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利安一开始的处理方式是一切按照规则,无论出身。这种处理方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毕竟所有人都很喜欢公正。
但这惹恼了几个波塞科尼南边的部落,这些部落都忠诚于哈斯托瓦女王。他们能生活在这,也是与原本的诺顿总督签过契约的,他们用“战俘”与“文明世界”换取所有的物资€€€€不止波塞科尼,目前南大陆所有的奴隶都是这么来的,奴隶猎人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也不能说这些土著部落的人是南大陆的叛徒,就如奥尔曾经所想的,南大陆虽然有所谓的“族”,但基本上都是家族、部落,这里的人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国族认同,他们看其他部落的人,和看波塞科尼人没什么不一样。战俘留在手里也是杀掉祭天,卖给波塞科尼还能换点有用的东西。
这些人也是波塞科尼的统治范围内最难融入的,因为他们在学会规则之前,已经学坏了。除了买卖俘虏外,他们还热衷于抢劫外围的种植园与小商人。
过去波塞科尼官方对此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倒霉的都是小人物,双方之前算是和睦相处,可波塞科尼变了,现在的波塞科尼“斤斤计较”了。
“我不怕和土著女王开战,可他们不会和我们进行正面交锋,我们最多把他们打散。曾经会留下这位女王,也就是因为一面旗帜更利于殖民地的统治。而且……她毕竟是当地的女王,假如她死在我们的手里,对于我们未来的统治,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达利安这话说得简直是充满了反派的滋味,也让奥尔有点脸上热辣辣的€€€€扯掉所有美化,波塞科尼就是占领了别人的领土,他们就是入侵者加殖民者。
奥尔把羞耻感忽略掉,思考达利安的问题。
“现代化”军队丛林作战是很头疼的,蓝星阿美有一个知名梗是“请从这张丛林照片里找出有几个Y南游击队”。狼人更强,也强在可以快速斩首,他们的数量毕竟有限制,而且狼人也不可能向土著发动无限制作战。
土著人失去女王,将会散入丛林,那些偷抢习惯的土著,还是会干着原来的事。那些不这么干的土著,也会失去对波塞科尼的好感,甚至加入偷抢的行列。而且……女王所率领的部落,本身也是波塞科尼的一道屏障,把散乱的小股土著过滤掉。
女王继续存在,现阶段利大于弊。可她已经露出了想要战争的獠牙,那么……
“对女王说,诺顿的国王,邀请她来到诺顿帝国的首都索德曼作客。她可以选择五十人,一起来到索德曼,他们将会得到皇室贵宾的待遇,一切费用,都由诺顿皇家支付。”
奥尔想到了历史上那些跑到中原觐见,结果就不愿意回去了的各国“王族”。不能杀,可让哈斯托瓦女王留在南大陆,只会让她目睹双方越来越严重的矛盾,那就想办法让她离开。就算在她离开期间,其他部落和波塞科尼开打了,她回去之后,也能够重新掌握政权€€€€毕竟这也是一位在南大陆称霸了十几年的女王了。
达利安思索了片刻:“好办法,我会亲自去劝说。”
“说服不了抓走也没问题,可以对外说,女王被捉了。把她本人送到索德曼来,但在波塞科尼设置几个假的关押地点,给那些反叛者树立一个靶子。”奥尔脑子里的办法也越想越多,“我看的资料里,只记录了女王有个侄子,除了侄子外,她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没了,传闻中,女王年轻的时候确实生育过,但她被亲弟弟背叛,丈夫被杀,孩子被摔死。她自己也被囚禁,并在囚禁中被破坏了子宫,彻底无法再生育€€€€当时重伤的她,就是被一位诺顿的医生救下的。
她在重夺权力后,没有把弟弟一家全部杀死,留下了当时弟弟年纪最小的儿子。现在这位侄子,在她的国家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果然是强人,承受着痛苦被打下炼狱又重新站了起来,传奇又强悍的一生。
“她……对于恢复子宫有想法吗?”
“用这个劝说她前往索德曼吗?”
