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做检察官以来遇到的最€€危急的事了。
但€€她也€€没停止手下的动作,先是确认了四个孩子的生命体征,发现他们只是昏迷之后稍微安了点心,然后她又从仓库一角找到了灭火器。
可是现在的火势之下,灭火器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
幸好,温嘉朗和小梁动作很快,片刻功夫,就€€一个接一个地从窗户钻了出来。
二人身上已经到处都是灰尘,脸上也€€满是污秽,他们问:“这€€四个孩子有事吗?”
陆晓摇头:“不€€好说。”
幸好,火警和急救车都很快达到了现场,问了大概的情况之后就€€把四个孩子接走了。
火警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灭火工作了,仓库虽然地处花园,但€€好在周围没有什么枯树藤蔓,今天也€€没有什么风,火势没有蔓延。
小梁因为刚才€€在仓库里不€€小心被火燎到了胳膊,伤情也€€不€€容乐观,陆晓就€€让他跟着消防车一块走了,同时€€给刘重安打了电话报备。
温嘉朗也€€因为吸入了太多浓烟而不€€住地咳嗽,陆晓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也€€只是摆摆手,不€€愿意去。
陆晓冷静下来,开始想现下的情况。
孩子们的木然自然是怪事一桩,但€€更为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传闻中对孩子很严厉但€€很好的厉娟以及魏家冠都没有出现。
直到刘重安带着警方的大队人马感到,儿童幸福之家里仍是只有几位老师在场,厉娟和魏家冠依旧联系不€€到。
火很快就€€灭了。
陆晓和刘重安上去询问情况,火警队长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炭盆:“这€€大概就€€是起火源头,旁边还放着一袋已经烧的不€€成样子的炭,我觉得大概率不€€是自然起火。”
陆晓想起来,补充道:“刚刚打碎玻璃的时€€候感觉窗户也€€有从里面封上的痕迹。”
刘重安想了一下,不€€确信道:“这€€像是……集体自杀吗?”
“像是,”陆晓转头,问温嘉朗:“刚刚你冲进去是什么情况?”
温嘉朗正在跟警队录笔录,此刻便€€一并答道:“我从天窗下去的时€€候烟太大了,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四个孩子抱成一团……”
现场沉默下来。
人在困境之中有寻求庇护的本能,按理说如果是自然起火,四个孩子应该都在奋力地寻找出路,不€€应该留在仓库中间,还抱成一团。
综上,陆晓和刘重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得到了答案。
这€€起事故更像是人为纵火,但€€纵火应该不€€是目的,太像是集体自杀了。
陆晓、温嘉朗和刘重安一起回到了刑警支队。
支队信息组很快查到了信息,四个孩子里大的那位叫袁思强,今年€€17岁,是一个曾经的少年€€犯,那对双胞胎女孩有白化病,是弃婴,而最€€小的那个真的只有六岁,叫厉图图。
这€€个组合……
真的很奇怪。
警方开始对当时€€在校的老师、员工以及在现场的孩子们录笔录,但€€很可惜,老师们似乎都统一了口径,说他们就€€是在正常的作息之中,也€€不€€知道那四个孩子为什么跑到仓库了,而且他们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
孩子们的笔录则更简单一些,刘重安不€€知道他们是怕和公安讲话还是天生木讷,话都很少,有些稍微活泛一点的孩子也€€只是说这€€四个人偶尔一起吃饭,但€€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们和老师们都在强调,孩子们在儿童幸福之家过得很开心,还定期有心理疏导,是不€€会自杀的。
陆晓看完笔录,不€€住地皱眉。
难道一切只能等那四个孩子苏醒才€€能知道了吗?
可医院那里也€€没传来什么好消息。
四个孩子因为吸入浓烟的时€€间太久,还在昏迷之中,而最€€小的那个叫厉图图的孩子损伤最€€为严重,现在已经住进了儿童ICU病房,不€€容乐观。
更让他们觉得为难的是,儿童幸福之家失火,四个孩子危殆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警方就€€算想控制媒体暂时€€不€€要发布相关信息也€€逃不€€过自媒体的宣传。
太多人看到了浓烟滚滚,大家都在问怎么回事。
网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讨论,有人提到了孩子们的集体自杀,说死了百八十个孩子,也€€有的说是少年€€犯报复,差点让整个儿童之家付之一炬。
刑侦总队不€€得不€€派公关组下来监督,给刘重安他们下了死命令要在最€€短时€€间查清真相,拨乱反正。陆晓这€€边也€€接到了上头的垂询电话,敲打他们要赶紧跟公安一起查到真相。
案件似乎一筹莫展。
但€€转机总是来的特别突然€€€€魏家冠到警局报道了。
刘重安当即把魏家冠控制了起来,带上另一位男警,一起向他问话。
“警官,我今天真的是临时€€有事,出门了,不€€在学校里。不€€是故意不€€接待检察组的,真的是太忙给忘了,真的,您信我。”
但€€一句话里出现三€€个“真的”本身就€€说明这€€句话里不€€真切地成分挺多的。
刘重安问:“你今天下午去干嘛了?”
有教€€师说上午还在办公室看到了魏家冠和厉娟,因此他们是下午才€€出的门。
魏家冠秒答:“就€€出去办点事儿。”
“办什么事儿?”刘重安逼问,“具体地点和时€€间是什么?”
“就€€……去约会了呗,”魏家冠讨好一笑€€,“警官,我又不€€是犯人,出去约会不€€犯法吧?”
“和谁约会?”刘重安又问。
“和相好呗。”
“叫什么?”
“叫……”魏家冠一咬牙,“秦玫瑰。”
“地点呢?”
