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告:睡了啊。】
【大于等于:这才几点?!晚自习都没下呢哥!】
【白告:说得跟你上晚自习一样。】
【大于等于:害羞.jpg】
江闻皓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翻了个身用脸对着墙,闭上了眼睛。
意识逐渐陷入混沌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穿白色长裙的女人坐在花丛间,手里抱着一把吉他边弹边唱。
许是有段时间没梦到过她了,江闻皓站在原地竟不敢靠前,唯恐一不小心便像过去那样突然梦醒。
一个小男孩从女人身后探出脑袋,似乎不太高兴对方不理他,鼓着腮霸道的要抢女人手里的吉他,大喊大叫。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江闻皓很生气,想要狠狠教训小孩。可就在和女人对上目光的一刻,屋里突然灯光大亮。
“最后一道选择的答案绝对是D!”
“B吧,老张上课讲过的。”
“赌不赌?输了的洗一星期袜子。”
江闻皓皱了皱眉,仍不甘心地闭着眼。直到确定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可自控地彻底清醒,而那个梦也不会再继续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眸底的脆弱一闪而过,只剩下被吵醒后的烦躁。
像是也没料到寝室之前的空床上会突然坐起一个人,进屋的三个男生都被吓了一跳,刚刚那个选“B”的更是“靠”了声,张着嘴打量着一脸起床气的江闻皓。
接着就是非常诡异的一幕,四个人八双眼来回这么相互看着,竟没有一个人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寂静。
最后还是江闻皓秉着自己初来乍到,日后大概率还要跟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原因,先开口打了声招呼:
“江闻皓,今天刚转来的。”
“……”
“……”
“……”
江闻皓:“……?”
什么情况?刚刚他的确有听到他们说话吧?
就在江闻皓被这该死的气氛整得耐心全无,打算找个地方抽烟时。刚才那个选“D”的,下巴长青春痘的男生总算冲他点了点头:“晚自习听班主任说了,没想到你居然会住这儿。”
江闻皓总觉得对方这个“居然”用得微妙,但也懒得细想,翻身下床从书包里熟练地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就要出门。
路过三人身边时想了想,回头问他们:“一起?”
“……”
邪门的沉默又开始了,当江闻皓从他们眼底明显读出了一种带着排斥的疏离后,识趣地兀自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宿舍。
刚出门,就听身后马上传来了关门声。
不重,但足以令人不爽。
……
第4章 麻筋儿
江闻皓闭眼吸了口气,而后尽量无视走廊上那些有意无意朝他投来的目光,将兜帽往头上一盖,加快了脚步。
真特么憋屈。
夜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从一楼的铁闸门外扫进来。
在确定自己无法从落锁的大门出去后,他又在楼里逛了圈,好不容易在二楼尽头拐角的楼梯边发现了个坏了的窗户,一声炸雷又在耳边轰然响起。
江闻皓的眉梢跳了跳,翻了一半的动作停了下来。最后干脆直接在窗户下面点了烟,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他边抽烟边打量四周,这条楼梯不是主梯,除了一盏昏黄的钨丝灯在头顶飘飘忽忽外,再没有其他光源。
往上往下都是大片的黑暗,几乎隔绝出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连同走廊里的人声都变得模糊起来。
墙角也是空空的没装监控,若是放在六中,这里怕早就成了抽烟或是谈恋爱的胜地。只是在这里,阴森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冒出一个没有脸的冤魂,嘴里喊着:“啊~卷子从前往后传~~”
“For years,my time spent in the shower could have got me a mention in Guinness World Records a...”
江闻皓弹烟灰的手顿了顿,循声看去。
随着他的视线,只见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正蜷缩在黑暗处。
因为他从头到脚都穿一身黑色,往角落里一窝,一时间还真挺难被发现。
一道闪电突然劈过,那人像是吓了一跳,又将身子蜷得更紧了些,却没打算要从这里离开。
江闻皓微微眯起眼,他记得为了让学生晚上有更多时间自发学习,寝室楼里的每一层都设有专门的自修教室,全楼最亮的光就在那里了。
这人放着舒服地方不待,非要缩在这里读英语,也不怕把眼看瞎。
对方像是被江闻皓的烟味呛到,读了一半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江闻皓心说你嫌呛就赶紧走呗,但还是顺手掐灭了烟头。待到整栋楼差不多都安静下来以后,拍拍屁股起身,拖着步子朝宿舍挪去。
经过厕所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压着嗓子的耳熟的声音。
要说江闻皓这人平时挺脸盲的,除了那些长得足够帅或是奇特到足以令他记住的外,基本上看谁长得都差不多。但他同时又对声音相当敏感,几乎只要听上一次就能够分得清楚。
此时这个说话的,绝对就是302宿舍里那个选“D”的青春痘。
“真倒霉,怎么分来咱屋了。”
“就是啊!”选B的眼镜儿也在,“有邹莽原一个傻逼还不够,这又来了个关系户!看着就混,还敢在宿舍抽烟。”
“不过他那烟看着不错呀,好像是进口的?”接话的是剩下的那个胖子。
“呵,跑来这儿装什么逼。”青春痘冷笑了声,声音放得更低,“我今天经过政教处的时候听到老王在跟关系户的家长打电话,你们知道他是为什么转的学不?”