“不,用这个掀起她部落的矛盾。她部落目前的平稳很可能也得益于她无法生育,没有继承人的状况。目前只有一个哈斯托瓦女王,杀了她,我们会很麻烦。但如果土著人有多个效忠的对象,甚至这些人彼此敌对,对我们反而是好消息。
所以,无论她同意不同意来索德曼,都把索德曼能治愈她身体的消息,传出去。你可以找更看得上眼的一方,寻求合作。”
无所谓孩子是否诞生,甚至无所谓女王是否同意要去治愈自己,就算她拒绝了,可是只要有这个可能存在,侄子的地位也将被严重动摇。就算侄子守规矩,但与他同一派系的可不一定不会多想。其他派系的人,对于可能出现的王子或公主,也不一定没有怀揣着深意。
政局的平衡,很可能会被打乱。
“好!”
达利安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奥尔却又朝着更远的地方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奥尔抿着嘴唇:“加西亚……对不起,我变了。我变成坏人了。你、你如果、如果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我……”
他是个坏人,他耍政治手腕,要破坏一个弱势的政权。他可以不对达利安说这些的,装傻装无知,达利安靠蛮力都能把这件事应付过去,最多让波塞科尼多点波折,多死些人,可能给未来埋下隐患,仅此而已。但他做不到闭上嘴,做不到装傻。
达利安上前一步,搂住了奥尔:“不,你迷人极了,奥尔。我爱你还是个小白兔时的纯良,我也爱你此刻像是奸诈狡猾的狐狸。我现在当然是生气的,但我生气的是,在你的眼睛里,我竟然是一个不容半点杂质的卫道士吗?我是喜爱生吃血食的狼啊,奥尔。
对我来说,落在脸上的是血雨还是花雨,没有任何区别。不,血雨还更好些,因为能够解渴。如果不是我很了解你,我明白,你会这样问是因为你想把你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我,也如我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
“嗯……我错了……”奥尔紧紧拽着达利安的后背,“不过,加西亚是真的更喜欢‘血雨’吗?”
“……”总觉得奥尔的关注点有点怪异,他问的这句话,也让达利安有种毛毛的感觉,“奥尔,我喜欢吃甜食,也喜欢吃微辣的食物,它们对我来说,都是美味。而且我知道,我今天选择吃微辣的,不代表甜食就此消失不见了。”
他摸了摸奥尔的后脑勺,慢慢地分开两人,与奥尔对视:“我想吃什么,你就会给我做什么,对吗,奥尔?”
“对!”奥尔看着达利安笑了,他的娃娃脸笑起来竟然有种艳丽的感觉。
没有公事了,接下来当然又到了共舞的时间。这次的奥尔,变得更有掌控欲了€€€€过去的共舞,奥尔对于舞姿没太多的要求,达利安不要求,经常一直不变。不过,这对共舞过程的美妙程度没有影响。但是这天,奥尔十分热衷于探寻新的舞姿。
或者说,他在下意识地证明,达利安对他的爱意未变。
达利安的选择是毫无保留地追随他的舞步,并不断地在奥尔的耳边倾诉对他的爱意,直到月亮落下的最后一刻……
第496章
从温泉池里醒来,达利安没着急出来,他把自己沉在水底,睁开眼睛,透过水面看着天空€€€€他无所谓奥尔的改变,谁不会改变呢?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他,和现在的这个他,都有着巨大的区别。人总会改变,外在的,内在的,一些已经根深蒂固,另外一些却轻易就变了。他担忧的,是奥尔的迷失。
奥尔迷失了吗?
达利安从水里钻了出来,用毛巾包住自己。
不,奥尔没有迷失,他……好像是在试探?不对,也不是试探,奥尔不会试探他。奥尔是……给了他一次机会。
达利安一点点打理好自己,奥尔说宽松衬衫和阔腿裤也挺好,但达利安在他走后拿了一套对着镜子看了看,结果他的眼睛被丑到了。他不适合那种衣服,还是制服好看。
短短两年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达利安是看到奥尔过去几个月里有多么的不正常的,他承受了太大的压力,达利安每天都在恐惧和期待中度过€€€€他有时候甚至希望奥尔崩溃掉,不顾一切地跑来找他,然后他们就能远离所有纷争了。
管别人去死呢?他和奥尔一定能平静安稳并且富裕地活下去了。他甚至都想好了奥尔恢复正常后,该怎么劝他了。
但是,奥尔心里的他,和实际的他“好像”不太一样。奥尔竟然会很担心他拒绝接纳改变,担心他心生反感。
达利安摸着腰带的金属扣,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奥尔会放他走、离婚、好聚好散。而波塞科尼,这个两人的“孩子”,他会全部留给达利安,甚至还会缴纳大量的“抚养费”,好让波塞科尼健康茁壮地成长。
“嘭!”达利安跺了一下脚,愤怒之下他用了全力,结果靴子爆炸了,他脚底下的石头也爆了。
他昨晚上竟然因为只顾着奥尔的心情,所以和他快快乐乐地共舞?!他就该掐死奥尔!
