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建军心里揣着事儿,也不想跟他多做寒暄,耐着性子说:“咱们进屋聊?”
说着便要去拉邹莽原,被他侧身避开。
“覃叔也是来要钱的?”
覃建军僵了下,往人堆里瞄了眼。
戴深帽檐的男人冲他点了下头,于是覃建军又再次看向邹莽原讪笑着道:“我有东西放在你爸这儿,今天过来拿。”
邹莽原戏谑地望着他:“好巧,也是专门等他死后才来拿?”
覃建军被对方的口吻搞得窝火,但还是压着脾气自顾自道:“是一只黑色的皮箱,你见过吗?”
见邹莽原不回话,覃建军将他往边上一拽便要进里屋,嘴上说着:“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吧。”
邹莽原再次挡在他面前:“黑皮箱,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他说完旁若无人地转身回屋,现场来闹事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但看着覃建军凶神恶煞的样子,谁又都不敢贸然出头。
没过一会儿,邹莽原果然抱着一只黑色的皮箱从里屋走出来。
覃建军眼睛一亮,忙要去抢。
可下一秒,邹莽原已经先一步站在了凳子上。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淡淡一笑。
戴深帽檐的男人眼神一寒,意识到不好。
邹莽原“啪”地按开了皮箱的弹簧锁,对所有人说:“不就是要钱嘛,我给你们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皮箱就已经应声而开。
霎那间,大把人民币被他像天女散花般洒了下来。混在闹事者带来的冥币里,一时竟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现场彻底混乱了。
当众人意识到邹莽原洒的是实打实的钱时,一拥而上开始疯抢。尖叫着、怒骂着、争夺着,热闹非凡……
覃建军大吼一声:“都给老子放下!”也加入到了争抢的队伍里,随手抓起一个瓷瓶砸在了带头闹事的男人头上,跟他打了起来。
一阵北风猛地灌进了屋,吹的真钱|假|钱到处飞扬,也吹开了里屋门框上的布帘。
床上邹大山的尸体一动不动僵躺在那儿,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一双带泥的鞋底。
邹莽原仍站在椅子上,目光环视着这疯狂的场面,最后定格在江闻皓脸上,冲他牵起唇角笑了下。
而后不慌不忙地从椅子上走下来,背对着人群一步步走出了屋子。
这次,没有人顾得上去拦。
戴深帽檐的男人眼见局面失控,咬牙暗骂了句。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覃建军就要离开。
此时的覃建军已经打红了眼,一拳拳狠狠砸向带头闹事男人的鼻子,嘴里不断怒骂:“老子让你抢!让你抢!”
深帽檐再次将他和男人强行分开,低沉地喝了句:“别闹的不好收场。”
覃建军一愣,恢复了理智,跟着男人转身便走。
“站住。”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覃建军看清来者,通红的眼底布满血丝,指着覃子朝的鼻子大喝道:
“兔崽子,他妈别挡老子道!”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残阳
覃子朝纹丝不动地屹立在门口,挡着覃建军的去路。
“你不能走。”他说。
覃建军眼见董娥已经在报警,心知再这么多呆下去绝对得出事儿。一咬牙一漆头,朝着覃子朝就蛮撞了过来。
覃子朝身子一侧,另只手跟着就死死焊住了覃建军的脖子,用力往里扣。
覃建军的脖颈上暴出根根青筋,边挣扎边猩红着眼大骂:“我操、你姥姥的!儿子打老子,你他妈要翻天呐!!”
覃子朝任凭他骂,浑然不松手。他目光沉了沉,勒紧覃建军的胳膊又使了几分力,便是身材魁梧的覃建军也因窒息开始脚尖蹬地。
覃子朝架着覃建军,在他耳边冷声问:“梁果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覃建军身体蓦地一颤,瞳孔放大:“什…什么梁果,我不认识!”
他的下意识反应出卖了他。覃子朝眸色越发冰冷,牙咬到下颌都跟着绷紧。
“覃建军,跟我去自首。”覃子朝说着,控制覃建军的手已经技巧性的一翻,将覃建军一个反擒。
覃建军痛呼出声,彻底没了反抗能力。
藏于人群的深帽檐眼底一寒,认出了覃子朝的这套动作根本就是专业的警式擒拿。
他暗暗向后退到门边,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根被人带来的钢管。
此时的覃建军知道他绝不是覃子朝的对手,方才的嚣张已全然消散,被覃子朝折着胳膊放软语气哀求道:“儿子,算我求你,放爸一条活路吧。”
覃子朝抿紧唇维持着原先的动作,持续发力。
覃建军的眼里也蒙上了层泪水,像是在为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无法回头的局面感到懊悔,嗓音沙哑:“儿子,你忘了以前我到北京打工的时候,还在洋快餐店里给你买过炸鸡腿……我当时兜里一共就20块钱,全想着给你买东西了,自己扒火车回来的,睡在煤堆里……”
覃子朝的眸光隐隐颤动了下。
覃建军被他按着,只能脸部朝下。眼泪顺着鼻子滴到地上。
“儿子,你真要把你爸往死路上逼啊?”
