的心中产生的不是敬畏,而是贪婪。想通过欺骗,从神那儿盗取力量的贪婪。即使明白,神早已经知道了一切,并已经对我们充满了愤怒。但,只要€€的手指头没有按在我们的脑袋上,我们就依旧只想着我行我素。
我们……早已经失去了承受住那种痛苦的意志,把那些年轻的圣堂骑士送进圣堂,就等同于让他们去送死。
请别误会,我并非让您理解,我说这些,只是想让您明白,普士顿的改造,制造出的是无血无泪无感知的怪物。假如真的让普士顿在战争中获得胜利,这个世界会陷入可怕的地狱。”
“……”
普士顿对教会来说,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无血无泪的问题,毕竟教会自己也没多少热血和眼泪,还是信仰问题。
那些铁皮人的信仰就是机械和改造,神对他们已经没用了。普士顿模式的蔓延,比异族出现,更挖教会的根。
但是,法鲁曼也确实击中了奥尔的软肋,因为普士顿确实是地狱。整个普士顿的情况,就像是经历了错误的科技跳跃,以封建时代的文明水平飞跃到了自动化时代,高层人士当然可以放纵自己享受成果,底层人……变成了没必要的存在。
€€€€土地是贵族的,一台机械可以耕种,没有任何特长的雇农就没必要存在了。变异版本的羊吃人,同时代的蓝星,至少农民可以进城务工,在这个世界,城市里的工厂也有大量机械,工人想要得到一口饭吃,必须比机械更廉价。
普士顿的贵族们在走异族的老路,异族从先民中脱离,成为异族。现在这些贵族们,也正在意图从人类中脱离,让自己高于人类。
果然,人类从历史中学会的,就是他们什么都学不会。所以,教会分裂是安罗娜女王的反抗,但普士顿变成这样绝不是女王的锅,奥尔就是这么偏心!坚定相信那位女王。
“您说的是普士顿的问题,而非宗教战争。我可不认为以普士顿的情况,正辉教与守律教还会和他们站在一边。”
“那您可想错了,正辉教依然是普士顿的国教。普士顿正辉教,现在要求信徒的一生中,至少经历两次洗礼。第一次是出生时,代表着沐浴光明而生。二十岁之前必须进行第二次,代表着获得正式的神选之民的身份。第二次洗礼后,他们就要进行机械改造了。而为改造操刀的,正是神父。
而普士顿正辉教的十字架,也改变了模样。”
法鲁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十字架,正辉教的十字架原本是个“中”字,现在这个十字架,它就是个“十”,并且在“十”的这种与四个点上,都镶嵌着一枚小拇指指肚大小的煤精。
煤精是钻石,在这个世界是用来烧火的,也就比煤贵一点有限。只有穷人或过家家的小孩儿才会用煤精的首饰。将煤精镶嵌在各个教会的十字架上,会被认为是亵渎。
“煤精是机械的能源,所以,他们在赞颂煤精。”法鲁曼说,“因为煤精带来了光明与热量,是光明的使者。再过一阵儿,大概煤精就要等同于光明了。
守律教当然不会同意这种教义,但他们一向习惯和正辉教站在一块儿,找我们的麻烦。”
宗教……看起来最死硬刻板的东西,实际上却有着最柔软的身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