“在……壹号会所。”
“……”刘重安有些无语,“还不€€老实是吗?去公馆约会?你觉得我们也€€会信?”
魏家冠一脸无奈:“警官,我们真的是正经约会,虽然她在壹号公馆工作,可她也€€是个良民啊!我们不€€是那种交易。”
事实证明,他们还真的没有那种交易。
干警很快查到了,壹号公馆是会员制,在这€€个制度之下,那个叫玫瑰的小姐似乎只提供了一些陪聊伴游业务,很难证明两€€个人真的有那种交易。
刘重安也€€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又问:“那厉娟呢?”
“我妈她去找我了,”魏家冠道,“壹号公馆里也€€有温泉啥的,我妈泡澡呢。”
还真是没见过母子二人一起去会所消遣的。
刘重安甚至不€€用€€本能和逻辑分析,也€€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
但€€这€€些都不€€是案件的重点,或者说,不€€是当下最€€急切地问题。
刘重安问:“那厉娟现在在哪?”
魏家冠低着头:“我妈泡澡泡的高血压了,现在住院呢。”
“在哪住院?”
“在……儿童医院,”魏家冠说,“真的,这€€是离得最€€近的医院了,他们也€€有成人科的,我妈常去,她现在血压都180/130了,你们可别对她怎么样。”
刘重安问的五脏郁结,赶紧让属下去查证,看魏家冠说的是否属实。
她又问:“你对袁思强他们四个孩子了解吗?”
“了解!怎么不€€了解呢!”魏家冠来了精神,“院里的每个孩子我都可了解可了解了!袁思强虽然以前犯过点事儿,但€€也€€就€€是打架,本质不€€坏的,在院里表现也€€一直很好,都要找工作了呢!那两€€个白化病的双胞胎也€€可乖了,还有图图,图图是最€€乖的,每天就€€看看动画片。”
“相信我,这€€些孩子在我们那里都生活的可快乐了!不€€可能自杀的。”
刘重安眼神一冷:“那他们会纵火?”
“就€€是说啊!多奇怪啊!”魏家冠凑上前,又被刘重安的眼刀逼回原位,“袁思强之前和另外一个少年€€犯不€€对付,那个少年€€犯是前一阵从SOS儿童村转到我们这€€儿的,可不€€服管,真的是天生恶魔。我看这€€次都是那个少年€€犯搞的,绝对是他!”
刘重安问:“那个少年€€犯叫什么?”
魏家冠秒答:“他啊……叫陈平。”
第186章
“陈平?”
刘重安对这个孩子还有印象。
那是她几年前€€刚进€€入刑侦支队的时候, 办的第一个犯罪嫌疑人是未成年人的案子€€。
那同样€€是一起失火案,而燃烧的地方,是归渡市第八中学的校长室。
案件情况其实很简单, 当时14岁的陈平因为上学早,已经成为了一名高中生, 是那一届里最小的高中生, 但他€€的同学们都反应, 陈平是一个€€特别€€孤僻的人, 经常独来独往, 而且与很多老师相处都不融洽。
直到€€一次, 校长发现陈平在班中盗窃同学财务,这才上€€报了公安,这案件又到€€了检察院。
虽然最终检察院做了不起诉的处理决定,但学校还是因为这件事把他€€开除了€€€€高中生并不受九年义务教育制度的保护,高中有决定开除自己学生的权利。
之后, 陈平就一把火烧了校长室。
被逮捕的时候,刘重安也在现场, 陈平点完火之后根本没有跑, 而是坐在办公楼前€€, 静静地看着那团火焰燃烧,升空,爆裂。
刘重安想自己永远也忘不掉陈平的那个€€眼€€神,他€€只是木然,冷漠,就像是坐在美术馆里€€欣赏一幅画一样€€, 完全不是14岁孩子€€应该有的神情。
当时陈平身上€€有打火机和汽油,监控录像也拍到€€了他€€进€€入校长室放火的全过程, 虽然是零口供,但法院依旧支持了检方的起诉决定,最终陈平因为纵火罪被判入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两€€年,经过减刑,最终一年半就出狱了。
出狱之后,他€€先是回到€€了SOS儿童村,但因为儿童村无力负载,就将他€€转交给了儿童幸福之家€€€€毕竟儿童幸福之家在未成年犯矫治领域很有名声。
刘重安又问魏家冠,陈平到€€底为何与袁思强不睦,但魏家冠称自己主要管理资金方面的问题,对孩子€€的具体情况也不了解,只知道他€€们经常吵架,最严重的一次,两€€个€€人还打了起来,之后陈平就总是夜不归宿,连他€€母亲厉娟都管教不了,便€€随他€€去了。
“陈平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坏孩子€€,他€€天生就坏,”魏家冠总结道,“他€€就是会在法制新闻里€€出现的那种天生恶魔,这种人就该被永远关到€€监狱里€€!”
……
刘重安走出审讯室的时候,陆晓已经托温嘉朗带来了陈平的资料。
他€€的档案确实劣迹斑斑,从小就有盗窃、抢劫的习惯,虽然成绩尚可,一路跌跌撞撞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之一,但终究因为那场纵火事件堵死了自己唯一的出路。
更令刘重安不寒而栗的是,在他€€们研究为何陈平会从小进€€入SOS儿童村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家庭情况。
母亲那一栏是未知,这代表从陈平出生时起,就没有母亲这个€€角色。
而他€€父亲那一栏,填着陈锋的名字。
陈锋。
刘重安不用去查,也甚至不需要去问,就知道这个€€人是一名现在还被看押在归渡市监狱的死刑犯。