眼镜儿:“为什么?!”
“好像是把人家妹子的肚子搞大了,他们家逼着人家妹子去打胎,给了不少钱才封了口。”
“我操!老王疯了吧,这种学生也敢招进来?!”眼镜儿瞪大了眼。
胖子拧干自己的袜子扔进水盆,愁眉苦脸的跟青春痘说:“要不你还是跟你妈打个电话,让她出面和老班说下吧。把这种人放咱宿舍,真要出了事怎么办?”
“怎么着,你怕自己肚子也被搞大了呀?”眼镜儿幸灾乐祸。
“他?他不用搞就够大了,还是双胞胎!”
“滚滚滚!”
三人说着,发出一阵€€€€的笑声。
笑完青春痘像是还没聊尽兴,拉着眼镜儿和胖子继续说:“€€€€,我跟你们说啊,像他那种人吧就是……”
“哪种人?”
身后冷不丁一声。
三人一惊,不约而同地转头,迎上一双半抬着的,懒洋洋的月牙眼。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开来,云高男寝楼在这个时间点陷入了空前未遇的大骚动。
覃子朝闻声赶来时,就看到他们班的梁子洋正被江闻皓摁在地上,脸色惨白,眼神惊慌。
一旁的刘宇和郑强呆呆地杵在那儿,明显是被吓傻了。
地上有一滩水,不知道是谁洗的袜子和裤、衩还躺在水里。而原先用来装这些的铁桶此时被江闻皓抄在手上,面无表情的高高举起,冲身、下的梁子洋不慌不忙地问:
“嗯?哪种人?”
“你、你……你要干嘛?我说什么了我?!”梁子洋上下嘴片疯狂打颤,码着毕生的胆子对江闻皓大声道,“你知道在云高打架是要被劝退的吗!”
江闻皓偏偏头,忽然低笑了声。梁子洋瞬间反应过来,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人哪儿会是区区怕劝退的主!
江闻皓看着对方一副敢说不敢认的怂样,厌恶感更甚。就在他要将铁桶砸向梁子洋的脑袋,教他做人时,一只手横空出现,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
江闻皓抬头,冷戾与沉静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两秒,生硬地一动嘴角:“松开。”
覃子朝蹙着眉,仍没打算放手,反而握得更紧。
宿管阿姨听到响动,打着手电着急忙慌地跑上楼。大概也是许久没见过这阵仗了,手里的电筒差点掉在地上。
“做啥子啊你们!”一着急连口音都冒出来了。
手电的强光晃在江闻皓脸上,他眯了下眼,但还是卡着梁子洋的脖子。
梁子洋一见宿管来了,红着脸使出吃奶的劲儿冲她大喊:“孙姨!快喊教官!喊罗教官来!”
孙姨这才回过神,一边冲围观的人招呼让他们赶紧把人拉开,一边匆匆忙忙翻教官和一班班主任董娥的电话。时不时看向江闻皓的眼里,早不见了第一面时的好感,充斥着震惊、错愕、提防,显然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又乖巧的男孩子居然会这么暴力。
江闻皓似乎对这样的眼神司空见惯,将视线默默回到梁子洋身上。
梁子洋刚刚还一副鬼哭狼嚎的样子,不知怎的被对方一瞪,又哑了。
胳膊肘的位置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住,江闻皓一愣,下一秒只觉得手臂处倏地传来一阵酸麻。
他眸底一暗,覃子朝则借机将他手里的铁桶抢了过来,回头对孙姨温声道:“您先别打电话,闹了点误会。”
他说着又朝江闻皓看了眼,冲他缓摇了下头,起身朝孙姨走去。
两人低声交流了几句什么,只听孙姨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行不行,这事必须告诉小董,太不像话了!”。
覃子朝温声安抚着孙姨,时不时再赔几个学生干部的招牌笑脸,直到孙姨总算松口明天一早再通报学校后,才一口一个“麻烦了”、“我会处理好”的将人送到楼梯口。
江闻皓面无表情地盯着覃子朝的后脑勺,手背在身后暗自活动着手腕。
拨人麻筋儿这招也太损了。
还特么拨挺准!
梁子洋一见这事儿今晚怕是要收场,嘴唇动动想叫孙姨回来。
可身边的刘宇和郑强都朝他疯狂使眼色,让他这时候千万别再惹恼江闻皓,只得咽了口唾沫,缩进了人堆里。
覃子朝送走孙姨,站在楼梯口缓了缓,这才转身回到厕所外冲众人说:“大家都赶快回去睡觉吧,明早还要出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