达利安想找奥丁飞去诺顿,但是他做了个深呼吸,忍住了,先把哈斯托瓦女王的事情处理了。达利安走了两步,看了看自己缺了底的右脚靴子,额头上的青筋更显眼了€€€€显然这笔账也被他记在奥尔身上了。
“阿嚏!”奥尔打了个喷嚏,他刚刚离开了王宫一天,但今天,他确实得尽快过去一趟,把事情解决了。至于达利安的“胡思乱想”,他完全没意识到。
“召见殖民地的土著当权者,让他们,或他们的子女进入帝国大学学习?”
“是的,陛下,这是让殖民地与帝国之间关系更加紧密的好方法。”在此之前,所有进入西大陆的南大陆人都是奴隶,无论他们过去在南大陆的身份是酋长、公主、王子、国王,“南大陆土著人的地位必将发生重大的改变,我们抢先接纳大多数土著贵族,他们在我国期间,我们可以挑选恰当者,进行特殊培养,当他们回国后,就是我们最恰当的代言人。
这件事,我认为诺布尔公爵负责更适合。”
“这可真是……”国王用感叹的语气和表情看着奥尔,“这可真是让我意外。”
这个建议本身,确实让国王意外,因为这是一种可以用“恶毒”来形容的策略,但同时,这也是君主常用的策略。国王对那些贵族就经常使用这种策略,扶持一边,打击另外一边,或找准弱点击溃本来的同盟。
办法老无所谓,重要的是管用。
她对于殖民地过去没想过使用这种方法,因为没必要。可一旦西大陆爆发战争,随着宗主国实力的变动,殖民地也必定会带来新一轮的洗牌。
“第一批土著人留学生,恰好可以让他们在战争期间进行学习。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够让他们进入军队……”国王边思索边说,“他们未来的想法,只会是‘让我的家乡也变成诺顿这样’,或‘让我的家乡也成为诺顿的一部分’,无论任何一种,都会是亲诺顿的势力。太有意思了,呵呵呵呵!”
“克拉拉也在外头吧?让他进来吧。你应该也有别的事情……要找你父亲。去吧,正好今天他没开宴会。这段时间,也辛苦他了。”
奥尔告退了,当门关上后,国王再次笑了起来:“我或许看不见他们爆发出灿烂火光的时候了,真是有些遗憾。”
她的生命应该终结于战争的结束,这是必然,就算奥尔心软,她也会主动建议的。因为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时候。
诺布尔公爵是和奥尔一块儿来的,在来的路上,奥尔对他说明了自己的建议,公爵这时候甚至已经想好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选了。
这是他与国王商量的事情,奥尔走进了亲王的住处,那座国王拨给亲王的小楼。
“您看起来可有些狼狈。”亲王是在卧室里和奥尔见的面,他躺在床上,脸色显然不是太好。
“喝酒喝太多了,我觉得现在我的血管里流的,已经不是鲜血,而是酒精了。别担心,我的身体没毛病,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不舒服。”亲王有气无力地说着,“有什么事,亲爱的?”
“您知道诺顿魔女的情况吗?”
“上次来找你的苏尔特家族?”
“对。”
“跑了,跑到西大陆去了,不知道去哪个国家了。”
“跑了?”奥尔呆了。
“和海族一战,我们异族彻底在诺顿浮出水面后,我们这迎来了一场异族的大迁徙,有跑了的,也有跑过来的。希尔特家族是跑了的。”
“……”奥尔无语了,他想过,魔女家族可能是被现在的局势吓着了,选了隐世,毕竟从他们过去的情况看,魔女们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直接跑出国了。
这是被吓破胆了啊。可以理解,魔女这脆弱的生态体系,应该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延续下来的,她们现在已经承担不起暴露后,再失败的风险了。但还是让人有些无语。
灵魂岛屿里,蓝蜻蜓已经转了个身,用细长的尾巴朝着应龙,她细细的前腿长出了一双手,把自己的大眼睛牢牢盖住,清脆的嗓子里冒出来的却是脏话:“MD!我的脸!我的脸没了!呜呜呜呜!”