覃子朝咬牙闭了闭眼:“覃建军,我现在就是在救你。”
“你放屁!!!”覃建军突然情绪激动地怒吼起来,“你要把我送给条子!!你就是要我死!!”
他边喊边又开始疯狂挣扎,试图摆脱覃子朝的钳制。
两人较劲之际,全然没有注意到覃子朝的身后,戴深帽檐的男人正拎着钢管一步步逼近……
他眼神突然一凛,高高举起钢管便要朝覃子朝的后脑勺砸去。
“覃子朝!!!”
江闻皓大吼了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护在了覃子朝身后,手臂交叉过顶准备硬扛下这一击。
他闭紧双眼,心说不就是个骨折嘛,正好不用期末考了。但意料之中的剧痛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江闻皓疑惑地稍一抬眼,只见覃子朝居然用一只手稳稳抓住了挥下的钢管。因为用力,他胳膊上的血管都突显出来。
覃子朝表情冷戾,像头桀骜的狼。深帽檐身材干瘦,一看就不是能打的,现下明显落了下风。见一击没能制敌,脸上的横肉都在发颤。
就在覃子朝决定把这人连同覃建军一起控制起来时,覃建军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了个玻璃烟灰缸,大叫着朝覃子朝的头用力拍了下去。
烟灰缸上顷刻就沾了血,覃建军如同魔怔了似的一下下挥起,狠狠怒砸覃子朝,嘴里不住地骂:
“看你还他妈敢不敢挡老子道!敢不敢!敢不敢!”
江闻皓怔了刹那,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亲生父亲居然可以对儿子下这么重的手。
此时的覃建军面目狰狞,就像个混进人堆里的恶鬼。
下一秒江闻皓一脚踹向覃建军的肚子。
覃建军也没想到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白小子居然有这么大力气,被踹的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紧接着胃里就是一阵翻腾,“哇”地吐了出来€€€€
覃子朝捂着被烟灰缸砸出的口子,身体晃了几下后再次挺直腰板。
鲜血顺着指缝冒了出来,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暗红。
江闻皓赶忙上前去扶,董娥也大叫着冲了过来。
覃子朝推开江闻皓,一步步再次逼向覃建军。他满头满脸都是血,看起来十分€€人。一双森冷的眼睛死死盯着覃建军,每走一步都带着极致的窒息。
覃建军吓得拿屁股不断后挪,额角滑下一滴冷汗。他尝试着想要起身,可腿就是不听使唤的一个劲在抖。
“覃子朝……你、你要干什么……我、我警告你别他妈乱来啊……”
覃子朝将覃建军逼到了墙角,伸手抵着他的颈椎骨节向下一按。覃建军只觉得浑身一麻,跟着就趴在了地上。
覃子朝迅速解了覃建军的皮带,将他的手牢牢捆在身后。
纷乱人群中的深帽檐一看覃建军这下怕是跑不了了,一咬牙独自冲出了大门。覃子朝见状果断要去追,被江闻皓一把拉住了胳膊。
“先去医院!”
覃子朝紧抿着唇,浓稠的血挂在下巴上,又湿又黏。
江闻皓的心像是被无数针扎了般疼。见覃子朝不为所动,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放低了声音:“朝哥,你听话。”
覃子朝的目光沉了沉,这才将视线再次缓缓移到了覃建军身上。吓得覃建军又是一抖。
另边深帽檐仓惶逃出邹家,在路口的转弯处 “咚”地撞上个人。
“哎哟!尼莫有长眼€€?!”那人骂了句。
深帽檐无暇顾及,又将帽子往下压了压盖住眼底的慌乱,匆匆骑上了停在树荫下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待他走后,被撞的黄毛少年从兜里掏出翻盖手机。
“喂祁叔!看到他捏,往南边跑咧!”
……
*
傍晚的县医院内,江闻皓独自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时不时起身走个两圈。
他着实太讨厌医院了,尤其是空气里这股消毒水的味道,总让他产生一种不安的焦躁感。
董娥被后来抵达邹家的警察叫去了解情况,覃建军跟其他几个闹事者也都被带走了。
闹事的人员被遣散,邹莽原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