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高兴道:“那感情好,谢谢你。”
陈玉又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你家去村里老王家订奶羊了吗?”
清言“啊?”了一声,没明白怎么回事。
陈玉撇嘴道:“就知道你啥都不懂,我家奶羊就养在后园子了,咱们哥儿又没有奶,孩子出来你让他喝西北风啊。”
“那老王家产仔的母羊每年就那么几头,附近两三个村子都在他那买,你可得早点去付了订金,要不孩子出生了挨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清言这才明白过来,脸蛋窘迫地涨红了,他是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
回去家里,他跟邱鹤年把这事说了。
邱鹤年道:“明早我就去趟老王家,他家要是没有了,我就再去镇上看,总归是能找到的。”
清言便放心了。
他此时正吃着酸枣糕,眼睛还盯着纸包里的云糕。
邱鹤年说完这话,就没再出声,清言便纳闷地抬头去看,就见对方的眸子正定定看着自己胸口处。
开始时他还以为是自己那处衣襟沾上了糕点的碎屑,就抬手掸了几下,掸完了,他再次看向邱鹤年时,就见对方已经移开了目光。
清言继续吃东西,吃着吃着,他突然觉察出些不一样的意思来,抬头又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邱鹤年垂着眼睛并没看他。
但清言怎么都觉得他在憋笑,于是站起身,扑进他怀里,叫道:“啊啊啊,不许你瞎想!”
邱鹤年把他抱个满怀,这会实在忍不住了,到底是笑了出来。
第99章 茶馆所见
傍晚的时候,刘发媳妇和齐英兰来了。
自从刘永福那三口人离开以后,他们家终于消停下来了,这两妯娌脸上终于都有了光泽,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愁眉不展,面色发黄,满眼的疲惫了。
她们给清言拿来一扇猪排骨,还有一大筐苹果,邱鹤年把苹果留了些在屋里,剩下的送后园子菜窖去了。
刘发媳妇跟清言说:“这是今天新杀的猪,这天气在外面还能放个两三天,可以剁开了慢慢吃。”
清言盯着那一大扇排骨瞅,说:“我家铁锅大,要是都一起炖了,应该也炖的下。”
刘发媳妇诧异地看着他,说:“这么多,全炖了哪里吃得完。”
清言有些不好意思,“嫂子,我现在看到什么都想吃,吃起来还没够。”
这话才说完,旁边齐英兰就捂嘴笑了起来,刘发媳妇也笑了,抬手拍了拍清言手臂道:“能吃是好事,别人怀了身子前仨月啥都吃不下,还总吐,你能吃是福气。”
齐英兰目光在屋里柜子上扫了扫,问道:“清言哥,你给孩子做小被小褥子和枕头了吗?”
清言摇头,“还没呢,我想着还有时间,等有空去县里转转,买些软乎的棉布来做。”
齐英兰说:“那等你备好了叫我一声,我帮你一起做。”
刘发媳妇也说:“英兰给壮壮做的被褥都可好了,让他帮忙差不了。”
清言便高兴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很黑呢,邱鹤年就起来了,端了油灯去外屋做饭。
天亮了以后,家里的公鸡飞上鸡窝顶上,喔喔地打鸣了,清言才睡醒过来。
一睁眼,他就闻到了炖肉的香味,顿时心情美极了。
早饭是在床边的小圆桌上吃的,清言就舒舒服服坐床沿上啃骨头,邱鹤年拿了凳子坐在另一边,自己吃着饭,还不时给他夹菜添饭。
昨晚睡觉前,清言翻来覆去的不消停,邱鹤年搂过他,问他怎么了,清言憋了半天才说实话,他说他实在惦记放外面窗台上的排骨,惦记得睡不着。
一片漆黑里,邱鹤年的笑声低沉愉悦。
清言不干了,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邱鹤年搂住了他,在他耳边说:“明早我就把排骨炖了,你就不用惦记了,好不好?”
清言听了,这才不挣动了,老老实实躺着了。
过了一会,邱鹤年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没想到他又突然开口道:“不要放土豆,也不要放其他菜,一整锅,都要肉!”
