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他们在山庄聚会的时候是周日,所以江凭风睡了几乎一天一夜。
江凭风似乎微愣了下,皱着眉,像是在算时间。
“你男朋友呢?”
“不知道。”江凭风说:“醒过来就没看见他,应该是有事去了。”
“醒过来他不在,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江凭风似乎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坐在沙发上,一边收拾着自己乱扔的东西,一边语气散漫道:“难不成我还希望他躺我旁边,等我醒过来再给他干一次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江凭风手机响了,齐颜只能闭上嘴巴,将没有说完的话都咽回去,一边继续收拾行李,一边听着江凭风打电话。
“你说的什么我不懂,真不懂,我刚醒,不信你问齐颜。对,他就在我旁边。”然后江凭风把手机递给齐颜,说:“虢景文,你告诉他,我是不是刚醒。”
对面果然是虢景文的声音,但不是说给齐颜听的,而是继续在跟江凭风说话:“你真的不知道这么回事吗?庄律文是不是打电话威胁你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他其实就是想跟你交朋友,他没有恶意的,他这人就是嘴贱!凭风,大家都是同学,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算了行不行?啊?”
齐颜看见江凭风直接把电话挂了,然后转身上楼。
十几分钟后,江凭风穿戴整齐地出来,上身棕色面包服下身做旧色牛仔裤,脖子上围了条卡其色围巾,头上还戴了顶浅色针织冷帽。齐颜有几分失神,跟江凭风一起住了半年,这个人穿衣服很随意,不难看也不出挑,属于不露脸丢人群里找不到的类型。
但今天这身,搭得很亮眼。
齐颜几乎是下意识问出口:“你去……找你男朋友?”
“上课。”江凭风都去玄关换完鞋了,说完这句话,才想起返回来拿桌上放着的书本。
“江凭风!”齐颜喊完,见他疑惑地回过头,犹豫了下,才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问道:“你知道我骗你,为什么没有生气?”
江凭风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他眉心微拧,似乎感到疑惑:“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骗了你。”
“算不上。”江凭风淡淡道:“你没说过你的家庭情况,而我也没问过,是我自己误会了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如果是路明呢!”察觉到他要走,齐颜立即道:“如果是路明骗你呢?”
“那他就死定了。”
“……”
说完江凭风拉开房门,出去了。
齐颜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下,兀自苦笑了下。
在不在意,重不重要,一目了然。
别说可比性了,他甚至没资格跟路明在一个平台上放着。
或者说,半年时间,他根本就没有走进过江凭风的世界。
下了楼后,江凭风碰到了带着家庭医生过来的方圆。
一开始方圆还没认出他,被叫住才反应过来,有点儿惊讶:“你没事儿吗?”
江凭风摇头:“我没事,路明呢?”
方圆左看右看,见他真没事才放下心来,路明今早出门后,让他在客厅守着江凭风,说等江凭风醒了给他打电话,结果守到中午都没等到人下来,他也不好意思进去看,怕看见什么尴尬的场面。
后来见人一直不醒,怕江凭风真出什么事儿,就赶紧去找了个家庭医生过来。
结果医生刚找来,江凭风就醒了,还自己下楼了。
“你吃饭了吗?”方圆问,他算了算时间,这俩人起码在床上弄了一天,“我订了餐厅……”
江凭风打断他:“不用,路明呢?”
醒过来先找路董?
这还真是少见呢。
“路董在学校。”
在学校参加自己恩师的座谈会,然后非常不凑巧地碰到庄律文因为平常的一些人品作风问题面临退学警告,庄老连夜从慕尼黑赶过来,跟学校据理力争,说自己的孩子一向品学兼优,绝对不可能出现半点人品上的问题。
然后,在他跟校方领导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庄律文的同学提供了包括聊天记录、音频,以及视频在内的诸多证据,证明了庄律文就是个品行不端,骚扰霸凌同学的不良学生。
还在校长办公室里呢,庄律文就差点直接动起手来,双眼猩红,大声咆哮着说要那名同学好看。
然后又大吼,说是有人陷害他!有人在故意整他!
最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一口咬定,就是江凭风指示的,是江凭风在跟自己对着干,是江凭风想要整死自己!大声质问那名同学是不是江凭风指使他这么干的!
