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菊一拍巴掌,“这两天你就把人找来,灌那铁匠几壶酒,把人灌倒了,我就让刘湘过来,把那事办了,我和他爹就在门口守着,他醒了酒,我们就冲进去,到时候他想赖也赖不掉了,这肚子里的孩子,说死了也是他的!”
刘发和他媳妇互相看了看,两人脸上都是震惊到惊骇的表情。
……
清言在家炖了锅鱼汤,给邱鹤年和小庄送过去半锅,剩下的半锅他都用盆子装了,送去了老刘家。
怕给孩子过了病气,刘发让弟弟把弟媳妇和孩子送回娘家暂住几天,家里这几日就只有他们两口子在。
刘发忙的顾头不顾尾,豆腐坊都没顾上管了,每天只给镇上几个固定的大主顾送货,散零买卖这几天都不做了。
清言到他家时,刘发还在豆腐坊里忙,他媳妇躺在炕上,脸色很差,眼皮是肿的,嘴唇干得起了皮,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趁鱼汤还热着,清言给她盛了一碗汤,又挑了些刺少的鱼肉,拿了勺子让她慢慢喝。
“刘哥说你没胃口,吃不下饭,我就给你炖了些汤,这里面是嘎鱼,肉嫩刺少,一点不腥,你尝尝看。”清言道。
刘发媳妇感激地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道:“你这手艺是真不错,大郎有福了。”
清言笑了笑,说:“那事刘哥跟我大概说了,你别怪他,他是担忧你心结不解,病得越来越大发了。”
刘发跟邱鹤年说完这事,回家便和媳妇都交代过了,刘发媳妇已经知道了。
她苦笑道:“我是嫌丢人,才没跟你说过这事,自打他们搬迁过来,我就一天消停日子没过过,现在还出这么个事儿,我这心里难受啊!”
说着,她看着眼前这面容清丽的年轻哥儿,在心里直叹气。
刘发都没好意思告诉这小两口,那张菊和刘湘对他们夫夫两打了什么恶毒的主意。
也是张菊自己说了,他们夫妻两才知道,在这个肉脯掌柜的之前,刘永福和张菊两,还有刘湘,就纠缠过人家。
刘发他两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有段时间,感觉清言和邱鹤年不怎么来他家了。
刘湘他们那么过分,这小两口为了两家的情义,不让他们为难,竟一个字没跟他们提过,更没往外说过。
那天,张菊提了让邱鹤年当冤大头的主意,刘发还真犹豫了那么一下,等张菊走了,刘发媳妇给他骂了一通。
刘发媳妇说:“做人不能没良心,那两口子对咱们一直不错,人品都那么厚道,你这么做,就是把祸端往外推到人家身上,自己独善其身,你还配当个人吗!”
刘发一下子就被骂醒了,给了自己两嘴巴子,咬着牙道:“刘有福他们家不能再在村子里呆了,否则就算我不干啥,他们说不定还要想尽办法做些腌€€烂事儿,到时候恐怕要害了邱兄弟两口子。”
他一拍大腿,说:“宁可多花些银两,让他们去县里躲着吧!”
清言这时问,“他们现在住哪了,真的去县里了吗?”
刘发媳妇无奈地点头,“本来想过去其他村子,可是地方小更容易被人注意,干脆就在县城给租了房子。”
清言眉头微皱,“这价钱可不便宜吧。”
刘发媳妇心疼道:“哪里只是不便宜,刘发提前给交了一年的租金,比每月零散着交能省不少,他们到那边手里没钱也没法活,就又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可这一下下来,我们家里就得节衣缩食才行了。”
“我这次病了,也不只是因为这事。”
清言问道:“还有什么事?”
刘发媳妇说:“本来这些我还勉强能忍,他们走之前,我寻思着眼看着要种地了,今年我们不好过,就雇人把地种了,到秋收时也能弥补一些,可……,”她眼泪都气得流了下来,“可那张菊知道要搬走了,就把那几十亩地都给卖了,怕我们阻止,还不声不响地卖到了邻村一户我们不认识的人家。”
清言惊讶道:“可地契还在你们手里不是?她怎么卖的?”
刘发媳妇哽咽道,“她跟人说,是我让她卖的,她们一走,那家人就上门来跟我要地契了,我们才知道这事,不给地契就得还钱,那张菊还哪肯把钱拿出来,我只好咬着牙把地契给了人家。”
说着,她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清言起身拿了布巾,在脸盆里沾湿了,拿炕边让她擦脸。
刘发媳妇用布巾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好半天。
……
晚上,清言和邱鹤年说了这事,邱鹤年说道:“刘发家欠那刘永福家的,这下子就算是彻底还清还有余了。”
清言叹了口气道:“只是到刘湘临盆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那家人未必就消停了。”
刘家的事,他们也帮不上太大的忙,也只能时常走动着,多劝解了,如果有银钱不够之类的情况,他们自然也是愿意帮忙的。
外屋锅里的药熬得差不多了,清言起身去外屋看了看,用抹布垫着手,想把锅端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清言抬头去看,邱鹤年说:“别烫到,我来。”
他把清言手里的抹布拿了过去,端起了滚烫的锅,清言连忙把桌上大碗往外侧推了推,邱鹤年就把药汁倒进了大碗里。
他喝药时,清言就在旁边看着,等他一喝完,就有蜜饯被塞到了口中。
邱鹤年含着那蜜饯,笑着跟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清言说:“很甜。”
清言便满足地笑眯了眼睛。
……
打那以后,清言就时不时去趟豆腐坊,等刘发媳妇病好的差不多能出门了,两人还有秋娘就经常一起出门挖野菜,偶尔清言出摊,刘发媳妇也去帮忙,清言就给她些辛苦费,权当散心了。
渐渐的,刘发媳妇心情也好起来了,刘发挺感谢清言的,还在家请他们两口子吃了顿饭。
四月底的时候,隔壁陈玉生了,生了个哥儿,六斤九两,小名就叫小九两,把张文生乐得合不拢嘴,陈玉怎么嫌弃他手脚笨,不会抱孩子什么的,他都乐呵呵答应着,脾气特别好。
住得这么近,都是邻居,尽管以前有不愉快,看在张先生的面子上,清言还是给送了三十个红皮鸡蛋过去。
陈玉生了孩子后,性子倒是变了些,他看着清言拿的那篮子鸡蛋,终于觉着有些过意不去,绷着脸说:“等你以后生了,我加倍给你。”
清言说:“我又不是来赚钱来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好好养着,我回去了。”
陈玉却叫住他,“清言!”