独角兽看着她,说:“这么看来,所有族人彻底废了,反而也是一件好事了。哎哟!”
蓝蜻蜓不知道捞了什么,朝着独角兽扔了过去。
火石人吐了口烟,他是很想嘲讽两句的,但是,就凭现在外头世界的状态,下回说不定就轮到他了。同伴的惨状,让矮人都学会闭嘴了,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啊。
“蓝蜻蜓,波塞科尼那边也有被释放的魔女……”
“可以!”奥尔的声音刚在灵魂岛屿响起,蓝蜻蜓立刻就给出了同意的答复,“无所谓她们具体出自于哪个分支,只要是合格的魔女就足够了!”
QAQ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已经全部都放到最低限度了。
独角兽有气无力地唏律律了一声,火石人再次吐了口烟。他们仨一块看向站在芦苇上梳理毛发的绿翠鸟,眼神里带着羡慕。假如真的有点可能,给奥尔传承了,真的挺好。
“殿下,您对当个女人,有没有什么兴趣?”蓝蜻蜓问。
奥尔=。=:“我是个基佬,但是我没有性别认知错位,谢谢。”
他明白了,蓝蜻蜓也是能给他增添魔女血脉的浓度了,但是,到时候他的性别就要发生亿点改变了。
“唏€€€€”独角兽呲着嘴唇刚出了一声,就把嘴抿上了。
奥尔看着他,觉得他对独角兽、天马,甚至包括对翼族的滤镜,都被这匹马一股脑地砸破了。
“咳!我没有让您变性的意思,我是想说,您有没有兴趣和我们翼族的女孩子生个混血的小可爱呢?”独角兽早已经放弃了这一代,决定向下一代努力了,他面对着奥尔越来越冰冷的眼神,还是把话都说完了,“我知道您的答案了,打扰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奥尔决定去鱼尾区和孤儿院转了一圈,心情还不错的他,就发现了那些画€€€€被达利安认为是“分手暗示”的行为,全都是奥尔无意识的。
奥尔捂着额头,虽然知道绝对会有关于他的信仰兴起,但是,这是什么东西啊?
原本在切斯科尼的达利安,在将事情交给了伊维尔后,由奥丁带着,秘密且迅速地赶回了巴福斯特(目前波塞科尼的首府),但他也只在这儿停留了半天,主要是和加布里埃尔、奥古斯丁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半天之后他重新出发继续向南,独自一人,冲进了南部的古老雨林中。
哈斯托瓦女王,她是一位四十五岁的南大陆土著女性,有着古铜色的肌肤,不同于许多土著人的矮小瘦削,她的身材高大健美,能看见清晰的肌肉线条。但可能是因为子宫的损伤,也可能是因为生存环境,虽然身体依旧强健,她的面貌比同龄的诺顿贵族女性却苍老得多,头发已经花白,上唇还长着淡淡的胡须。
她的王宫,实际上是一顶大帐篷,从颜色和材质看,还是诺顿的军用帐篷,不过帐篷上被用颜料画了很多有当地土著特色的花纹,挂着各种晒干的鲜花、鸟嘴、动物头骨等装饰。
帐篷门口站立着两个高大的卫兵,女王在一张四柱床上睡觉,突然,她睁开了眼睛,帐篷有一盏煤精灯,火苗被开到最小,给房间里留下了昏黄的灯光,在帐篷的阴影里,趴着一头安静的黑狼。
女王从未见过琥珀色眼睛的狼,她从这头野兽的眼睛里,却看见了智慧。而且,这头狼的腰上系着一块黑色的布料。
女王动作缓慢地坐了起来,狼依旧趴在那,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她沉默地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狼跟在了她的身后。门口的卫兵在看到狼的时候吓了一跳,可他们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是举着枪,眼睛却看向女王,女王摆了摆手:“他是我的客人。”
于是士兵们就收起了枪,重新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