此时座谈会还没开始,因为路明先在校园里偶遇了许久不见的庄老,所以就一道跟了过来。
那边吵得厉害,他坐在会客区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跟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搭在瓷杯上的手指莹白如暖玉,只是食指的位置上似乎有个小小的牙印儿,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旁边的老师在跟他说着江凭风这半年在学校的情况。
忽然就看见,原本安安静静听着的男人,抬起了头。
“路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路明看向的正是疯狂嘶吼着,说江凭风陷害自己的庄律文。
庄老即便知道自己儿子的品行如何,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在此刻被做退学处理,尤其故友之子还在旁边坐着,他丢不起这老脸。
于是让助理稳住自己儿子,然后面容严肃地看向校长:“我想您应该听见了,我儿子说了,这是诬告!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我们不承认!我儿子欺负了谁?霸凌了谁?请让他站出来,我们当面说清楚!”
甚至还转头,专门点了下一直是旁观者姿态的路明,放缓声音:“路董,您觉得呢?”
路明没说话,眼皮轻抬,眸子转向了庄律文,以一个长辈的口吻,缓缓道:“欺负同学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想横两下的庄律文,在对上他冷淡的视线时,忽然就怂了,咬着牙嘴硬道:“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是那个叫江凭风的冤枉我!他喜欢男人,他想跟我搞对象,我不答应,所以他就故意陷害我!是他故意陷害我的!”
“哦,原来如此。”路明露出了然的神情,淡淡道:“原来他喜欢男人,他想要勾引你。”
“对!就是这样!”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江凭风冷冰冰地出现在门口,他戴着冷帽跟口罩,双手插兜,除了路明,其他认识他的人几乎都是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他。
“江凭风!你还敢过来!你还敢来学校!”庄律文第一个叫了出来,他双目猩红,要不是助理拉着, 他已经冲了上来。
江凭风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沙发上的路明面前,在所有人茫然又惊疑不定的神情下,垂着眸,用脚轻轻踢了踢路明的小腿。
清冷的嗓音从口罩后传来,透着几分类似于感冒了的沙哑,说:“座谈会要开始了,去吗?”
路明没有半分被冒犯了的怒意,甚至连眉眼都舒展了,他笑着放在茶杯,站起了身,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下。
其他人愣了下,庄律文当场怔住,直接不动了。
“你刚刚说,我男朋友勾引你?”路明看着面色僵白的庄律文,漫不经心道:“现在他来了,要不你们当堂对峙下?怎么样?”
“……”
办公室里,是死一般寂静。
庄老都活这么大岁数了,不可能看不懂这什么情况,这明显是他儿子得罪了路明他对象,然后今天才被摆这么一道!
瞬间,他的脸色比自己儿子还要难看。
“走了。”江凭风开口,声线很淡,透着几分不耐烦,“参加完座谈会去吃饭,饿了。”
路明回头看他,无声地笑了笑,然后牵起他的手,出了办公室。
校园里开始飘起小雪,满地银白,厚厚一层,踩上去嘎吱作响。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小提琴的声音。
缓缓的,轻柔、优美,像头顶飘落的雪花。
“你以前也在这里读书?”
“嗯。”
“学法律?”
“对。”
“没有谈恋爱吗?”
“没有,那时候很忙。”
忙着读书,忙着学习,忙着奔向前程,忙着奔向未来。
那时候,刚刚二十岁出头的路明走在这里,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几乎不将任何一切放在眼里。
十年的峥嵘岁月,十年风光无两。
在他最坚不可摧的时候,遇到了他迟来的一生的软肋。
他来的时间刚刚好。
是在他最有能力的时候,在他刚好能给他一切的时候。
他想,如今二十几岁的江凭风,可以走上一条平坦大道。
他会为他保驾护航,让他迎风而起,自由生长。
他要让他成为,最自由的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江凭风跟路明的故事到这里就完啦~撒花~周也的我在考虑写不写……
番外:周也VS燕闻筝(1)
安山一带群山环绕,数道青峰直冲云霄,而飞雪观就位于最险峻的那座山峰上。
这里是有名的道教发源地,但多年来一直都没有被发展成旅游区,主要原因就是山峰太险,甚至连山脚下的当地人都很难找到上顶峰的路。
所以当周也看到苏青那一刻,他是震惊的,怀疑自己见鬼了。
别说,苏青那摇摇晃晃要死不活的样子跟鬼真没什么区别。
砰!
在爬到山门的那一刻,苏青终于撑不住了,还没扶着门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负责扫山门的两个小道士第一个发现了他,一个慌慌忙忙把人扶起来,一个则冲进道观里去喊人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