清言回头去看,陈玉咬了咬嘴唇,想说的话却又矜持地说不出口。
清言笑了笑,低头看着陈玉怀里的孩子,说:“小九两长得像你,挺好看的。”说完就走了。
晚上邱鹤年回家,两人吃饭时,清言说:“陈玉家那孩子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一点不像张文生。”
邱鹤年筷子顿了顿,“嗯”了一声。
清言又说:“不过,足月生出来的孩子胖乎乎的,是要好看多了,英兰家的现在长得水水灵灵的,刚出来时可是真瘦啊!”
邱鹤年又是“嗯”了一声。
当天晚上熄了灯,清言在邱鹤年怀里拱来拱去,手到处乱摸,没多大会工夫,手就被抓住了,清言哼哼唧唧的,抬头去亲男人的下巴,手指尖却被对方咬了两口。
他想抬起另一只手,却被男人手臂箍住,动弹不得。
清言还想挣扎,邱鹤年已经捂住他眼睛道:“乖,睡觉了。”
过了一会,清言实在忍不住,趴到男人耳边问:“是喝了那中药汤子的原因吗?”
黑暗里,男人没吭声。
清言还想再问,却被男人翻了个身吻住,大手向下伸去。
两人亲了不大一会儿,清言气喘吁吁地被紧紧抱在男人怀里,身体一颤就全交代了。
邱鹤年下了床去洗手,清言浑身舒爽懒洋洋,刚才的问题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第72章 杨怀
今年的端午节有些特殊,是村长八十岁老母亲的寿辰。
柳西村的村长做了好些年了,村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管着,有威严,也服众,村里人都很拥护他。
以往他娘过寿辰,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村长都没张罗过,八十岁是难得的大寿,他和他家夫郎提前半个多月就开始准备了。
上次家里遭贼那回,村长和两个儿子帮了邱鹤年不少忙,虽说请那兄弟两吃过饭了,可哪里抵得过欠下的人情。
这次老村长家里办事情,邱鹤年和清言几乎每天都往他家去一趟,能伸手的都伸手帮忙。
到了正日子那天,寿宴是定在了中午办,清言和邱鹤年一大早就去了村长家。
跟之前刘财成亲的架势也差不多了,半个村子像点样的桌子椅子都被借过去了。
男人们搬桌搬椅、烧猪毛、褪鸡鸭毛,女人和哥儿们有的在灶房忙活,有的摆碗筷,有的在布置寿堂、挂寿图贴寿联,时不时还得照应一下哭了的孩子。
今天申玟也来了,清言招呼他和他们一起摘菜。
李婶看着申玟,笑着感叹道:“你这孩子,越长越显年轻了,现在看着跟二十七八似的。”
申玟抿着唇笑了,说:“李婶就笑话我。”
几个人坐一起边干活边聊天。
那头有个汉子张着沾满了鸡毛的两手,喊道:“这褪鸡毛的水满了,谁给换个水哎!”
清言见摘菜的人手多,便答应了一声,说:“我来换。”
那汉子见是清言来了,脸竟都有些红了,想挠头又看见手上都是脏的,两手简直不知道往哪摆了。
清言却没注意这些,他挽了挽袖子,弯腰将地上那盆水给端了起来,这热水还冒着烟,里面都是拔下来的鸡羽毛,味道不大好闻。
今天要干活,清言就穿了件灰色的粗布袍子,外面套了件村长家的花围裙,他端着水盆走到了院门口。
院门半开着,一辆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到了门外的路边上,正有人被马夫扶着手臂从马车上下来。
这应该是来赴宴的贵客了,清言端着盆避让开,打算让那刚下马车的人先进门,那人的脚步慢悠悠往里走去,好像是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脚步倏地就停住了。
这人年纪应该很年轻,穿了一双皮底高腰软靴,束口是丝的,垂在鞋面上的袍子是绸缎的,一阵风吹过,那袍子的下摆随风轻荡了荡。
不知怎么的,见到这一幕,清言的眼皮突然一跳,一时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人在他面前停留的时间过长了,清言不得不抬头看了过去。
只一眼,清言差点把手里的水盆摔到地上。
这是个年轻男子,双眉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眼尾高挑,鼻若悬胆,唇形竟有几分像佛陀,殷红而饱满。
这是清言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俊美的一张脸,却也是他心中比噩梦还可怕的存在。
他就是原主那缺了大德的奸夫杨怀。
清言看向这人时,这人也正低头看着他。
在清言手里的水盆差点掉下去时,这杨怀及时伸出骨节分明白皙的手,几根手指轻轻搭在盆沿上抬了一下,清言连忙借力抓紧了,这盆子才没扣到地上。
清言垂下眼皮,低声道了声谢。
那杨怀看着他笑了笑,收回手去,接过一旁侍从递来的丝帕,擦了擦手,道:“客气了。”
说完,他就带着那侍从迈步院子里走去。
不过也就几句话的工夫,都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但清言觉得难捱的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