邱鹤年忍着笑,一一答应了,才总算让他放心睡了。
这个早上,清言一个人就吃了有半锅排骨,米饭没吃几口,炒的青菜还是邱鹤年要求,才勉强尝了两口。
肚子里饱了,清言又心疼邱鹤年起了大早,便在床上给他揉肩膀按后背,按来按去,就抱到了一起,又亲了好一会,才准备出门。
早上邱鹤年骑马把清言送去了镇上,到了下午来接人时,小枣就已经套上了车了。
马车能看出来不是新的,但擦洗得很干净。
坐人的话,四五个大人是不成问题的,平时铁匠铺子进料或是香韵坊进货,也都能拉得下。
这天下午香韵坊关了门后,李婶她们和清言都坐上了马车,邱鹤年驾着马车先把在镇上住的花妮送了回去,然后剩下的人一起慢悠悠往柳西村走。
虽然没着急赶路,到家也比平时要早得多,李婶一个劲儿感叹,这以后来回可享福了。
……
老王家的母羊已经定好了,邱鹤年这天又去了次县城,想选些好木材拉回去,准备做个孩子的摇篮。
清言也跟他一起去了,把做被褥的棉布和棉花买了,拿回去洗好晾干,就能找齐英兰帮忙,一起蓄小被子了。
木材好选,买好了就装车上固定好,邱鹤年把马车放在了驿站保管,这样方便他陪着清言挨家铺子慢慢看。
把东西都买完了后,两人路过一间茶馆时,邱鹤年问清言要不要进去歇一会,存放马车的驿站还要走一段才能到。
刚才清言顺便看了看卖头饰和衣裳的铺子,逛的久了也确实累了,便同意了。
两人在茶馆一层找了位置坐下,叫店小二给上了一壶茶水和瓜子、花生、果脯这类的零嘴儿。
这茶馆里有个台子,这会儿正有个女子在唱黄龙戏,嗓子不错,音调拔得很高,引得喝茶众人不住叫好。
清言一边嗑瓜子,一边往台上看,也不时学着别人的样子叫声好。
台下一侧,有一个双眼全盲的老者,手上拿了二胡在边上候着,他旁边是个穿长袍留了长胡须的中年男子,他手上拿了个快板,正半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叨咕着什么。
邱鹤年的目光在那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很快收回了,注意力回到手里剥了一小堆的花生上,将去了壳的花生仁儿都放进了清言的碟子里。
过了一会,黄龙戏唱完了,那女子下来台去,换那盲眼老人和长须中年男子上到台上。
盲眼老人稍试了几个音,便很快流畅地拉了段节奏很快的曲子,台下人刚刚松散下来的目光就都被吸引了过去。
紧接着,那中年男子打了几声快板,就开始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唱说结合地说起书来。
茶馆里一般都用说书的、唱戏的揽客。
像他们这样的说书人,一般讲的都是大长篇,每次就讲上几段,客人听上瘾了,便得隔天同一时间来接着听,茶馆的生意就能稳住了。
清言刚开始并没仔细听他讲了什么,只当个动静听听。
可过了一阵,他就觉出不对来了。
这书里的情节,初听以为是个风月故事,可越往后听,清言越是心惊。
这故事的主人公名叫怀阳,看中了朋友家的小媳妇,便镇日茶不思饭不想的,人家小媳妇去哪,他就也去哪,总是假装是偶然碰见的,跟人家搭几句话。
之前应该已经讲过些日子了,今天开始讲时,只简单做了上一话的提要,便已经到了这怀阳发现朋友要出远门,小媳妇独自被留在家的桥段。
这种风月之事向来是喜闻乐见的,座上的客人大都伸着脖子看,竖起了耳朵听。
这怀阳有才有貌,那小媳妇相公又不在家,两人一来二去,就成就了那龌龊之事。
之后,大家都以为接下来会是些香艳的描述,却没想到剧情直转急下,那小媳妇起了改嫁怀阳之心。
怀阳很快就腻了她,也根本不可能娶个别人休掉的女人为妻,竟将这女子骗到了近郊,活生生地给埋在了地里。
有客人听得惊了一身汗,叨咕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把人给弄死了!”
他同桌的客人哈哈笑道:“你是茶馆来得少,这书叫《怀阳录》,最近县里各个茶馆都在讲,听得人很多。我是从头听到现在的,这个死掉的妇人,已经是怀阳埋了的第三个人了,以前两个也是这样的死法,所以你看其他人,听了也不觉得诧异,都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了。”
清言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眉头紧皱。
这哪里是什么《怀阳录》,这写得分明就是县里的富商杨怀。
清言正这么想着,就听见茶馆门口吵吵闹闹地进来了三四个人。
他转头看了过去,就见那几人脸侧的简介上,都写着“县城富商杨家家仆”的字样。
果然,旁边已经有人小声道:“这是杨家的人。”
这木陵县城里姓杨的人不少,可说起杨家,便只有那一个。
那几人进了门,就朝台上那边大步而去。
清言正欲再瞧,手腕被人握住,他回过头去看,就见邱鹤年已经站起身来,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清言便点了点头,随他往出走去。
两人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摔打东西的声音,那三四个人叫骂起来。
邱鹤年把清言护在身前,一手提着包袱,另一只手虚虚环住他腰腹,没管身后的动静。
快到门口时,那边站了两个读书人样子的年轻人,其中一个看着台上的混乱冷笑道:“看这架势,这所谓的怀阳,搞不好还真是暗指杨家那惺惺作态的杨怀。”
另一人道:“恐怕这事是有被害的苦主在背后安排的,我家厨子在杨家做过,他说这杨怀最是表里不一,心思恶毒,他私下里……。”后面的话,他是附在同伴耳边说的,再就听不清了。
清言低下头,认真看脚下的门槛,抬腿迈了过去,出了茶馆的门。
等两人返回驿站,付了几个铜板的草料钱,便驾了马车往回走了。
半路上,清言坐在马车上心里犹疑不定,在邱鹤年身后问道:“你说,这真的是被他害过的人在报复吗?”
邱鹤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他既做了亏心事,早晚是要报应到他头上的。”
清言坐那琢磨了一会,一直以来仅仅提起这个人便要悬起来的心,竟然放下了不少。
多行不义必自毙,杨怀害了多少人,就有多少人的家人在恨着他,就连刘发都想过替刘湘讨回公道,只是迫于压力,无奈放弃了。
杨怀不是密不透风的堡垒,茶馆的事也许就是个开始,只要这座堡垒有了一丝裂纹,距离分崩离析恐怕就不会太远了。
这个晚上,清言的心情格外的好。
刘猎户打了两只乡村雁送了过来,炖熟了后,清言自己就啃了一只半。
吃好了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喂了喂鸡,手里的玉米粒还没扔完呢,就瞅着那两只乌鸡眼睛发直。
邱鹤年看到了,便笑道:“行了,别瞅了,让它两多活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